史柱求助的人，是一個剛剛成立三年的小圈子中，一家已經上市的集團的老板。
電話那頭的段永沉默不語，隨後便是長長一聲嘆氣︰「勸你多少次了，務實一點。現在1000萬頂什麼用？你是要解決1000萬的問題繼續賭，還是解決更大的問題？你跟我說實話，一共欠了多少？」
史柱無法回答。
他知道，那個數字，不是江湖救急能解決的。
那是太大的一個利益。
大家雖然都是非常成功的企業家，但聚在一起是為了把局做大，而不是純粹互相幫忙。
段永听他沒說話，就只說道︰「你也該靜靜心，好好思考一下了。看清楚根本問題在哪里，再看怎麼解決。需要的，是思路可行的方案！」
但史柱仍然覺得，只要有這1000萬，說不定就能周轉開。
眼下的癥結主要就是資金流。
還以為之前賣得已經很好的腦黃金，今年減少廣告投入之後仍舊能維持非常好的銷量。
現在看來……廣告不能停！
想著之前聚會上柳志他們聊起的那兩個人，史柱想了想之後就對助理說道︰「幫我找到一下驕陽廣告。」
……
「巨人集團？非要見我？」
姚佩華點了點頭︰「知道你才是真正的老板。」
宋陽嘖嘖有聲︰「史總要過來？」
「說的是廣告合作。我提出來安排人先去調研，他說想和你親自談。」
宋陽思索了一下，就應承了下來。
反正見一下也沒什麼損失，听听他有什麼想法。
姚佩華倒是很重視︰「去年光在央視，他們就投了6000多萬的廣告。現在不肯直接跟央視廣告部合作了，是我們的機會！」
宋陽不置可否。
但也正常，轟然倒塌之前，巨人集團的名聲非常大。
要知道，巨人集團是華國實打實的第一批民營高科技產業︰它是靠軟件起家的。
但就像此時太多其他成功的企業一樣，第一階段成功之後，就進入到了第二個階段︰所謂多元化擴張。
保健品火？搞！
房地產有搞的潛力了？大搞！
當然，這個過程里還有其他的因素。
總而言之，此時的巨人集團一頭扎進了有三十多個項目的泥潭。
內里的危機，外人是輕易看不到的。
宋陽先確定了見一見，然後就調侃了一下姚佩華︰「這麼個事，還親自過來？」
姚佩華面不改色︰「正好要去央視，順帶來跟你說說，走了。」
來去匆匆。
驕陽廣告現在是在建國門的賽特大廈辦公，宋陽這邊的春芽投資設在了金融大街，央視則在復興路，按路線來說確實是順路。
宋陽笑著看她離開，也品味著她特殊的表達感情的方式。
內斂又克制。
也就是多一個見他一面的機會吧。
說起來兩人現在的關系有點怪。
情侶？不像，除了過年時候她頗有點大大方方地來跟宋陽跨了個年，其他時候外人面前還一如之前。
上下級？那也已經過線了。
只不過，姚佩華很被動。
不會主動，但不會拒絕。
宋陽覺得自己大約是不是真成為被啃的女敕草了？
……
樂會民現在清清楚楚地看到了VCD對影視行業的破壞，一如兩年前第一次在粵州見到宋陽時他說的那樣。
三年前的93年，現在看來竟是香島電影行業的巔峰。
當年本地票房加上其他區域的各項收入，加起來超過28億香幣。
而這個數字，去年就只有18億了。
本地票房還好，只跌了四成；但在其他票房市場、尤其是過去以錄像帶銷售為主要構成的收入，正在斷崖式下跌。
去年VCD大戰沒開始，這一塊還守得住，跌幅與票房收入差不多。
但今年觸目驚心。
「第一個季度，不到1億了！」反饋給他這個數字的，是當時和樂會民一起去粵州的陳強，「這不是哪一家一家，是香島全部電影公司加起來。去年第一個季度，這個數字還有3億！照這個速度，今年這一塊，香島電影界要少七成收入！七成！總盤子都這麼小，藝人能賺到的錢就更少了。」
樂會民雖然心知肚明，卻也只能說︰「盜版光盤出來得那麼快，質量還那麼好。電影公司里面的背景……」
陳強也知道，陪著無奈地嘆了口氣。
新藝城，老板是壟斷巴士生意的，什麼背景？富藝、永盛……陳強無力吐槽。
「這不是自掘墳墓嗎？」陳強感慨著，「VCD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那是攔不住的事。」
大家其實都清楚，有比錄像機更好的產品，當然會替代它原本的地位。
只是沒想到，VCD光盤的盜版成本真的那麼低，難度門檻也近乎沒有。
差一點的用可刻錄的光驅，市面上花幾毛錢買塊白盤就行。好一點的用專門的設備，那轉錄量就更大了。
陳強來找樂會民不是光吐槽︰「阿民，我听說李總和他們談新電影的版權價格，開價非常低。而且，說什麼如果香島這邊控不住高清原片版本的外泄，後面也不再每盤分錢了，這怎麼搞？」
樂會民愁眉苦臉︰「陳伯，他那邊為了防盜，制作的光盤播出來的畫面開頭都專門加了三友文化。結果市面上有跟他質量差不多的原片，加不加三友文化的都有，他也在虧錢！還肯繼續做，多少是個收入。」
「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陳強緊皺眉頭在房里走來走去，沒兩步又罵道，「媽的！差人現在也沒心思跟做盜版的那幫爛仔斗。這樣下去，藝人收入都要銳減了。我來牽頭呼吁打擊盜版沒問題，但想來想去，只有趁現在內地那邊我們香島藝人的名氣越來越大，多從商業合作上想辦法幫大家賺點錢了。」
這倒是真的。
盜版便宜，意味著傳播面廣。
隨著一盤幾塊錢甚至十塊錢兩盤的行情已經出現，內地VCD品牌又在卯著勁降價促銷，香島明星的知名度在國內是越來越高了。
知名度變現，那就是俗稱撈金。不管是代言還是商演走穴，身為香島藝人協會會長的陳強想到了這一招。
樂會民倒有點發愁︰「宋總現在的生意做大了，廣告公司已經丟給底下人在管……去年出了那件事之後，他的精力恐怕不再放在這邊。之前和周慧雅的緋聞傳得沸沸揚揚，都覺得去年今年還會幫她出專輯的，結果一共也只有兩首單曲。」
「總要試試，拜托一下。」陳強嘆了口氣，「只有宋總出手，價錢才起得來。這兩年其他的人，和內地那邊其他公司談的時候，價錢都談得很困難。連古仔和李小姐這樣基礎不深的新人，他之前一出手都幫著談到了三年三百萬的價格，還是汽車公司。」
雖然因為提前簽了內地商業合作經紀代理約，抽成比例有點高。
樂會民只能表示先約約看。
之前唯一見了他一面，還是因為提到關于顧家的事。
現在他能有心去做這些事？
……
此時此刻，宋陽確實無心去管這些小事。
香島電影行業的黃金時期正在褪去，這是沒有辦法的事。不止香島，內地的電影院也都一度處于消失狀態。
在VCD機和電視機都開始普及了的2000年前後這些年里，再加上隨之興起的網絡，娛樂行業都將面對這個巨大的痛苦期。
這也怪不得後來流量作品模式的興起。不能像過去那麼大賺特賺了，好不容易發現一種新模式，自然都一窩蜂地撲了上去。
現在，宋陽首先面對著的，是來自VCD廠商的抗議。
不僅有國內的，還有國外的，甚至還包括超級VCD標準和VCD的行業標準的爭端。
超級VCD的解碼芯片出廠售價上調到65美元一片，屬于是一刀砍在廠商的動脈上了。
現在的關系很古怪。
明面上，春芽投資雖然是三友電子的一個股東，但他們跟斯高柏沒什麼關系。
畢竟在斯高柏控股的，是施宥鳴用那筆賠過來的錢成立的離岸架構公司。
但既然萬燕那邊知道，那麼其他廠商自然也就能知道。
抗議本身注定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扯皮，宋陽自己倒不需要出面。三友電子有段平頂著，斯高柏那邊由施宥鳴去應對。
但重點是暴露了一個重要的信息︰李平和宋陽，春芽投資就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錢了，在國外竟然還有一個資產數億美元的集團。
輕飄飄地，就收購了VCD行業最關鍵的一家公司斯高柏。
在其中一個小廠商的老板對著記者怒轟出「壟斷」這種新名詞之後，春芽投資的強悍實力被更多普通人所知曉。
別人分不清李平和宋陽分別是擁有多少錢，但宋陽坐擁多重身份，又一次再度出名。
這個才23的年輕人，到底有多少錢？
「我只是個經理人。」宋陽面對史柱的寒暄客套和好奇，笑眯眯地這樣敷衍，「史總才是真正的大老板。」
「不知道宋總和李總對巨人大廈有沒有興趣？」史柱保持著風度微笑問道，「巨人大廈建成後，那可是內地第一高樓，買幾層，不論是自用還是租出去，增值的空間也很大。」
宋陽微笑地看著他。
說暫時沒這方面的想法之後，就听史柱滔滔不絕地講巨人集團現在的布局，然後把話題往腦黃金的廣告合作上引。
說來說去，意思也比較明顯了。
最大目標可能是想從春芽投資搞錢，填他的坑。
見宋陽這邊態度委婉，就開始聊廣告合作方面的新模式。
也就是從收益當中分錢。
宋陽為難地說道︰「這個……現在廣告公司那邊，我已經讓姚總全權負責了。這種模式……說實在的，我們也沒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