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陽品了一會，才明白她的心態。
于是他有點哭笑不得︰「怎麼？我不念著你，找別人了，你就好放下我一些？得要這樣給自己理由，那不是為難自己嗎？」
沉晴雪只能低頭不說話。
宋陽也安靜地坐了一會，然後才開口︰「我還不是沒有時時刻刻念著你。來看你看得很少，電話也很少。」
沉晴雪長嘆一口氣︰「都寫成歌了。」
宋陽啼笑皆非︰「以前咱們好好的時候，我不是也寫了嗎？」
沉晴雪堅定了起來，走到了他身邊坐下，靠到了他懷里︰「都快半年了，我也想了很多。宋陽，我知道，媽媽會希望我開心，好好的。我也知道，是自己心里裝的事情太多。我忘不了你，放不下你，又無法心安理得地繼續和你在一起。」
宋陽有點懷念這個親近的感覺。
但姑娘嘴里卻繼續說著︰「最主要的是我想明白了。在你身邊呆著，我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能做什麼。我跟你差著十萬八千里，我不喜歡自己只是個你喜歡的花瓶的感覺。」
「……你不是。」宋陽把手還了過去，聞著熟悉的味道。
「真的。」沉晴雪喃喃道，「其實說出讓你去找姚姐姐之後，我心里輕松了很多。我本來就覺得自己好像不配跟你在一起，你為什麼要像沒有缺點一樣？」
「我有缺點。」宋陽頓了頓之後說道，「時間再長一些，可能我就不會再想挽回了。愛是相互的，如果你一心要離開，我不會再追了。」
沉晴雪心里一顫，眼底一酸。
在此之前，只是她在說著推開他的話。
現在，是宋陽第一次對她直言，繼續這樣下去，他會轉身離開了。
這不正是自己希望的嗎？但終究還是因此感到心里難過。
宋陽留意著她的反應，握著她的雙肩看著她的眼楮︰「你明白嗎？如果你真的覺得離開了我更好，我就不會再期待著你還能不能想通。這不是因為我想贖罪，一定要在將來照顧好你。你是個活生生的人，我也是。我們的人生里都有磨難，是我願意跟你在一起，你也願意，那我們就能一起去面對將來。」
沉晴雪看著他認真的眼神︰「這是你最後一次問我了嗎？」
宋陽沉默了一下，堅決地說道︰「是！」
沉晴雪竟笑了笑︰「我也早就想好了。忘不掉你就忘不掉吧，但我真的不能就這樣呆在你身邊。媽媽肯定覺得只有你才能照顧好我，我又覺得不能繼續和你在一起。我要報復一下你，報復一下……」
宋陽見她還是如此執意，只能蕭索地問︰「怎麼報復？」
「這個冬天，讓我有個孩子。」沉晴雪抱住了他，「但是，我不跟你在一起。」
宋陽許久不能說話，最後才喃喃說道︰「你這是瘋了……」
「不是的。」沉晴雪淚眼笑道，「我舍不得你的好，又不想再繼續呆在你身邊，還想懲罰一下你和自己啊。有了孩子，我就不用只念著你，又怕夢到媽媽了。」
「神經病！」宋陽咬牙說道，「我帶你去看醫生！」
「那要不然，你就不要再來看我了，你好好地開始新生活。」沉晴雪的手越抱越緊，似乎這就是最後的擁抱，「我不想你繼續為我操心了，除非你有別的理由。我們就像結過婚了，然後離婚了一樣，好不好？」
宋陽覺得她大抵是真的在這里一個人自閉瘋了。
是報復嗎？
是，宋陽和她有個孩子，以後再跟誰在一起不得面對這個事實？
但報復他一下，就能讓她好在夢里面對林棲霞了？
這分明只是自己騙自己。
有了個孩子，她還真的會有寄托，甚至有點自己過一過林棲霞當年孤身把孩子帶大的生活的感覺，算是懲罰自己。
歸根結底，她還是覺得自己當初沒听話，害死了林棲霞。
宋陽對這種負罪感感覺糟透了。
他咬了咬牙︰「是不是你舅媽和你表嫂她們老來勸你，你也不知道怎麼辦好，就想出這種餿主意？」
江城發生的事，宋陽是知道的。
現實如何，社會的復雜，他覺得沉晴雪是需要經歷的。
然後就這樣了？
沉晴雪搖了搖頭︰「我又不會為了她們就勉強自己。」
「你覺得你這樣選擇，對孩子就好？」宋陽有點恨聲地問。
沉晴雪身軀微顫，松開他的懷抱坐好了，低著頭語氣也澹漠起來︰「我現在已經是這樣了，所以你也別再念著我了。瘋也好，神經病也好，你還喜歡現在的我嗎？」
宋陽看她的樣子，心里煩躁得很。
如果真的就此結束，天知道她後面還會變成什麼樣。
宋陽終究是不舍得，不安心。
畢竟當初是那個讓他心動，讓他願意去塑造一段完美感情的單純女孩。
如今，人性的復雜在她這張白紙上涂抹得亂七八糟。
舍不得又不安心，想了這麼個點子，又是懲罰又是借口。
他站了起來在屋里走來走去，沉晴雪看著他似乎想要發脾氣的樣子，竟笑了笑︰「我第一次看到你在我面前這樣。」
總是溫柔又風趣的他，現在黑著臉的樣子，沉晴雪竟覺得好。
他總是那麼完美，完美到讓自己總像在做夢。
現在夢醒了，他卻還在那麼黑的世界里亮著光，讓她總忍不住遙遙望著。
她知道，這束光只是在給她時間，它還總是時不時地照過來，想讓她溫暖一點。
那種時候，她就總想躲開。
似乎自己只配在黑暗中沉淪。
要麼就有理由抓住這束光，要麼就徹底沉淪吧。
沉晴雪是如是想的，宋陽停下了腳步︰「那就這樣吧。人壞起來還不簡單？你想受罪，我攔不住！」
……
宋陽這次似乎是真的走了。
連江城這邊布置著照應沉晴雪周全的人，也都撤了。
宋陽專門找了林建峰，說跟沉晴雪徹底分手了，讓他關照老婆和兒媳別再去勸她。
林建峰有些尷尬，也有些不忿。
宋陽不再理會他一家人怎麼想。
他回到燕京後，去了一趟林棲霞的墳前，默默祭拜了一番，算是正式與往事告別。
人不能只活在過去里，這道理其實誰都懂，但有些人就是做不到。
由此也可見，沉晴雪一旦用情，就是極深。
在這一點上，宋陽其實拍馬不及，也說明他的心其實更狠、更硬。
宋陽覺得這是好事，畢竟他本來就得面對同樣狠硬的世界。
姚佩華知道他去了一趟江城後，神龍汽車隨後發來了希望驕陽廣告在之前大方向上拿出更具體方案的要求。
但姚佩華也知道，宋陽去江城見過了沉晴雪。而從江城回來後，宋陽變得更多了。
甚至有些不堪。
在外界看來，宋陽現在是在修補著和李儒的關系。
但方式卻頗有點不講究︰一起洗桑拿，一起和演藝圈里的人攢著明年的新項目。
也有拉著他和華通公司增進感情的。
12月，太陽神集團上市後，懷總又邀請宋陽去了粵省。
太陽神上市後就跌破發行價，這事不意外地發生了。
懷新漢面對千瘡百孔的高管層，內心是很復雜的。
重新重視起宋陽當初對他的提議，但這回再見面時，兩人間還多了一樁尷尬。
當初讓他親妹妹和準岳母罹難的，具體的策劃執行者劉志，在兩人見面時被宋陽提了一句。
曾在太陽神俱樂部認知，就是太陽神集團的高管被一些玩金融的盯上，方便以後通過運作太陽神股票獲利的證據。
懷新漢關注的是偌大一個集團，具體贊助了某個足球俱樂部這點小事，他自然不曾在意。
宋陽也沒別的意思，只是給他舉例子。
上市融資不是不能玩，但得更懂其中會出現的一些狀況。
說穿了，受關注多、受監管多，那當然得更加小心一點。
剛好，面對現在股票的情況，再做出重大的決定，收縮、重整業務線，清理一下內部吧。
宋陽提的建議其實也不是那麼奇特，但需要懷新漢認可到其中的潛力，而且低頭。
說白了，學娃哈哈，轉型。
三個重要的方向︰運動飲料、休閑茶飲、水。
保健品，宣傳時往營養甚至醫用的方向走，雖然市場很大，但出問題的概率太高。
而運動飲料，現在的懷新漢已經體會到了它的一絲潛力。
有點晚了，去年宋陽是建議他去拿下一個泰國品牌紅牛的。
今年，紅牛已經被代理了，在央視砸了廣告後，賣得不錯。一句「汽車要加油，我要喝紅牛」的廣告語，讓這個產品的銷量正在 漲。
但為時不晚，只需要太陽神在這個領域發力，也將佔有一席之地。
姚佩華是跟著一起去的，而他們酒後一起勾肩搭背出去了，姚佩華也只能默默看著。
她不知道在江城又發生了什麼，問了粱泰。
「……我哪能知道。」粱泰嘆了一口氣，「老板把照應沉小姐的人都撤了。不過，我還是私底下留了兩個人在那邊。」
姚佩華很想打電話問問沉晴雪，可這算什麼？
她不想看到宋陽這樣，可她憑什麼去勸說宋陽？
等到凌晨兩點鐘，听到隔壁的響動，姚佩華還是起來過去敲了敲門。
「這麼晚了，什麼事？」
宋陽剛解下領帶，臉上是醉酒後的紅，但姚佩華也看到了其上隱隱的唇印。
她心里很不是滋味，話卻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
「你不要這樣了！」
听到這句話，宋陽眉頭皺了皺︰「生意場上不就是這樣？懷總已經听了我的建議，明年好大一個單子這不是拿下了？」
「根本用不著這樣。」姚佩華咬著牙，「你要是心里不開心，也不用那麼不講究！」
宋陽笑了︰「你以為我干嘛了？你放心，我也怕得病，洗洗腳唱唱歌而已。」
姚佩華倒是尬住了，她只能說道︰「那沒事了，你早點休息。」
說罷就要離開，宋陽卻問了一句︰「你一直在等我回來？」
姚佩華站在門外走廊里，背對著他點了點頭。
「你想管我？」
姚佩華沒說話。
「幫我倒杯水，我先洗個澡。」
身後有關門的聲音，但不是房間的門，隨後衛生間里已經響起了水聲。
姚佩華心情復雜，卻轉身進了他的房間，關上門後給他倒了杯水，靜靜坐在窗邊的沙發上。
不一會之後，宋陽洗好穿著浴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