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陽到粵州時,似乎還沒有恢復狀態,整個人顯得有些憂郁。
先見的是新時代唱片的閔向平和陳格、楊瑩、汪證。
因為到的時間是臨近黃昏了,自然是先吃飯。
席間聊起宋陽所說的兩首歌的事,宋陽卻忽然恍忽了一下。
然後,他就對楊瑩說道︰「楊小姐,能不能打個電話,請你幫我對一個人唱一唱《我不想說》?」
「啊?」楊瑩愣了一下,然後賠了賠笑,「當然可以……」
宋陽精神一振,從粱泰那邊拿了大哥大,撥通了電話。
「喂?休息了嗎?」
「……還沒有。」
從第一次在江城分別後,兩人只見了一面,這次是第一個電話。
「你等一下。」宋陽將大哥大遞過去,「楊小姐,麻煩了。」
楊瑩疑惑地拿了大哥大,甜甜地說了一句︰「您好?宋總讓我對你唱一首歌……」
見宋陽期待地點著頭,楊瑩也不等對面回應,直接開始清唱起來。
【……許多的愛我能拒絕,許多的夢可以省略。可是我不能忘記你的笑臉,想想長長的路,擦擦腳下的鞋,不管明天什麼季節。】
【一樣的天,一樣的臉,一樣的我就在你的面前。一樣的路,一樣的鞋,我不能沒有你的世界……】
唱到這里,分明听到對面隱隱傳來抽泣聲。
楊瑩遲疑了一下,把大哥大遞了過來︰「是……沉小姐嗎?她好像很難過……」
「……失陪一下。」
宋陽拿著大哥大走到了門外,溫柔地說道︰「讓我們回到從前吧……以後,我還要照顧你啊。」
電話那頭只有斷斷續續的哽咽聲。
這是他們兩人緣分的起源,只是現在物是人非,沉晴雪听得悲從中來。
那時候的她無憂無慮,對未來有些好奇的憧憬。
但這時宋陽再讓她听到楊瑩親自從電話里唱起這首歌,卻又仿佛是一刀。
「……宋陽,我們沒辦法回到從前了,沒有辦法了。」
宋陽沉默了。
「我忘不了你,我也很想你……」沉晴雪在電話里哽咽地說著,「可我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只用被你寵著,只用跟媽媽撒嬌了。」
她頓了一下之後說道︰「我們這不是都已經過了一個多月沒有對方的生活了嗎?你可以的,我也可以。听我的,好嗎?不讓你因為我再分心,是我唯一能幫你的方式了。」
「一個月可以,一年、一生呢?」宋陽問道,「你幫我的方式,是留在我身邊,讓我不用回家後,要很久才能睡著。」
「可是我現在最怕的是睡著的時候,是做夢的時候。」沉晴雪說完這句,再說了一個對不起,就主動掛了電話。
宋陽拿著大哥大在門口站了一會,才默默回到了房間。
在房間里有點尷尬的氣氛里,宋陽勉強笑了笑︰「喝酒。吃完了飯,找個KTV唱唱歌吧。」
隨後KTV的包房里,三個歌手都很能唱。
宋陽唱了幾首周慧雅那張專輯里的苦情歌,又要楊瑩唱些甜甜的歌。
當楊瑩唱著的時候,他惺忪的醉眼就一直迷迷蒙蒙地看著楊瑩。
陳格和閔向平面面相覷,想起已經過去一個多月的那場變故,對這位宋總的生活終究還是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之前他們都還只把注意力集中在兩邊的利益紛爭上,反正音樂這一塊似乎只是宋總的「愛好」,並不是主戰場,所以他們其實並不擔心。
能多出幾張好唱片,對新時代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現在想一想……他未婚妻的母親因此罹難,似乎戀情也因此被破壞了。
楊瑩唱著一首歌,唱到一半就告了個罪,從隨手的小包里拿出了一個精致的新手機。
那是新一代的手機,不是采用模擬信號通信的大哥大。
楊瑩小心地走出包房去門口接電話了,宋陽看了一眼那邊,臉色似乎顯出一點不高興。
陳格看在眼里,趕緊湊過去︰「宋總,再敬你一杯!」
宋陽從善如流地端杯喝了,然後說道︰「歌的事,回頭再請楊小姐去燕京談吧。」
陳格心里一突,連忙先約著時間。
「我明天見完一個朋友就回燕京。後天晚上吧,直接到我家。」
晚上?
陳格雖然有些疑慮,卻還是趕緊答應了。
楊瑩打完電話回來後,就說著得走了。
听到說要後天去燕京,晚上去宋陽家談歌的事,她又顯得有些猶豫,但當場卻沒說什麼。
宋陽似乎也沒了心情,曲終人散坐上回酒店的車,他又清醒平靜著。
半真半戲。
他確實想知道沉晴雪現在的心意有沒有松動一些,嘗試著用這個方式去喚醒曾經的美好。
但他也大概能想到,沉晴雪心里過不去的,是將來如何相處,而不是過去有多好。
她是那樣情真意切的人,因此無法自私地只顧自己的甜蜜美好。
那就先把這半場戲演一演吧。
只要自己入了局,有些人自然也會入局。
……
從樂會民那里,知道了當初兩個凶手早已在顧樂出事時就在香島被處理掉的線索。
劉志都能被先處理掉,宋陽自然知道那兩個人的下場。
「這麼說,不是借助香島朋友做的?」
「如果真是這樣,我知道的就不會只是可能的線索了。」
宋陽看著樂會民的笑臉,笑了笑之後問道︰「樂先生能對我說這些,我很感謝。」
樂會民連稱應該的,表達了一下對宋陽的關心,然後才說︰「以後有需要我幫忙的,宋總盡管開口!」
「樂先生不擔心將來受牽連?」
樂會民表現出一絲矜傲︰「我交朋友,從來只看對不對胃口,是不是有義氣!宋總對朋友一直沒話說,這次的事,我對宋總只有敬佩!」
「也算是報應不爽了。」宋陽澹澹說道,「可惜沒等到我調查清楚再出手。」
樂會民自然附和著。
顧樂的死與他有關這種事,是斷不可能承認的。
現在嘛,林瑾在香島也只是打著追查當初潛逃出國的兩個凶手下落的名義。
這是可以公開的,畢竟刑偵的結果已經走到了這一步。
宋陽也不確定樂會民是不是覺得自己這邊將來會更穩,還是在兩頭下注先對自己賣個好。
消息的價值不大,但多少是個態度。
宋陽就又笑問︰「听李哥說,現在從香島流入到內地的盜版光盤越來越多了。香島這邊,看樣子是沒辦法堵住這個源頭吧?」
「……宋總也知道,香島魚龍混雜。」樂會民感慨道,「邵總他們有時候也有心無力。這事要是很容易解決,當初阿龍他們也不會被逼著去拍一些戲了。」
宋陽點了點頭︰「理解是理解,但打擊還是得打擊。樂先生,我們近期會從粵省這個節點開始,集中發起一批打擊。只要是沖擊到我們利益的,發現一個堅決追究一個。要是得罪了香島的朋友,那就需要麻煩樂先生了。」
「……這是應當的。」樂會民有點糾結,「但是有些販子,販的可不止是與你們有合作的公司的電影和電視劇。」
「那就管不了了。」宋陽澹澹說道,「我們雖然也不想樹敵過多,但與自己有關的利益是必須要守住的。樂先生要是難做,我這里可以賣個面子跟你說說我們的重點方向。總之,粵省現在是最大的流入節點,我們先集中全力守住這里。」
樂會民聞聲知意。
那就是讓一些與他有關的朋友,不走粵省,走其他的渠道唄。
和樂會民無關的朋友,他管個屁。
如果後面需要他樂會民從中協調了,那反而是個機會。
……
回燕京的路上,粱泰抓住了安靜的合適機會問出了口︰「老板,你的安排,需要我注重的方向要先對我說說。」
「不急,現在只是守,我也只是先布置一些線索。」
宋陽先聯系了一下陳格,知道他們已經到了燕京。
于是他又給李平和李儒打了電話,約他們過去。
粱泰隱隱覺得宋陽這次去粵州找楊瑩應該不只是為了幫她寫新歌,事情應該還是與怎麼對付顧家有關的。
他看不懂,但只能听話。
晚上,陳格、楊瑩如約而至。
「那麼忙,又不是什麼需要我們仨踫一起的事。」李儒到了之後看見楊瑩,听說了是為什麼就有點不高興的模樣,「你要是只想喝酒就直說嘛。」
「……他心里不痛快,你晚上有什麼安排這麼不高興?」李平打著圓場。
「分就分了,又不是你的錯!天涯何處無芳草,我瞧你跟楊小姐也挺般配。」李儒開著玩笑,臉色卻不見好看地對李平說道,「不是要我把凱奇通信賣給華通的燕京公司嗎?你說我有多少事得安排。」
宋陽板起臉︰「李哥,別胡說。」
「我說了,沒用!」李儒瞪著眼,「你跟她雖然最開始是因為楊小姐的歌結的緣分,但這就不是你幫她出兩首歌能解決的事。如果晚上就這安排,我去忙賣掉凱奇通信的事了。」
說罷竟直接走了。
陳格和楊瑩听得雲里霧里。
李平嘆了一口氣︰「算了,我陪你喝。楊小姐,你的歌我也很喜歡听。」
宋陽又進入了喝悶酒的模式。
李平對雲里霧里的兩人介紹了一下情況,楊瑩這才知道,恐怕當初尋找自己做代言人,也有這個最開始的緣分在。
「楊小姐,你能不能再唱一下那首歌?」宋陽忽然在酒意中開口,「我想听听。」
楊瑩雖然略微尷尬,但知道自己的一首歌在他的生活里竟有這樣的分量,因此帶著異樣的情緒再次唱起來。
宋陽一邊听著,一邊看著她,眼神漸漸有些痴了,迷迷蒙蒙的模樣。
陳格在一旁看在眼里。
唱完之後,李平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早點走出來。你管著幾十億呢,不能總這樣。」
陳格听得心里狂震。
宋陽笑了笑︰「這不是已經在做事了嗎?」
說罷對楊瑩認真地說道︰「楊小姐,這兩首歌跟你之前的風格可能不太一樣。本來,周小姐是更合適的。只不過,現在你對我有特別的意義,所以想給楊小姐。但這兩首歌,就需要楊小姐全心全意演繹好了,這次我的要求很高。平常我還有許多別的事,就這個月吧,希望楊小姐呆在燕京,我們好抽時間不斷改進演唱效果。」
楊瑩呆了呆。
難道都像這樣抽晚上的時間,在他家里,喝得燻燻醉地試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