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的春天多風，又很短促。
到了4月，花已經開好。
燕大的南牆外面，銀河音像在三月份學生剛返校不久就開業了。
今天，銀河音像店內的音響里，一直播放著剛剛上架的專輯。
錄音棚版的《一葷一素》，像《同桌的你》這樣其他膾炙人口的歌，在店內店外回蕩著。
雖然才建好了第一批商鋪，但從此燕大除了小西門外，南門也多了一個校外的商業點。
如今整個銀河音像的店，都是肚子已經漸大的秦月娥指揮著幾個雇來的人在管。
宋陽給邊楷的100張優惠券，最終又為邊楷帶去了3萬塊錢。
章友杰退出了銀河音像，春芽投資的錢進入後，朱自強干脆讓秦月娥拿之前給的租金再加這筆錢入了股。
畢竟店里也需要一個人管。
宋陽已經悄悄在給身邊走得近的人帶來變化，現在他開始要給更多人帶來變化。
買盜版磁帶的多，買正版的也有。
看著專輯上曲目單里宋陽的名字，92級的宋陽這下是正式全校揚名了。
牽著的手里，沉晴雪戴上了另一枚戒指。這是她自己去買的銀對戒，她說她喜歡戴著。
自春節後再回學校，她也不在乎議論。晚上就算沒睡在宿舍，也不再因為室友們調侃而害臊。
畢竟她都已經是個女人了，跟那些小少女不一樣。
「等我跟李哥買完機器就回來！」宋陽眨了眨眼楮松開手，往校門口走去。
克制了近一年，這兩個月才算是盡情享受。
雪遇到太陽就化了可不是瞎說的，宋陽特別喜歡那一刻沉晴雪的身韻。
坐上車給李儒打電話，見面之後直奔燕莎。
這是才開業一年半的新商城，但屬于高端消費。
「那段平也忒軸了！」李儒埋怨著，「我這可已經算是三顧茅廬了啊！不僅如此，那邊我都交了幾個朋友！人都說了，他們廠那股份制改革沒戲，他還不死心。這萬燕的VCD都開賣了，廠房、設備我也都張羅到位了。不要他出錢，10%干股都不願意，這人忒傲了！又軸又傲！」
「人家那不是傲。」宋陽搖了搖頭，「你想想，那廠相當于人家一手一腳帶大的，跟孩子似的，能輕易舍棄了？那是有感情。」
「我怎麼覺著你在罵我？」
宋陽無語地看著他，過了一會才說︰「那不行你換個思路，邀請他到咱們廠看看，到時候我嘗試說服一下他。」
「你就不能去一趟那邊？」李儒眼楮瞪得圓圓的，「別拿要上學的鬼話來蒙我！平哥捐了錢，你平常上不上課都一樣我知道！」
他嘴里突突地跟機關槍似的，宋陽嘆道︰「急什麼啊。這VCD是新產品，萬燕費了幾個月也只產了1000台。你之前不都已經訂了1萬台機器的解碼芯片和機芯嗎？萬燕暫時都拿不到那麼多解碼芯片。再說了，讓他們先幫我們教客戶認識什麼叫VCD。」
「先入為主啊！」李儒語重心長。
「那還有後來居上呢。」宋陽搖著頭，「這種創新型的產品，一定得有段平那種思路靈活又有產品思維的人來做。你說的那些個原來在國營電子廠干的人咱不是都見過嗎？我覺得不行。」
「你行你上啊！」李儒說了一句將來的流行語，然後又補充道，「我是真覺得你行！」
「……要蹲廠里的，大哥！」宋陽不願意，我還想晚上被窩里的媳婦呢。
到了燕莎，萬燕在這里展銷的VCD機櫃台前，果然人頭攢動。
昨天還定價是4995的玩意，安排在各大商場的眼線把消息剛傳回來，今天來買就已經變成了5188的價格。
兩人二話不說，連帶粱泰在內，裝作你不認識我、我不認識，一人買了一台。
每台機器，還搭著8張光盤，50塊錢一張。
「糟了！」李儒拿著光盤就說道，「人也跟唱片公司和影視公司合作，出了盤。50塊錢一張，搶錢啊！」
成本其實非常低廉的光盤，因為上面能刻錄圖像了，竟賣出了四五十倍的溢價。
「這戲台不是才剛搭起來嗎？回去先拆開一台研究。」宋陽說道，「你找的那些人雖然不能創新，但彷照著做還是沒問題的。咱先把原理搞清楚，然後優化設計。不面試則已，面世了，就得比萬燕的產品更有賣點！」
李儒長嘆一口氣，拿出大哥大一下下地摁得很用力，跟泄憤似的。
等電話接通，他又換了副面孔，親近不已地說道︰「段總，忙呢？我李儒啊！還不是為那事，老哥我是真的想跟你合作啊！你為那廠子費心費力，結果就得一點工資獎金，我是真不落忍！我這邊廠房都建好了，設備也都安裝好了，這總經理的位置虛位以待，我一直為你留著呢！你看著老哥我已經三顧茅廬的份上，不說出山，能不能先來燕京一趟看看？」
宋陽靜靜地听著。
「……我們這VCD可不能說是抄別人啊！」李儒語速加快了，「我們可是去年就開始覺得這路子可行，花了300萬委托燕大那邊進行技術研發的呢，只能說是英雄所見略同。」
「段總，我知道你對小霸王有感情，可這孩子養大了，生父不領你這個養父的情，你也只能讓孩子自己去闖啊！我這邊不同啊，我這是給你一親生孩子啊！」
宋陽忍俊不禁，這比方。
「真的，你來燕京一趟成不？你來一趟，跟我這邊三人聊一聊，不吃虧不是？你別听著我們有仨人就覺得事情復雜啊，那倆一個只出錢，一個只出點子，完全不管事！」
李儒說著瞪了宋陽一眼︰「段總，我實話跟你說。我們這樁事，是想辦得很大的。VCD確實萬燕出得早，但你那小霸王人日本也是先有紅白機啊！重點不在這個，重點是我們將來的目標是干到全世界。我不怕你笑話，我們這還是投資研發下一代的解碼芯片呢！」
見電話那邊不說話了，李儒精神一振︰「老李幾個億的身家，我也是手里有一個億的人，咱不缺豪情、不缺點子、就缺一起把這票大的干成的人！10%的干股我們商量好了給你啊，我要是年薪百萬砸下去，什麼樣的人找不來？段總，我們仨是真希望你能來跟我們一起干！」
過了一會，李儒眼楮一亮︰「成！先來一趟，成與不成就這一回了，後面我也不老騷擾你。等你電話！」
掛掉電話之後他才呼出一口氣，然後表情又凶狠起來︰「你推薦的這個人，最好是真的賊有能耐！」
「……把小霸王做得這麼好還不夠有能耐？」
「小霸王是小霸王，咱這可是VCD！」李儒的語氣里透露著一股優越勁，「他以前不懂這個，我知道！」
宋陽心想你對一些牛逼的人一無所知。
他笑著說道︰「願意來一趟就好，到時候我好好勸勸他。」
「得抓緊時間了！」李儒又看著手里的光盤語重心長地說，「泰山隊馬上就要踢第一場比賽了，平哥也心不在此，你別真的都讓我把擔子自個兒挑起來，這事還是你攛掇的！」
「好事多磨嘛。」宋陽勸道，「段平要是還不願意，我親自去廠里蹲著行不？」
「這可是你說的！」李儒眼楮亮了，「那等段平來了，我好好把之前受的委屈發泄一下！」
「……」
鐘山那邊，段平坐在辦公室里沉默不語。
「段總，香島那邊回話了。」市場部的孫瑞根進來匯報，「程龍的代言費可有點高，他們會同意嗎？」
段平看了看他遞過來的資料。
去年，《小霸王拍手歌》的廣告在央視的效果很好。今年，段平是計劃加大力度，請武打巨星程龍來拍廣告的。
廣告詞他都想好了，「望子成龍小霸王」。
孫瑞根嘴里說的他們，是公司真正的股東們。
想起今天又一次從他們嘴里听到的「再緩緩，再研究研究」的話，段平咬了咬牙槽。
從虧損200萬，到現在產值10億多！
抬頭看了看孫瑞根，像這些得力的骨干，跟了自己四年了，難道還只能拿著那麼點工資？
不為自己，也得為他們想想。
看不到希望，人心就會散！
段平開口說道︰「幫我買一下去燕京的火車票，你跟我一起去。」
「燕京？」孫瑞根意外地問，「要去央視？」
「先買票。」段平說道，「打電話說可以在央視做廣告的公司越來越多，也不知道他們現在究竟是個什麼行情。」
做兩手準備。
從91年開始就在央視花了40萬打廣告的段平，清楚好廣告的威力。
那個李儒，錢是有的，腦筋也靈活。
可是做電子產品，可不是只有一個好點子就能做好的。規模做大之後隊伍怎麼穩，產品線怎麼拓寬，品牌怎麼塑造，防備競爭的措施怎麼設置……
要是這些東西他們沒個概念，那不如再重頭來過！
他段平已非昨日阿蒙，就算借，就算貸款，也有人願意賭他一把！
以為有錢就能為所欲為嗎？他要看的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