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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再無了掣肘

若是說回來再行封賞這也不過是托詞,畢竟此番大宋在甘州回鶻與西夏黨項之間斡旋,充當的角色並不光彩。

若是對楊秉太過封賞,也是在各國丟了大宋大國的顏面,這也是當初為何劉娥早早的給楊秉升了官。

說是感念多年政績,也不過是一份「賣命錢」要想馬兒跑又不給吃草自然不可能,當然楊秉即使知道沒有這份封賞他也會前去。

那些將楊秉引入殿中的樞密院大臣都退出了大殿,資政殿中看去便是朱紫。

原本一向與楊秉不合的王素如今也已經升至了御史中丞,一身緋袍立在那里,對于上殿的楊秉並無任何表示。

仿佛二人之間並無生隙,可是在楊秉未回京之時便是他大力主張將楊秉留任西北,以撫蕃部亂局以平西北之亂。

將一個注定在官路上暢通無阻的有為之臣,留在貧瘠遠離政治中心可見其心之險惡,當初僅僅因為楊秉小事而交惡,便是一直記掛到如今真是印證了那一句寧可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初入汴京之時,王素看不上所謂的「好友」之子,後來得知了與柯相有一份緣道在其中,便又請人登門相請。

那時的楊秉看不慣這等反復無常的小人行徑便果斷拒絕了,那時候兩人便結下了梁子。

楊秉走進殿中,看著高座之上的趙禎明明只離開數月,卻是有一種久別重逢的感覺,從西北之地回到延洲,再回到宮中那種不勝唏噓之感更加強烈。

可是在宮中禮不可失,壓抑了心中的情緒作揖道︰「臣楊秉,見過陛下!」

看見丹墀之下的那道身影,讓趙禎那顆不安的內心竟然在此刻安定了許多。

「平身!」

他看著歸來的楊秉,笑著說︰「楊卿此番歸來,我倒是有件好消息與你言,太後與我思量一番後覺得,卿家雙親不在身旁無法供養,為朝廷殫精竭慮,于是決定將汝父也調往了京中!」

楊秉從回到汴京後,一路上也沒有人與他說起這個消息,所以說如今殿中官家說的就是第一手消息了。

對于楊秉而言倒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情,這汴京與那杭州錢塘相隔何止千里,自古忠孝難以兩全,此番也是為了彌補楊秉此次功勞不能大賞特賞。

無論是否會與他人所猜想的那樣,如今官家和楊秉會不會走到柯相公和先帝那般境地,至少此時的趙禎沒有虧待楊秉半分。

楊秉再次謝過,在趙禎的心里始終對于這殿中的大臣存在著提防之心的,劉娥徹底病倒前夕,迎來了全體大臣逼宮命其還政的架勢。

可在趙禎的心里不僅僅不覺得歡喜,反而生出了警惕之心,他那時候在想若是有朝一日自己也面臨這樣的局面又該如何?

如今內憂積蓄,外患未平他想要大刀闊斧的改革,一掃而空過去的陰霾,然後此舉定然會引起群臣反對,到那時自己又該如何自處?

僅僅一年的時間里,一個時代結束了一個屬于他的時代在此刻將掀起新的篇章。

就在此刻宮門之外,一名內宦忙不迭的踉踉蹌蹌的來報道︰「官家,太後突然病重,醫官說了恐怕…」

話未說完可所有人都知道其含義,如今官家尚未徹底親政,全因為如今的大宋皇太後已然到了無法起塌的地步。

可眾人心里都有明數,那位軍國大政皆在手中的婦人也即將到了生命盡頭,雖然他們心里都有預備,可忽得听見此事仍舊震的所有人恍忽。

剛剛還在言笑吟吟的官家趙禎,此刻臉上也無了喜色,楊秉也收斂住了神色,他人乃是親子相聚的人倫喜事,可官家卻需面對此等親人分離的苦楚。

作為知情的人,楊秉知道太後和官家之間並不是外界傳聞猜想的那般,雖然偶有意見相左之時,絕對未曾到決絕反目的地步。

這宮牆之內無論是宮婢還是內宦都是忙碌著,全因為這位天下最有權勢的女人,可能今日就要如同那暮日將沉的太陽一般即將落下,只是她不同的是可能再也不會升起。

而此刻的劉娥此刻在行宮之中,卻是離開了那張床塌,太醫說了如今皇太後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了,所以此時的劉娥可以說是回光返照。

在她的身側有替她梳妝的宮婢,心中悲傷更勝過惶恐,這些年里太後對于宮人都還算親厚,從不會胡亂責罰于她們。

甚至前一段時間被官家訓斥責罰的郭皇後,這些時日里也都留在皇太後的行宮之中,她背後的靠山就是皇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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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劉娥換上了一身衣,深青色衣料織成,織以翟鳥花紋看起來華麗大氣,也就是這一年二月,她曾經不顧朝臣的勸告身著袞服去太廟祭祀,引得群臣反對認為有違祖制,甚至引起了群臣逼迫劉娥還政于官家。

無論是太後還是官家,都從來沒有與大臣形成過從屬的關系,任何有違祖制和綱常的事情都會引起大臣的強力反擊。

而如今的劉娥又換下了那一身屬于天子形制的袞服,穿上了屬于太後殊榮的衣。

她此番不討好的舉動,有人說她是想要在臨死前實現一次真正成為帝王,也有人說這是她的一次試探。

可如今誰也不知曉她是如何所想的,郭皇後看著鏡中仿佛容光煥發的太後,不禁潸然淚下。

「您若是也不在了,我在這宮里就真的無依靠了!」

本來這種時候,根本沒有任何人會提及生死這種事情,畢竟這是十分犯忌諱的大事情。

可是郭皇後卻不同,自幼便進了宮里關系是十分親厚的。

此刻的她少了平日里的威嚴,面相都變得慈祥柔和了起來。

溫和的撫模著郭皇後的面頰,輕輕拂去她臉上的淚水緩緩開口道︰「孩子,在這後宮之中,凡事都需得隱忍一二,哀家即使與官家替你說上幾句,對你也是並無益處,如今官家已經長大了,後宮自然不可能只有你一位皇後,個中事由還需你靜靜體會!」

如今的她已經到了生命的盡頭了,她也決計不會為了郭皇後而和官家翻臉,以母子親情為代價逼迫官家不許換皇後。

她說完了這番話後,輕輕道︰「去吧!如今官家還有各位大臣也要到了,我說的這些話你需要細細思量!」

劉娥這番話可謂是替郭皇後指出了一道明路,可是此刻的郭皇後需要的不是委曲求全這條出路,而是希望皇太後還是同以往一樣讓官家絕了廢皇後的想法。

听到明顯逐客令的意思,她也是面色一白這些時日里都在行宮之中侍候,所為的就是這個目的,如今計劃落空自然一時有些接受不了。

不過這個時候再多逗留也沒有多少意義了,劉娥看著郭皇後離開的背影終究還是嘆了一口氣。

一眾宰執大臣還有官家都來到了行宮之中,所有行宮之內的宮婢都統統跪了下來,這里聚集了大宋最有權勢的人了。

趙禎作為趙宋難得的仁義官家,此刻見到外面跪在地上的醫官都沒有命他們起身,而是自顧自的向行宮寢殿走去。

劉娥看著鏡子中已經衰老的容顏,那強硬手腕的女人在此刻目光柔和了起來。

人生一世如同黃粱一夢,他垂簾听政了十一年不是帝王卻勝似帝王,恍忽之間他像是又再次回到了當初還是身為韓王的趙恆府邸之中。

那時的她們恩愛之初的時候,或許這一刻的她換下了那身為帝王的袞服,身著衣便是希望在見到那個心心念念之人,依舊還是他的皇後,不想令他覺得失望。

病入膏肓的她又如何在臨下黃泉之時,以天子之服去面對那個信任她的那個三郎。

趙恆臨死前所留之遺詔,尊皇後為皇太後,軍國大事權取皇太後處置。可謂是給予了她身為一名女子,無上之殊榮。

出入御大安輦,鳴鞭待衛如乘輿。擁有天子儀駕,可這一刻的她方才覺得如釋重負的感覺。

楊秉與諸位大臣一起,相隨在官家身側一起來到了太後的寢宮之內。

皇太後的死不會如同當初先帝死時那般朝野震蕩,那時候主少臣疑一個婦人臨朝稱制,野心家摩拳擦掌想要覬覦皇位。

一些堅守體統的老臣,則擔心這個女人會違背祖制效彷漢時的呂後甚至武後稱帝,如今風風雨雨走過如今,她的死反而是這個王朝最穩當的政權交接。

眾臣和趙禎在見到那個坐在椅子上的劉娥,都紛紛行禮。

「諸位起身吧!官家你也起來吧!」

面對眾臣和官家的朝拜,因為此刻的她還是操持國事的婦人。

趙禎在這一刻終究還是卸下了心防,面對皇權即使最為親近的人都會被疏遠,可是這一刻如何也無法做到心無波瀾。

他淚眼漣漣如同當初年幼時那般依偎在母親懷里的孩子一般,劉娥露出了慈祥柔和的笑容,輕輕將他扶了起來。

「官家,何故要落淚?如今你已經能夠擔負的起這大宋的江山了!我也放心的和你爹爹交代了!」

說著看向身後微微躬身的大臣,緩緩開口道︰「爾等盡是朝中的肱骨之臣,需得為官家盡心盡力負責朝臣,希望我大宋是一個政通人和的朝堂!」

「我有些話想要單獨與官家言,你們都退下去吧!」

如今官家已經長大了,她不需要留下一番托孤的話與這些大臣,而所有大臣听到後應是都紛紛退了下去。

趙禎卻是如釋重負的感覺,他見到了皇後從行宮之中離開,他原本擔心的是若是太後在群臣前命他不可廢後,那麼方才是將他徹底束縛住了。

雖然身為天子看似有一言可決,是天下最有權勢的人,可他的身上同樣也有兩道枷鎖束縛在身上,那便是綱常和倫理。

太後臨死之言身為官家的不依從那就是不孝,若是有朝一日再提及廢後便會被群臣以此借口作為勸諫。

「先帝薨逝之前,曾在榻前說過楊秉乃是我大宋的神劍,可如今老身還是想要多言一句這神劍乃是一柄雙刃劍,官家莫要到最後傷人傷己,用之需得有所保留!」

趙禎听到後連連頷首,她如何不明白這個年輕的官家是如何的想法,可她寧願這後繼之君乃是一個守成之君,也不願他太過英明太過有野心!

不過交代完了朝堂上的事情,劉娥還有一件事情積郁在心中。

「官家,其實你並非是我親生的兒子!」

可面對太後吐露的真相,趙禎卻是神情澹然沒有任何情緒的變化。

劉娥又方才釋懷的笑著︰「原來官家早就知曉了,我還當要將這真相一直帶到地下!」

面前的官家遠遠沒有看起來那般簡單,可那個一直怯弱的受益是何時改變的呢?

她想了起來好似是先帝將他送往當初仍舊還是修撰的楊秉府中,她這一刻覺得楊秉這個人像是和大宋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趙禎神情動容的說道︰「大娘娘對待受益的感情不是假的,您在我的心里就是親生娘親!」

這話絕對不是虛言,劉娥臨朝稱制十一年,可身為官家的趙禎卻不是一個提線木偶一樣的人物,這宮里里里外外都已然留下他不知多少的眼線。

他仁厚固然不假,可他卻也不乏有凌厲手段,就像他信任太後不假,卻也不會將自己的生死與未來統統交托于他人之手。

劉娥也正是看清了趙禎的一切,所以拒絕了郭皇後的要求,雖然擔憂大宋的未來,可既然已經無法阻止,至少不能成為他的掣肘。

而這件如鯁在喉的秘密在此刻卻是成了最為無足輕重的事情,劉娥的面色也是愈發蒼白暗澹了,這是她的放下了心病的釋懷,沒有了執著。

她沒有辦法看見大宋在這個官家的手上中興之時了,若是趙禎真的實現了變法強國平了邊患收復漢土,這也決計不是中興,因為大宋自太祖以來留下的基業便不是一塊完整的版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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