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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重穿緋袍

趙恆死後國朝的大事就是關于陵寢修建一事了,隨之也會建立一個「治喪委員會」這樣的組織出現,而往往這種大事多是由宰相總管內外之事。

不過關于山陵使,也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做完了山陵使的宰相都需要回來請辭,而這先朝的宰相自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這個職務若是回京的柯政身子還算健朗,那定然是由他這位前朝宰輔擔任了。

可惜如今的柯政離世後,這修建的山陵使自然也就落在了蕭欽言身上了。

如今蕭欽言大權在握,朝中的清流與吳黨都是步步維艱,排除異己勾結內侍,試圖勾連內外。

其野心之盛,在先帝離世之後方才顯露出了真正面目來,這也是劉娥無法再繼續這樣任由他的緣故。

如今這底下的人試圖要架空自己,這如何能夠忍受下去。

蕭欽言如今聖卷之盛,已經勝過了當初柯政在朝中的地位了,雖然清流領袖齊牧和劉黨的緘默,讓後黨的官員在朝中大肆排除異己。

蕭欽言的長子蕭謂也娶了先帝之長女為妻,這也是蕭欽言擔心自己百年以後,蕭家有了皇家的庇護也能夠繼續興盛下去。

蕭欽言坐在庭院的池塘邊頗有閑趣的垂釣,而身邊的管家突然來稟告說︰「相公,顧副使求見!」

听到此言,他將茶幾之上的餌食統統灑落進了池塘里,一群魚兒在見到餌食的那一刻紛紛沖了上來。

這豈不是像朝堂之上的那些大臣,在見到利益的時候同樣也是聞著氣味就撲了過來。

顧千帆在下人的指引下走過環廊,來到了蕭欽言的跟前。

見到這個與自己並不親近的兒子,蕭欽言臉上露出了喜色來︰「我說了多少遍,你何時來都不需要通稟,只要你能來對于我而言就是天大的好事!」

面對蕭欽言的熱情相迎,顧千帆的臉上只有公事公辦的澹漠︰「蕭相公,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來相府乃是有一事想要勸告于你!」

蕭欽言臉上的笑容也逐漸收斂了,澹澹的說道︰「難道千帆也要與我說起那些大道理,那些腐儒的老生常談嗎?」

面對這個親生父親,顧千帆的心里遠遠沒有看起來如此的澹漠疏離,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有一道越不過的門檻罷了!

可是他也不想看到這個在世的唯一親人落得了萬劫不復的下場,他說道︰「蕭相公,如今的你身為一朝宰輔,可你所攝之權遠遠超過了為人臣的那一部分!」

「最後再奉勸您一句話唯厚德者能受多福,無德而服者眾,必自傷也。」

說完就要離開,蕭欽言大聲說道︰「如今齊牧,吳恕在朝中皆是噤聲,而太後處理朝政也必須依仗于我,這乃是我份內之事,容不得你在這里訓斥于我!」

「別忘了,你顧千帆是我的兒子,你的身上流淌著的也有我的鮮血,你我乃是自己人,而不是為了那些外人將槍頭指向于我!」

顧千帆也是挑眉絲毫不退讓說︰「蕭相公你是姓蕭我姓顧,在朝中我從沒有想過依仗于你的權力為自己謀劃到什麼!」

他此言就是在撇清兩人的關系,不是因為蕭欽言那聲名狼藉方才如此,而是在他的心中面前之人與他有父子之實,可卻實在不當人父。

說完後便轉身離開了,這個時候管家在他的身旁寬慰道︰「顧副使不理解相公您的一番良苦用心,所以方才如此頂撞您!」

他這話倒不是為顧千帆月兌罪,而是他明白自家相公絕對不會對此人下手,既然如此倒不如如此想心里也好過許多。

此時在水榭環廊之中走來的蕭謂,恭敬的行禮說道︰「爹爹!」

雖然都是父子可是相差卻是如此之大,蕭欽言看到這個長子,冷冷的瞧著他說道︰「我不論你與外面的狐媚子多麼親昵,可若是帶回了府上就休怪我的手段狠辣了!」

「記住好好對待長公主,若是讓我知曉你敢對公主不敬,在太後面前我也絕對不會替你說情!」

蕭謂在遠處戰戰兢兢的應聲答道︰「我絕對不會對虧待于長公主的,爹爹放心!」

他沒有想到自己養在外宅的女子父親竟然都知曉,那處房產並不是家中名下的地契,而是一些富戶試圖通過他來巴結于自己父親,所以才將地契交到他的手中。

要知道若是在京中有宰輔作為靠山,生意場上的事情也會順利許多。

蕭謂性子本來就不堅定,耳根子軟在外宅女子耳邊風之下,的確生出了想要將女子帶回蕭宅的打算,如今父親的一番話讓他徹底絕了此念頭。

他試探的問道︰「听聞楊秉如今被太後特旨升遷,難道太後並不知曉父親與他之間的不睦嗎?」

蕭欽言看向他道︰「我與楊秉有何嫌隙?即使他回朝,你覺得一個螞蟻能夠撼得動大樹不成?」

剛剛從延州回京述職的他在如今風光一時無二的宰相眼里何值一提,他就是朝廷之中那巋然不動的大樹。

無論齊牧一黨還是吳恕一派,還有如今剛剛興起的楊秉,在他的眼中依舊不值得一提,如今太後在政務之上也需要事事與他依從。

懷有這種心態的蕭欽言,可想而知膨脹到了如此程度,即使是這樣劉娥也並沒有下定決心除去這個疥癬之疾。

蕭謂囁嚅說道︰「當初楊秉在府上寫文章譏諷于您,如今已然成了他人之笑柄,如今父親大權在握,如何能夠讓他在這官場之上步步坦途!」

當初那一日乃是蕭欽言的宴席,那一日在朝中給予他難堪之人,基本都未曾落得好下場,齊牧如今在朝堂之中已經難有立足之地了,而柯政也是因為他常年在官家面前的言語,方才讓他在將死之際方才有了回京的機會。

蕭欽言從容道︰「正是因為天下人都知道楊秉得罪過我蕭欽言,所以我才不能對他打壓,否則豈不是坐視了我睚眥必報的名聲嗎?」

「如今我身為山陵使,而那雷敬作為都監,以他那貪財的性子恐怕會壞了我的大計,你代替我去面見他,告訴他吾慮汝有妄動,恐為汝累也!」

就是告訴雷敬修建山陵雖然是一個美差,但是事情很多不想將他牽連進來。

雖然沒有言明可是雷敬乃是一個聰明人,自然知道蕭欽言話里的含義。

蕭謂听命後也立刻退了下去,面對蕭欽言的命令他向來不敢有任何的違逆。

……

楊秉身著緋紅色官服腰間有銀魚袋走在宮道之上,這正是那一日內侍將這些送入了府中。

如今的他被特旨提升為右正言,天章閣侍講,史館檢討,可比直龍圖。

右正言屬于門下省的官員,也是屬于諫官的範疇職責之內,當初蕭欽言也是從此為起步的,也是因為他的諫言,方才使得趙盼兒的父親流放。

再次邁入這條宮道心中卻是百感交雜,當初自己就是在這里褪下這身官袍,被下放獄中。

而如今再次走在這條宮道之上,像是又看見了那個毅然決然的身影,若是給他如今還有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他同樣不會後悔。

若是這條平坦的官途,是要無視沿途百姓的苦難,和眼睜睜的看著遭受著迫害,而不管不顧,這就不是他心目之中的道路了。

可路途再長也有個終末之處,一個頭發斑白的內宦在殿門之外候著,楊秉對他也是微微頜首說道︰「錢都知!」

這是當初先帝身旁隨侍的內官,那老宦笑著應了一聲。

延和殿內,楊秉還未進門身旁的兩名小宦便輕輕推開了殿門。

那大門打開後「嘩啦」的聲音,還有透進來的光線讓殿上高座的人影笑著放下了手中的筆起身去迎。

這大殿四處都是帷幕遮擋著,即使外面是明亮的白天,可在殿內依舊點著蠟燭照明。

劉娥並沒有親自接見楊秉,而是由當今的官家面見。

對于重見當今官家,如今先帝離世後,那個文弱,仁善的太子也繼位了。

一身常服沒有任何的帝王氣勢,可是卻是十分沉穩。

瞧見了楊秉的那一刻,一下子的養氣功夫瞬間破功,開心的說著︰「老師您終于回來了!父皇與我說,待你歸來以後定要好好重用你!」

可是說著說著情緒又萎靡了下來,因為他的父皇再也不能回來了。

而楊秉也瞧出來了官家的情緒變化,說道︰「先帝對于我的提攜之恩,臣萬萬不敢忘!」

趙禎想起了父皇所做的那些事情,于是問道︰「老師,父皇當初對你做的那些,難道你心中並無恨意嗎?」

他雖然年紀小,可是他也明白這貶官外放就是對于一個臣子最大的懲罰了,畢竟大宋有不殺士大夫的傳統。

楊秉拱手說道︰「若是天子有錯,臣子向君王諫言乃是人臣之本分,天下百姓罹難,我等享用百姓供奉也是我應盡之責!」

「所以臣心中自然也是無悔,也無恨!」

他雖然並無多少恨意可也無多少恩情,自然不會有臣德薄能鮮以鄙陋之身,報先帝之殊遇的這種想法。

楊秉再次說道︰「官家在宮內,不宜再稱呼臣為老師了!」

如今的他身為侍講,就像皇帝身邊的秘書一樣,對于一些國家大事也只有听取,卻不能參與其中。

只有皇帝在事後向你詢問問題的時候,你方才可以回答。

不過如今的官家還未親政,他自然沒有參與政事的機會。

如今的他在綏德縣任了兩年的知縣,積累了不少的經驗,遠遠勝過當初的自己。

趙禎听到楊秉的話,笑著說︰「老師在此處並沒有旁人,我可以如此來稱呼你,若是有外人在之時再稱呼楊卿如何!」

只有在老師的身邊他才能做到如此的身心放松下來,可以並不設防的將心里的所有事情和情緒都傾訴出來。

這源于他對于楊秉的信任,就像是潛邸之臣一樣。

這一份信任是其他的大臣所不具備的,楊秉對于官家的這番話也只能應從下來。

面對這個老師,他像是尋到了依靠一般說著︰「老師,你說大娘娘垂簾听政,乃是為了我大宋社稷擔負的責任,可朝中也有大臣言此乃呂武亂政之像,你說我到底可以信任誰?」

他與劉娥的感情深厚,而那些大臣也是先皇依仗的重臣。

作為一個君王疑心一旦滋生了,再親密的關系也會產生裂痕,他與其是在楊秉這里求的一個答桉還不如說是在反問自己。

楊秉明白雖然大殿之中空無一人,這也是官家為了他的前途著想,不會讓他的言論致使被太後厭惡于是打壓。

他並不傻,劉娥既然如此放心官家與他獨處,這里的交談的每一句可能都會呈到她的桉前。

楊秉拱手說道︰「陛下聖德,太後絕非與呂武可比,雖有其才而無其惡!」

這倒是他的心里話,畢竟他知曉歷史最後最終走向,也明白朝中的一些大臣的陰險用心,可這些話卻不能說出來。

如今的他僅僅方才二十余歲,距離他真正參與國家朝政的日子還尚久,他自然不會急躁的就像做上一番大事。

歷經了外放的經歷後,他的性子此起過去更加沉穩和內斂了,只有靜靜等待著自己時機到來那一刻方才有一展抱負的時機。

他對于時局變化不僅僅不遲鈍,反而十分敏感,所以置身其中的人或許看得並不真切,作為局外人像是看清了一些人的結局。

趙禎也是點了點頭說道︰「大娘娘待我親厚,先帝曾在病榻前親自命大娘娘掌管軍國大事。」

論晉升的速度,恐怕楊秉可以說開朝以來可能要開創烏發執政的先河了,要知道這政事堂之中的諸位相公,哪個不是兩鬢斑白。

這番話若是不出意料之外,也當被太後所听去了,如今的他蟄伏起來便好了,等到時局明朗後也就到了他露頭的時候了。

待楊秉離宮後,在延和殿外的一位宮人也隨之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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