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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你將百姓放在心里

「主少臣疑,這才是官家為何授予太後攝政之權,統攬軍國大事!」

延和殿之中身側站立著的都是宮中內宦,而這丹墀下是身著紫袍的蕭欽言作揖說著。

而那丹墀之上人說話的乃是一位頭頂鳳冠的婦人,曾經衣著金袍的天下一人如今已經永遠的與這個帝國告別了。

女人正是劉娥,這個如今天下最為尊崇的女子,緩緩開口道︰「蕭相公,這是你的心聲嗎?還是說如今僅僅只是為了敷衍于我,到時候情勢不對便復倒戈可對?」

蕭欽言听聞後,立刻解釋說道︰「太後臣絕對無此念,當初官家臨終交托音猶在耳,老臣對官家,對太後都絕無二念,若有異者,乃是謀危社稷,必須誅之!」

如今的她不再是那個深居後宮,僅僅依附在官家身邊的女子了,她可以擁有天下至高的權力,這個位置承托起了她的野心。

她愈發的不情緒不形于色了,而是將桉上的一席畫卷仍到了蕭欽言的面前。

說道︰「不必以此來譏諷我,我絕對不會做有負祖宗之事!」

這幅畫卷自然不是以前那鬧的沸沸揚揚的夜宴圖,那幅畫早就已經被皇城司交給了故去的官家,那事關皇家顏面的東西自然不會留存于宮中。

蕭欽言展開卷軸,看到後眼神微變不過很快便恢復了平靜,這幅《武後臨朝圖》這是要將當今太後比作篡奪大宋社稷之人啊!

可是他的心中遠遠沒有看起來表現的震驚,反而心中像是早有預料一樣。

如今新君繼位,太後垂簾听政朝中議論之聲不斷,言當今太後效彷呂武專權。

所以如今這種手段有些見慣不怪了,他與太後如今乃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雙方心知肚明,而太後此舉也不過是為了敲打蕭欽言。

趙禎就坐在那里,眉宇之間都沒有任何異色,像是一個提線木偶一樣任人擺布,沒有人去听從他的意思。

等到蕭欽言退去後,李若谷徑直入殿,他朝著上面的趙禎首先行禮後,再向皇太後行禮。

李若谷身兼同章平事,而右諫議大夫乃是當初奉使西北的寄祿官。

這樣的舉止也讓本是澹漠神情的趙禎心中為之一暖,他也是微微頜首說著︰「李相公,不必多禮!」

這個老人如今已經有近六十歲了,這在民間已經是含飴弄孫的年紀了,他的頭發花白垂垂老矣。

趙禎的心中也不自覺的流露出那麼一絲酸楚,朝中的大臣爭權奪勢,只有這樣一位老人真正的看重自己。

太後劉娥沉聲問道︰「如今大行皇帝歸去,李大夫不知有何事宜要求見官家?」

她以為李若谷也是與外面反對她垂簾听政的大臣一樣,她心中也是十分憋屈,即使有大行皇帝遺詔這些大臣依舊處處限制于她,身處在這個位置方才明白有太多的無奈。

許多事情都無法做到任由心意,李若谷拱手說道︰「臣听聞延州綏德縣知縣楊文瑜,治下風調雨順百姓安康樂業,且治下官吏清明乃是經濟之才,且出身乃是朝廷一甲進士出身清貴,所以臣要向官家和太後舉薦綏德縣知縣楊秉!」

趙禎听到後,臉上的頹色也退了下去立刻激動的說道︰「李相公說的對,楊秉乃是輔國之才朝廷當重用之!」

雖然楊秉乃是他的老師,可是這乃是並不對外公開的事情,他自然不能堂而皇之的說出來。

就在趙禎激動的應和之時,身旁的劉娥卻潑了一盆涼水︰「楊文瑜其人不可用,先帝尚在之時,行為狂悖竟然敢上書當面指責于陛下,官家仁善方才命他任一地知縣,這乃是彌天之幸如今竟然苛求還京!莫不是上一次李相公去往西北之時,其人求言依附?」

趙禎听聞此言,立刻急著說道︰「大娘娘你這乃是臆斷,老師……」

可話還未說完察覺到了自己失言後,立刻改口說道︰「楊秉絕非您說的這般,爹爹也與我說過,楊秉文武兼備,智略過人無論是主政還是戍邊皆是均系國之安危,時之重望于一身!」

趙恆在生前的確有此感懷,正是他從楊秉的身上未曾看到半點的私心,所以方才生出感觸。

對于這位年幼的皇帝的話,作為太後的劉娥也覺得有些兩難,趙禎將先帝搬了出來,她若是否定了陛下的話,豈不是在說當今皇帝在編織謊話。

她若是如此說恐怕明日朝堂之上,群臣便要指責她指鹿為馬了,雖然官家指明讓她統領軍國大事,可事實上這個位置行事卻是舉步維艱。

她心中明白楊秉的歸來于她而言並無太大影響,她這番話也不過是為了敲打一下老人而言,畢竟這位老人的執拗性子,她也是十分為難的很!

她自然知曉楊秉在趙禎的心中地位,這個時候也是給皇帝一個面子︰「既然先帝也曾看重楊秉,那便召他入朝吧!」

……

楊秉接到了回京的旨意,諸多官吏皆是為他送行,知縣在綏德縣所留下的諸多善政,可以說是讓百姓受益無窮。

從三班六房的吏員還有身為縣丞的韓遂和主簿江曲皆是為他送行,離別之時楊秉沒有說上一些冗長的囑托。

臨別之時,韓遂作揖說道︰「我等定然蕭規韓隨,絕對不會壞了知縣您的心血!」

早就在離開以前便將所有的事務皆交托給他們了,坐在馬車之上的他打開了簾子再最後一次看一看這片土地。

一向沉穩內斂的他這一刻竟然眼角都已經濕潤了,身側的趙盼兒明白他的心情,只是輕輕的將身子依附在他的懷里,想要籍此給予他一點寬慰。

雖然離去之時有一些欣喜,因為可以再次與引章和三娘重逢,可是當初毅然決然來到貧瘠土地之上卻讓她感傷觸動。

離開東京的那一日寒風刺骨,如今秋風落葉卻又格外的蕭瑟。

綏德縣很窮可是如今的百姓生活的卻充滿著期望,因為他們正在見證著這個生養了他們的地方在一點點的變好。

他們輕裝簡行為的就是想要低調的離開,他並不希望看到大張旗鼓的餞別。

可馬車剛剛出了城門,卻是見到了讓他今生都印象深刻的一幕。

從城外道路兩邊站滿了百姓,他們的臉上多是風塵僕僕,顯然是得知了消息一刻都未曾停歇趕到了這里。

一位老者冬日里穿著一件皮裘,與身旁的其他百姓顯得格格不入。

馬車沒有繼續駛行,楊秉夫婦二人也都從馬車之上下來了,老人在村里的兩名年輕後輩的攙扶下來到了楊秉的身邊。

說著就要跪伏在地上,楊秉連忙將老人抬起來,這並不是虛意的攙扶而是真正的抬起。

他笑著說︰「您是四平坊的那位老翁吧!如今村里如今可還好,若是有冤情皆可以來縣衙訴說!」

老人擦拭著淚水,說著︰「如今您要離開了,我們綏德縣的百姓也要沒了父母官,這是無比悲痛的事情啊!」

他身上的這一件皮裘,自那一日便一直珍藏在家中,連十分備受痛愛的孫兒觸踫都會訓斥,如今是他第二次穿上,是為了讓知縣知道所有的百姓都不會將他忘記。

他說完後,楊秉也說了一番寬慰的話便退了下去。

哈克身為吐蕃的牛家族之中的武士,在經歷了家破人亡,妻子和兒子皆殞命。

是宋人境內的一位菩薩給予了他如今的一切,如今的妻子肚子里也有了他的骨肉了,眼看著就要出生了。

當他在寨子里听說了那位「菩薩」要離開這里的時候,他清晨起來喂好了牛羊,便騎著馬來到了這里。

他盯著那個身影,像是要將他深深刻進自己的腦海里。

僅僅兩年的時間,這里有蕃民也有宋人這就是民心,你將他們放在心中,他們也將你高高舉起。

頓時兩邊的百姓排山倒海一樣,都跪伏了下來哭著,他們說著挽留的話,他們心中多麼期盼這位知縣能夠永遠是他們的父母官。

「我們綏德縣苦啊!好不容易來了一位好官,如今您卻又要走了!」

「我們永遠記著您的恩惠,我們綏德縣永遠只有一位知縣!」

……

在他身邊的趙盼兒,此刻方才明白了何為民心,她從未見過會有一個官員在百姓心里會有如此重的位置。

這樣的聲音不絕于耳,可是楊秉卻再也無法卻承受這種感傷離別,比起當初在宮門之外隔著那一扇宮門更加慟心。

這所謂的好官和壞官,不是文人的一紙奏疏攻訐你的私德,如此你便就是奸臣了,只有落到了實處真正的做到為民著想這才是一個好官。

他作揖拜別坐上了馬車,忍著感傷的情緒坐上了馬車,這一路上馬車很慢,這道路卻格外的漫長。

在遠處的韓遂和江曲並立站著,韓遂頗為感懷的說了句︰「為官一任能夠做到如此者,古今罕見了!」

江曲沒有說些什麼,只是一直目視前方也點了點頭。

百姓跪伏在地上久久不願意起來綿延不絕,因為從今天他們的父母官徹底離開了他們,實在是因為他們太苦,才會對如今來之不易的生活如此珍視。

綏德學宮的所有學子皆是對著那個離去的背影長長一拜,拜別了他們的山長。

在路道之上有一支百人的騎兵隊伍早已經侯在了這里,為首的人正是劉奇。

他從馬上下來抱拳說道︰「末將送知縣一程!」

他是十分看重劉奇的本想將他帶往東京,可是被他委婉拒絕了,他說他日知縣相招千里萬里都隨之。

他不願意去往東京享受榮華富貴,他只想駐守在這里不讓外敵前進一步。

……

在東京的一處茶坊之中,在一處隔間內有兩個身份特殊之人相對而坐。

兩人的身份都是如此特殊,一人乃是如今的清流領袖中丞齊牧,還有一人便是身為副相的吳恕。

齊牧品著茶,澹澹著說︰「吳相公,如今太後臨朝豈不是讓人憶起前唐武後,到最後改元稱制!」

吳恕的確也有這樣一層思慮,他乃是真正的傳統儒家思想,忠君體國他的眼中一個當今年幼的皇帝是君。

可是官家臨終前有旨意,命太後統領軍國大事,此話乃是在大行皇帝病榻前親耳听到,且那份遺詔的確是當面擬定的,這絕對是做不得假的。

吳恕說︰「齊中丞,遺詔乃是大行皇帝親自擬定的是如何也作不得假的,且受其信任定然是不會有如此越矩的行為!」

齊牧見吳恕沒有表態,于是說了句︰「當初高宗也是十分信任武後,可最後如何?難道吳相公如此還覺得我是在危言聳听嗎?殷鑒在前,我們可不能放心警惕之心啊!」

「如今官家雖然年少可是卻已經表現出了聰慧沉穩,有我們的輔左足以處理朝政了!」

高宗自然是李世民的第九子李治了,這番話的確讓吳恕神情微動。

吳恕與齊牧二人雖然看起來有共同目的,可是他們的初衷卻截然不同。

吳恕和李若谷很像卻性子更加沉穩內斂一些,都是為了大宋的社稷著想,而李若谷卻是真正的獨臣。

而齊牧和蕭欽言雖然目的不同,可從根本上來看卻是同樣的人,所為的都是自私的爭權奪利。

齊牧想要推徑王即位,就是想要讓蕭欽言倒台,若是徑王一旦成了新君,自然沒有了太後垂簾听政的必要了。

那時候他就可以清除異己做到獨攬大權了,可奈何還是蕭欽言技高一籌方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齊牧雖然是一個偽君子善于將仁義道德掛在口邊,可是也是一個聰明人。

明白與君子交談需要談大義,若是與小人論則需要喻之以利。

如今的朝中蕭欽言有太後的扶持一家獨大,早已經失去了先帝在時的平衡,他御史台台諫都被蕭欽言安插了官員。

所以想要與吳恕一起掀起一場還政于陛下的大義之爭,若是要引經據典他們能夠說出許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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