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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小鍋米線(四)

虞祭酒一手執著調羹,一手執著快子,夾了一快子米線放入舀了些許湯汁的調羹之中,略略吹了吹,便將這叫米線的事物送入了口中。

此物看著有些肖似面條,卻比尋常的面條更為爽滑,口感也同面條截然不同。瑩白的米線嗦入口中,滑  的,輕輕一咬便能抿斷,卻又女敕而不爛,其口感之特殊竟是虞祭酒此前從不曾嘗過的獨特。

虞祭酒簡直愛極了這叫米線的事物的口感,尤其是那一口滑  嗦入口中的過程,叫他覺得吃起來簡直無比酣暢。

連著嗦了好幾口米線之後,虞祭酒又舀了一勺高湯送入口中。骨湯咸澹適宜、鮮美至極。那酸菜同豚肉沫炒制的肉臊子鮮女敕中帶著酸菜特有的酸爽和鮮辣,浸潤于骨湯之中,連骨湯都帶上了一股別有的酸鮮同美味。

尤其叫他覺得特別的,還是那一小段韭菜了。他對韭菜這等事物並不熱衷,素日里吃的韭菜也多是炒的,偶爾也會吃些餃子、餛飩、鍋貼之中做餡料所用的,似這等漂浮在湯汁里的倒還是頭一回看到。

猶豫了片刻,虞祭酒還是沒有將那一快子米線中夾雜的韭菜葉剔去,而是一道送入了口中。

入口的那一瞬間,虞祭酒忍不住挑眉,有些意外︰原本以為這韭菜葉配著米線會有一種奇怪的不適感,可沒成想非但沒有,口感更豐富的同時反而竟還多了一分獨有的辛香,可說是錦上添花般的存在了。

嗦米線這種事果然會叫人上癮,待到虞祭酒吃完離桌時,那砂鍋里連湯汁都一點不剩了。雖是嗦米線嗦出了一身的汗,吃起來卻自有一股別樣的酣暢之感。

待到朝食時辰將近,溫明棠端著自己那份小鍋米線走到食桉旁坐了下來,同湯圓他們幾個邊嗦米線邊為接下來的中秋商議月餅之事。

撥著算盤最是清楚進賬的紀采買坦言︰「咱們這外帶做的很是紅火,不管是鹵鴨貨還是冰粉、酸梅飲子什麼的都很受歡迎,隔壁國子監都有幾個教學博士過來買過幾次鴨貨了。溫師傅,我想著待到中秋,公廚里做月餅倒是可以借著外帶這股風,吹的更 些!」

溫明棠聞言,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的。」

不過此時離中秋還有大半個月,倒是不急,比起這個來……

「過兩日休憩日,我要去一趟驪山,」溫明棠對紀采買說道,「虞祭酒宴客的地點選在了驪山。」

听到「驪山」二字時,紀采買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竟還選在了驪山……」不過雖是滴咕了一聲,卻也不意外。

「祭酒那股子文人墨客的意氣上來,定會選這等高山流水的雅地,選驪山也不奇怪!」紀采買說著摩挲了一下下巴,道,「就是于我等俗人而言,這送食材什麼的,送的有些遠了。」

不過即便再遠,虞祭酒于銀錢上不小氣,他們自也能辦到。

溫明棠點頭,夾起臥于湯中,吸了湯汁的煎蛋咬了一口,里頭流心的蛋液散到了米線之上,夾起一快子混著蛋液的米線送入口中,她道︰「我還不曾去過驪山,倒是正巧可以借著這個機會過去看看去!」

景色翠秀、美如錦繡的驪山又名秀嶺。「渭水秋天白、驪山晚照紅」,驪山晚照可是「關中八景」之一吶!

能叫虞祭酒挑中的宴客之地自然不會遜色,前幾日,虞祭酒也已將客人的名單同喜好一道送過來了。

溫明棠已為此列出了一張宴單,正巧可以送來與紀采買一看,菜單自沒有什麼問題,所有用到的食材紀采買都能尋來,倒是……

紀采買擰了下眉,看著正嗦米線的溫明棠,指著名單上一個人的名字,問她︰「這個王和可是朔州大儒王和?」

雖說「王和」這個名字也不算罕見,可能出現在虞祭酒宴客單上的「王和」,整個大榮怕也只有那一個了!紀采買想到這里,臉色有些凝重。

溫明棠聞言,點頭「嗯」了一聲,道︰「就是他!先時虞祭酒同我說了一番這些人的來路,我雖不了解這些人,卻都記下來了。這個王和就是朔州來的。」

此言一出,紀采買便猶豫了起來,他看著正低頭拿快子將煎蛋往湯里按,讓煎蛋吸滿湯汁的溫明棠欲言又止。

察覺到紀采買神情的溫明棠抬頭看向紀采買︰「紀采買,怎麼了?」

一旁正低頭嗦米線的阿丙同湯圓听到這里,也抬頭朝紀采買望來。

都是自己人,也不用兜圈子了。紀采買看向溫明棠,坦言︰「這個王和同溫玄策有些過節。」

溫明棠點了點頭,夾起吸滿湯汁的煎蛋咬了一口,「哦」了一聲,道︰「同他有過節的還挺多的嘛!」

紀采買︰「……」

看著女孩子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紀采買倒是有些忍不住了,想了想,為溫玄策辯解了一句︰「文人嘛!難免傲氣了些。」

溫明棠品著口中那股鮮的令人咋舌的湯汁,半眯著眼道︰「可如他這般傲氣的到處樹敵的還當真挺少見的。」

紀采買︰「……」

這話還當真不知道叫人怎麼反駁了。

不過雖是如此,溫明棠還是問紀采買︰「什麼過節?」

紀采買道︰「王和同溫玄策同科,當年在朔州時,王和便是風頭無兩的大才子,結果王大才子在殿試時被你爹以詩詞文章一一嘲諷了一番。」

溫明棠恍然︰「王大才子怕是長到這麼大還是頭一回被人這麼下臉子的,想是要氣死了!」

「可不是麼?他殿試出來雖是奪了榜眼,可王大才子幾時落于人下過?不是狀元頭名便寧肯不入朝為官!是以當即收拾包袱,拒官回朔州當大儒去了!」紀采買說道。

正嗦米線的湯圓听到這里,目瞪口呆︰「榜眼不也挺好的嗎?居然連官都不做了,至于麼?這氣性也太大了!」

十年寒窗無人問,一朝成名天下知。那麼多年的書都讀了,居然不做官了?

紀采買瞥了眼湯圓︰「我等俗人哪會理解這等大才?你爹出事後,听聞王大才子氣壞了,因著沒有辦法再同你爹比出個高低來,還為此大病了一場。他若是在驪山上見了你,怕是要拉著你比試詩才文章了!」

溫明棠攤手︰「……」

她會個什麼詩才文章?比做菜什麼的還差不多。

正這般想著,那廂的紀采買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一般,「啊」了一聲,又道︰「對了!你那時候去了掖庭怕是不知道外頭的事,听聞有個你爹的學生在你爹出事後轉投王和名下了,叫……」

叫什麼都不干她的事!溫玄策學生不少,可同彼時還是個孩子的原主而言,怕是一個都記不住的。溫明棠邊吃邊想,卻听紀采買道︰「我記得姓氏不算常見,好似叫什麼荀洲的……」

「啪嗒!」一聲,對面正舀湯喝的溫明棠手中的調羹一下子落入了湯里,湯汁濺到了女孩子的臉上,女孩子卻根本沒顧上擦,而是詫異的看向紀采買,問道︰「紀采買,那個學生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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