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學校門口的公交站牌旁，李陽思量了半晌。
反復的將德龍集團的情況在心里過了一遍，他覺得這件事情的突破口，不好從司盈這邊開。
誠然，司盈目前是距離這個案子最近的人，也知道大部分的一首信息。不過作為一個案件參與人，如果司盈真的幫助自己琢磨新江屯河的事情，可就有以權謀私的嫌疑了。
李陽自認為自己和司盈的關系還沒有好到那種程度，而根據他對司盈的了解，也覺得如果自己提出這個要求，司盈是不會答應的。
既然不能從司盈這里下手，李陽就需要更多的信息。
想著剛才司盈在食堂里面只是交了檔案便離開，他收起自己的思緒，問道︰「對了司主任，你是不是還沒吃飯呢？」
司盈之前在學校的時候就不太在食堂吃飯。
之前他一直听困惑這個的，中歐雖然現在新校區剛剛成立，很多的配套還不完善，但是食堂做的還算可以。菜飯的味道就連李陽口味這麼挑剔的人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
他不曉得為什麼司盈很少去食堂吃。
知道年前他在京城請司盈吃飯才知道，這個女人也不是嘴巴挑剔，而是作為教導主任她在學員們面前實在是太有威懾性了。
不愛去食堂吃飯的原因，只是因為她覺得學員們吃飯的時候是難得閑暇的時間，她要是在的話氣氛會不太好。
說到底，這女人雖然臉上一副冷若冰霜的樣子，心底里還是挺會替別人著想的。
面對李陽的詢問，司盈點了點頭。
「我早上下的火車，回來之後期就去我租的房子那邊收拾東西了。剛才想著過來辦完了檔案的事情回市里，一會兒再吃。忙活的也不怎麼餓。」
「我請你吧。」
沒給司盈拒絕的機會，李陽直接攔下了一台出租車。
……
距離中歐小區足有兩公里外的食為先飯店里，李陽用大腦袋的湯勺給司盈盛了一碗牡蠣湯。
看著司盈絲毫沒有矜持意思的大口吃菜，李陽淡淡一笑。
「這段時間你過的是什麼日子？就沖你這吃相，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剛從山里跑出來的。」
西里呼嚕的將一碗湯泡飯干下去，司盈用餐巾紙抹了把嘴。
「除了三十那天一頓速凍餃子之外，連著吃了半個月的方便面了。」
啊哈？
這樣的伙食，著實把李陽給驚到了。
「好家伙，你們單位窮到這個程度了麼？堂堂部委干部，就一天三頓方便面？」
「沒辦法，招待所里面的制度比較特殊。為了防止飯菜不對，保證唐萬鑫和唐萬里兩個收押人員的安全，外面的東西一律不許送進去。唐萬鑫和唐萬里兩個人的飯菜都是單位指定人員負責的，其他人吃飯要麼出去吃，要麼就是方便面。我每天的事情又多，出去吃飯太麻煩了。」
好吧。
連續吃半個月方便面這種事情放在別人身上可能不太好理解，但是放在司盈身上，李陽卻並不感覺到怎麼意外。
這像是這個女人能干出來的事情。
想著，他將剛才盛出來的那碗湯推了過去︰「沒吃飽的我再要一份、今天給你好好改善改善伙食。」
「謝謝。」
初步墊飽了肚子，司盈的吃相就好多了。
看著她拿著小勺舀著清湯，李陽笑道︰「司主任，你說新江屯河這個公司，將它單獨接過來的幾率高不高？」
「不好說。」
將湯勺放在碗里，輕輕的攪動著里面的粉絲，司盈沉吟了片刻道︰
「國資那面處理國有企業的經驗很豐富，但是處理德龍這種體量較大的私營企業，還是頭一遭。我來之前，參加過兩個關于德龍資產處置的听證會。
各方領導意見不大統一有的提議說用德龍原本的管理層進行MBO，就是德龍沒有問題的管理層出錢把公司股份買了，然後這筆錢充公的。
有的說要搞員工持股，將德龍三家上市公司公有化的。有的說要搞引資量化和增值量化的，反正就是國企改革那一套，他們都想生搬硬套到德龍身上。
如果德龍是國企的話，這些方法其實單拿出來哪個都可以，但問題的是德龍是一家股份本來就復雜的私營企業，而且德龍旗下的諸多子公司，孫公司就是以前地方上的國有企業。
這些國有企業都是長時間虧損的包袱，地方政府好不容易將包袱甩給了德隆，現在再公有制撿回來，地方上面的抵觸情緒很嚴重。所以現在上頭也是迷茫的。
如果你能有一套能夠打動領導們的方案，我覺得有一定的成功率。」
李陽聞言，默默的點了點頭。
司盈透露的這些信息，倒像是目前上頭的實際情況。
像什麼MBO，都是當下國企改革放活，公轉私常用的方式。
說起來也搞笑，國退民進抓大放小的國有體制改革到今年已經進行了足足三年了，但是不論是地方上還是上頭到沒有形成一個全國性的改革方案。
這也是司盈說的那些干部為什麼態度不一致的根本原因，因為地方上面對于國用資產處置的方法實在是玩兒的太花了。簡直是花樣百出。
就不如這個管理層MBO，其實就是企業高管允許購買自己管理的企業股份的概括簡稱。當下國企改革最流行的就是這個，最出名的案例就是美的集團。在確定美的集團由公改私之後，美地的董事長何恆建搞了個美托投資的公司，然後以每股3塊錢的價格受讓了美的七千二百多萬股的股票，實際控股美地集團。完成了一場赤果果的撿白菜行為。
這事兒當下鬧得挺大，挺多人都覺得這是侵吞國有資產，不過上面對于這種行為卻沒有什麼具體的干涉。
從這個側面來看，就知道當下的資產處置問題到底是多麼的離譜。
連國有企業都處理的這麼草率，李陽是真的不敢將希望寄托于這些大老爺身上，指望著他們能夠用理性的方式去決定新江屯河的分割處置。
萬一哪個腦抽的家伙負責這一塊，直接把新江屯河給拆飛機賣零件，那自己要這麼玩應有個屁用？
「或許這件事情你可以讓你們地方政府幫幫忙。畢竟現在德龍的事情已經鬧得人盡皆知，你就算通過你們地方政府和資產處置組接觸，他們也不會認為有什麼不妥。而且有地方政府出面替你背書，最起碼也比你這個棄嬰企業家更能夠讓處置組的領導覺得可靠一些。你們綏遠辦這麼大，可別說連個能給你們說話的人都沒交下來。」
對啊！
听到司盈這麼一說，李陽啪的一聲拍了拍巴掌。
他剛才確實是陷入死胡同里面了，他只想著怎麼通過資產運作的方式，將新江屯河在德隆集團沒有全盤進行資產處置之前就拿過來。
他倒是忘了，當下李政府辦的事兒，是可以走後門卡bug的啊！
而且司盈說的沒錯，綏遠現在做這麼大，也是有一定背景的。
最起碼，綏遠集團現在已經成了省內納稅額進了前十的私營企業了。
現在的地方政府，甚至是省級政府，都瘋了一樣。
一方面大量的招商引資，將各種各樣的有待政策給招商引資過來的私營企業。另一方面則是崽賣爺田不心疼似的，一批一批的往出「減負」國營企業。
這才年初，這種態勢就已經進入到了白熱化。
處處可見關于各地方領導的高調言論，招商引資創造工作崗位的項目，現在就是地方上的財神爺。為了讓盈盈規模擴大，創造出更多的利潤和稅收，地方政府是無所不用其極。
像什麼「不求其純，但求其佳，不要拘泥于比重問題而約束招商引資工作」啊，什麼「早招商早主動，晚引資晚致富」的口號，各地喊得都震天響。
也都是這麼施行的。
這個時候，要是趁著美好食品剛剛上市這個功夫，跟省里面交流一下，讓生產出幾個代表和京城那面好好接觸一下，自己這邊保證資金能夠跟得上去，還真就未必不能把事情一舉定乾坤，給他辦下來！
越想越是興奮，李陽索性站起身來將自己的衣服拎起，對著包廂外面的服務員招了招手。
「服務員，這一桌結賬。」
「你要走了？」
看著李陽拎衣服要走，司盈皺起了眉頭。
「單我買好了，一會你吃完了直接回去就成。說不準我呆幾天還得回京城去，到時候要是事情能辦下來，我再好好的擺酒致謝！」
匆匆給司盈扔下這麼一句，李陽大步走下了樓去。
挑了挑略帶些英氣的眉梢，司盈微微搖了搖頭，隨手拿起一根雞腿毫無形象的啃了起來。
「真不知道，為什麼非看重了新江屯河那家公司。除了用作炒題材，唐萬鑫兄弟兩個根本就沒有對著家工程做出什麼實際性的整合和投資。實在是，夠冤大頭的。」
看著李陽走出飯店大門的背影，司盈嘆了口氣。
「還以為晚上還能蹭一頓呢，現在好了……人跑了。服務員。」
想到這里，她對服務生招了招手。
「你好小姐，請問有什麼吩咐？」
「這一桌，給我打包。我要帶走。」
用油乎乎的手指在桌子上虛畫一圈，司盈拎著餐巾紙站起了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