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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章 馬大頭臨終托孤

王重走到里院,正屋廂房皆是四門大開,一眼望去,都是空蕩蕩的,啥也沒剩下。

正房堂屋連張桌子凳子都沒剩下,走進里屋,地上還有幾個桌腿,今兒個訴苦大會的主角之一馬敬賢正靠牆蹲坐著,手里還抱著根掃帚。

「馬叔!」

「是王重啊!」馬敬賢抬眼一看是王重,又低下頭去。

「你這是咋了?」

馬敬賢喃喃幾句︰「全沒了!全沒了!」

跟著又沒了聲音。

王重四下看了看,屋里空蕩蕩的,只剩下幾條斷了的椅子腿,倒是門後正對著大炕這邊的隔斷上,還掛著一副仕女圖︰「這不是還有副仕女圖嗎!」

王重走過去把畫摘了下來,仔細端詳,畫十分不錯,右下角有落款,還蓋了章。

「馬叔,這可是好東西,您家滿屋子的東西,估計都沒這幅畫值錢!」

馬靜賢抬眼掃了一眼王重,又收了回去,坐在那兒不言語。

瞧他這樣子,王重就知道他沒信,王重也懶得解釋,端詳了一會兒,這畫的確實不錯,王重對水墨畫雖並未涉獵太多,但王重的書法造詣極高,光看著仕女圖右下角那幾個飄逸出塵,內蘊風骨,絕非凡品的落款,就知道這畫絕非凡品。

落款是冷枚,冷枚字吉臣,號金門畫史,山東膠州人,焦秉貞弟子。清代宮廷畫家。善畫人物、界畫,尤精仕女。所畫人物工麗妍雅,筆墨潔淨,色彩韶秀,其畫法兼工帶寫,點綴屋宇器皿,筆極精細,亦生動有致。

王重正端詳著仕女圖,馬仁禮就從外頭快步跑了進來。

一臉驚訝的看著空落落的屋子,見著站在炕邊的王重忍不住問道︰「王重,怎麼了這是?」

「我也剛回來,听馬叔說是鄉親們給搬完了。」王重道。

「仁禮,你上哪兒去了?」這時炕上坐著的馬敬賢終于再度開口。

「我去縣城了,找我一個在組織里當官的同學!」馬仁禮忙走到炕邊︰「爹,你抱著個笤帚干什麼?」

「找到沒有?」馬敬賢徑自問道。

「沒有,人家跟著大部隊南下了。」

王重插話道︰「仁禮,那你們父子兩先聊著,我出去把東西搬進來!」

「搬東西?搬什麼東西?」馬仁禮疑惑的問。

「搬行李啊!」王重道︰「農會把你家里院分給我了,原來我住那地兒給馬仁廉了,偏院歸了牛大膽。」

「你進來的時候沒瞧見馬仁廉一家?」

「沒有啊!」馬仁禮道。

馬仁禮一臉疑惑︰「里院給你了?那我和我爹住哪兒?」

王重道︰「牛大膽和馬仁廉不是都搬進來了嗎,那他們原來的房子肯定就空出來了,听馬仁廉說農會把牛大膽家分給你們了!」

馬仁禮听了沉默了一下,沒說什麼,一開始周義虎說村東村西大挪移的時候他就在場,心里也早有了準備,之所以這麼問,不過是心底還存著一絲絲的僥幸罷了。

可現實終究是殘酷的,馬仁禮雖然不像他爹馬敬賢那樣處處算計,也沒有主動的剝削和壓迫過麥香村的百姓,可也正如原著中牛大膽說的那樣,馬仁禮是馬敬賢的兒子,是地主子弟,享受著馬敬賢帶給他的一切,就連他出去讀書,用的都是馬敬賢通過剝削和壓迫得來的錢財。

正應了那句話︰雪崩之下,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看著低頭不語的馬仁禮,王重道︰「你們父子兩先說會話吧,事已至此,你們也別想太多了,商量商量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我先回去收拾東西。」

「等等,你手上拿的什麼?」馬仁禮抬眼間看到了王重手里卷起來的畫軸,忙叫住王重。

王重把手里的畫軸舉了舉道︰「你家那副冷吉臣的仕女圖!」

「瞧現在這架勢,這圖放你手里肯定保不住,還是我拿著吧!」說著王重拿著畫就往外走。

「王重你••••••」馬仁禮還想追上去再說什麼,卻被馬敬賢一把扯住了手,還沖他使了個眼色,馬仁禮雖然不解,可還是沒有未必馬敬賢的意思,到了嘴邊的話都憋了回去。

「爹!」等王重出了門,馬仁禮神色有些焦急喊了一聲,畢竟這是他家里僅剩的物件了,馬仁禮自然也知道那畫不是凡品。

「仁禮!」馬敬賢沖著馬仁禮搖頭。

馬仁禮一臉頹喪,一坐在炕邊。

忽然卻又是一愣,口中喃喃道︰「等等,畫上的落款明明是冷枚,王重怎麼知道吉臣先生的字?他認識那副畫?」

驚訝的目光自馬仁禮的眼中綻放••••••

王重拿著畫剛走到二門,正好撞見一路跑著進來的三猴兒,三猴兒的大名叫馬仁義,和馬仁禮也是同輩,可惜對馬家卻並無好感。

「大蟲哥!」看見王重,三猴子立馬主動打招呼。

「三猴兒,你也來搬東西?」

「對啊!大伙不是都來了嗎?」馬仁義道。

「那你來晚了!里院都被搬空了,什麼也沒剩下。」

「啊?」三猴兒一臉詫異。

「不信你自己進去看。」

說話間王重錯開身子,和三猴錯身而過,三猴兒已經迫不及待的沖進了里院。

果不其然,沒一會兒,三猴兒就罵罵咧咧的里院出來了。

「我沒騙你吧!」

「哎!」三猴兒嘆了口氣,一臉懊惱,「我怎麼就沒有第一時間沒想到過來挖浮財呢!」

「哈哈哈,手快有手慢無,這會才來,早就被村里其他人給搬空了!」王重笑著道。

「王重哥,你分到什麼了?」三猴兒一臉懊惱的湊上來,好奇的問。

「諾,就這點東西,還有一副畫!」王重用手里的畫軸指著擺在門口的桌椅茶具道。

「馬家那麼多東西,你就拿了這麼一點啊?」馬仁義看著擺在門口的一對靠背大椅和一張高幾,還有高幾上的一套茶具。

「人那麼多,我能拿到這點就不錯了!」王重亮了亮手里的畫道︰「這不是還有一副畫呢嗎!」

「畫?」三猴好奇的問︰「什麼畫?」

「你自己看!」王重把畫遞給了三猴兒,王重倒不是沒有想過把這畫據為己有,但仔細一想,自己這種行為,和馬敬賢又有什麼區別,索性就改了主意。

三猴好奇的接過畫軸打開一看,隨即扭頭看著王重,有些驚訝︰「這不是我家那副畫嗎?」

「這畫是你家的?」王重故作驚訝的道。

「當初我爺爺從燕京帶回來的,後來被我爹拿去抵債抵給馬大頭了。」

王重道︰「三猴,我挺喜歡這畫的,要不咱倆商量商量,我屋里這些東西,你看上啥了,直接搬走,就當是我和你換這幅畫咋樣?」

「大蟲哥,這不好吧!」三猴雖然心動,但還是把畫卷了起來。

「沒什麼不好的,這畫上面那個小媳婦我是真喜歡,再說了這話也是馬家從你家巧取豪奪才拿到的。」

「大蟲哥,你是個人物。」馬仁義道。

王重道︰「你要是換就挑一件東西拿走,要不不換就算了,這畫你拿回家掛去!」

王重也沒有打算拿這畫去掙錢的意思,像古董這些東西,在懂的人眼里或許值點錢,但在尋常老百姓眼里,那就是個沒什麼用的擺件。

「這椅子是實木的,要不我就搬把椅子?」馬仁義見王重是真喜歡,上前打量了一番靠牆的實木靠背大椅,隨即笑著抬頭看著王重道。

「搬!」王重大手一揮。

馬仁義頓時便喜笑顏開︰「好 !」

「大蟲哥,你這是準備搬家!」看著王重把家里的東西都搬到外頭來,馬仁義又沒忍住好奇的問道。

王重笑著道︰「農會不是把里院分給我了嗎,前院現在是人家菜包子的,我總得給人家騰地方不是。」

馬仁義立馬把椅子放下了,說道︰「大蟲哥,我幫你搬!」

「不用,我也沒啥東西!」

「沒事兒,沒事兒,我幫你咱們兩個人快點!」馬仁義不容王重拒絕就上手了。

馬仁義有些興奮,加上王重東西本就不多,兩人幾下子就把王重僅有的那點家當給搬進了里院正屋。

「你們倆怎麼還在這兒?」馬仁義看著還坐在炕上的馬仁禮父子倆,沒給什麼好臉色,「這房子農會已經分給大蟲哥了,你們趕緊搬走!」

馬仁義氣勢洶洶,可他話音剛落,坐在炕上的馬敬賢噗嗤一下,口中吐出一口濃血來。

「爹!你怎麼了!」馬仁禮和馬仁義都被嚇了一跳。

馬仁禮忙上前查看馬敬賢的情況,馬仁義則連連後退幾步,口中道︰「不關我的事!我可沒動他!」說著轉身就沖進堂屋,和王重說了一聲,趕緊 了。

「爹!你可別嚇我!」馬仁禮臉上滿是擔憂。

王重走到炕邊︰「讓開我給馬叔瞧瞧!」

「你會瞧嗎?」馬仁禮已經驚慌失措,六神無主了,說話難免沖了些。

「那你來?」

「我••••••」馬仁禮無言以對。

王重順勢撥開他︰「不懂就讓開。」

馬仁禮看著王重扶著父親的肩頭,先在胸前捋了幾下,又在後背捋了幾下,摁了幾個地方,父親瞧著竟然真的像是舒坦了不少,然後就見王重坐在炕邊,竟捏起了父親的脈。

「你還會把脈?」馬仁禮驚訝極了。

「跟赤腳郎中學過一點!」王重道︰「馬叔應該是急火攻心,心氣郁結導致的。」

「那有什麼辦法沒?」馬仁禮急忙問道。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道理你總該知道吧,我最多也就幫馬叔通通氣血,剩下的我也沒啥辦法,我建議最好是送去縣城醫院。」

「不!不去醫院。」馬敬賢雖然已經緩過氣來,但卻虛弱了許多。

「王重,你看我爹這樣了,要不你容我們在這兒多住一晚上?」馬仁禮想起了剛才馬仁義的話。

「住一晚上沒問題,不過你爹這樣拖著可是要出問題的。」

「王重啊!」沒人馬仁禮說什麼,馬敬賢就抓著王重的袖子,「你也喊我一聲馬叔,當初你逃荒過來,是我收留了你,讓你有了落腳的地方,給你飯吃,給你衣服穿,雖說這些年你給我家干活,我沒給你開工錢,可我是實打實讓你吃飽了飯的,就你那飯量,一個人頂別人三四個••••••」

沒等馬敬賢說完,王重就打斷了他︰「馬叔,你就直說吧,想讓我幫你什麼!」

馬敬賢看了一眼旁邊站著的馬仁禮,嘆口了氣,說道︰「叔也不瞞你,叔現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仁禮,仁禮這孩子,打小就是嬌生慣養長大的,沒干過重活,我現在又是這麼個情況,要是哪天我走了,我實在是擔心仁禮他一個人過不下去,你是個能干的,叔現在能夠拜托的也就只有你了。」

馬敬賢說的倒是情真意切。

「照看沒問題,但我能幫他一時,幫不了他一世,照現在這架勢看,將來地里的活都得他自己干了,仁禮人不錯,對我也不賴,這些活我都能教他,但關鍵還得看他自己立不立得住,現在家家都有自己的田地了,日子過得好與不好,還是得看自己。」

「沒事兒,沒事兒,有你這句話叔就放心了。」馬敬賢道。

馬敬賢這人,平生最愛算計,從來不肯吃虧,前陣子牛大膽和楊燈兒的事,雖說原因不全在他,但他也佔了很大一部分。

馬家作為麥香村最大的財主,村里八成的田地都是他家的,麥香村里家家戶戶都佃了他家的田種。

可馬家那麼多的田地,真正光明正大買來的有,但並不多,多數都是靠著各種手段盤剝壓迫,兼並得來的。

就像訴苦大會上吃不飽說的,吃不飽家里那幾畝地,都是肥的流油的好地,被馬敬賢他爹給盯上了,想花錢買,吃不飽他爹不肯賣。

然後吃不飽他爹就被誣告通匪,吃了官司,馬大頭他爹就趁火打劫,低價從吃不飽他爹手里把地給買了過去。

還真別說,結合系統提供的那些記憶,看著地主老財馬大頭低聲下氣求自己的樣子還真挺解氣。

不過馬仁禮這人還不錯,雖然膽小怕事,貪生怕死,不過本事不差,雖然動手能力差,但書讀的不少,理論知識豐富,大小也算個人才。

東廂房里原先住的是馬仁禮,家具什麼的也都被鄉親們給搬空了,被褥也沒了,只剩下幾身衣裳。

還有十幾本書,被扔在炕上。

沒一會兒,牛大膽也扛著鞭子搬到了偏院。

打土豪,分田地。

歷經了這麼多個副本世界,王重總算是經歷了一回,還真別說,這感覺還真就是不大一樣,心里頭舒坦。

晚上,正屋里馬敬賢哎喲哎喲的喊著,聲音倒不是大,听著一點兒底氣也沒有。

到了晚上,王重 了面條,馬仁廉家做了疙瘩湯,馬仁廉還給馬仁禮父子兩送去兩碗,可馬敬賢只喝了一點湯,吃不下面疙瘩,倒是馬仁禮,餓了一天了,他自己那碗吃的干干淨淨一點沒剩下。

入夜後,王重又過去瞧了一眼,馬敬賢的臉色愈發差了,絕熬不過三天,隨便出點什麼變故,情緒再波動一下子,隨時有可能一命嗚呼。

晚上,牛大膽也來了一趟,具體說什麼王重沒听,專心致志的在炕上盤膝打坐,光著膀子練功。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大清早,天才剛亮,就听見主屋里頭傳出馬仁禮既震驚又悲痛的高喊。

王重進屋查看時,馬敬賢已經沒了呼吸。

王重,馬仁廉,牛大膽幾人幫著馬仁禮把馬敬賢給入了土,馬仁禮當天就搬去了村西頭的牛大膽家。

幫著馬仁禮安葬了馬敬賢,王重去自己分到的三塊地里瞧了瞧,水澆地和那塊在半坡上的地麥苗長勢正好,正節節竄高,綠油油的,瞧著喜人,山腳下那塊窪地空著,啥也沒種,現如今里頭還積著水。

下午的時候,村里的鐘再度被敲響,眾人匯聚到馬家外頭,排著隊挨個領糧食,周義虎和王萬春等人負責發放。

王重雖然分到了馬家最好的房子,可家里別說一粒米了,連顆麩子都沒有。

考慮到王重的特殊情況,農會和村委會還有周義虎他們經過商討決定,從馬家倉庫里,給王重撥五十斤麥子,五十斤玉米,還有十斤大豆,十斤磨耗的面粉,至少讓王重能夠挨到夏收。

現如今馬敬賢死了,這再過一陣子,就該鬧還鄉團了,王重想先去縣里探探情況,這天早上就提了五斤麥子,奔著縣城而去。

王重營務田地的本事自然沒的說,現如今春灌也過了,地里只需要定期的除草、除蟲,要是旱了就還得繼續挑水。

好在今年天色不錯,開春之後就下了幾場雨,王重分到的那塊水澆地和坡地都中著麥子,窪地和一開始馬敬賢分的那塊石頭地倒是還空著。

王重去瞧了瞧,那塊窪地在山腳下,常年積水,石頭地在村子對面山上,地里石頭居多,想要開墾出來做耕地的話難度比較大,倒是可以種點果樹。

這天,王重打算去縣里瞧瞧,找點蔬菜種子,果樹苗子,出門的時候還提了一袋麥子。

沒成想剛出村就遠遠見著周義虎帶著兩個戰士走在前頭,王重忙跑著追了上去。

「周隊長,周隊長。」

周義虎听到聲音,扭頭看是王重,便停了下來。

「是王重同志啊,有什麼事兒嗎?」。

「周隊長,您這是去縣里?」王重笑著問道。

周義虎點頭︰「去縣里開會!」

「正好,我也去縣里,咱們一塊兒。」

「你去縣里干啥?」周義虎問。

「現在不是分地了嗎,還有兩塊窪地和石頭地空著,我就尋思著去縣里瞧瞧去,看看有沒有蔬菜種子或者果樹,順便瞧瞧農具。」

「你兜里有錢?」周義虎又問。

王重把背上的袋子甩了甩道︰「這不是提了點麥子,打算拿去縣里瞧瞧,要是價格合適就賣了,要不換也行!不然光憑分到的那點糧食,可撐不到夏收。」

「你小子還腦子還挺靈活。」周義虎失笑道。

「這不是沒法子嗎,人不能別尿給憋死了。」

周義虎拍了拍王重肩膀,「走,咱們一起去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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