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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 章 老支書出馬

老支書拎著兩瓶酒,一包鹵好的羊肉,背著手,要帶上還別著那支煙桿,慢慢悠悠的走到水花家門前。

「叔?」見到老支書,李老栓還是挺意外的。

老支書雖然沒有不待見他,但平時和他也沒啥往來,李老栓自己知道自己個兒倒是啥樣,是以平時也不會自己去老支書跟前找不痛快。

「你咋來了!」

老支書把負在背後的雙手挪到身前,手里拎著的酒和兩個油紙包自然也映入李老栓的眼中。

「找你喝點酒,說點事兒!」

李老栓一見那兩瓶子酒就兩眼一亮,下意識咽了咽口水,還沒聞著味兒,肚子里的饞蟲就已經先被勾了出來。

「叔,快屋里坐!屋里坐!」李老栓熱情的微微哈腰將老支書迎進屋里,老支書手里拎著的酒肉自然也到了他手里。

「水花呢?」

老支書目光掃過院里,沒見著水花的身影。

李老栓笑著道︰「在廚房,正要做飯呢。」

「水花,你叔公來了,你炒個白菜,再多蒸幾個窩頭!」李老栓沖著廚房喊道。

李老栓話音剛落,水花已經從廚房里走了出來,和老支書打起招呼︰「叔公。」

「嗯!」老支書微微頷首應了一聲,臉上露出慈祥的笑容,主動解釋︰「我找你爹說點事兒,順便在你家對付一口!」

水花的俏麗的臉上也露出笑容來,見到老支書,她也很意外,尤其是看著自己父親手里拎著的酒和兩個油紙包,心中不禁升起幾分疑惑。

一直和她們家沒什麼往來的老支書為什麼會忽然登門,而且不早不晚,偏偏是苦水村的安永富托了媒人上門以後。

一瞬間,水花的心里已經想了許多,甚至隱隱升起幾分期待。

「叔公能來,我和我爹高興都來不及了!」

「叔公,外頭冷,快進屋坐著去,和我爹說會兒話,飯馬上就好了!」水花也笑著說道,對于老支書的到來,她是真的高興,也是打心眼里歡迎。

老支書道︰「這是王重那個碎慫孝敬我的醬牛肉和鹵羊肉,你給熱一下!」

「叔公,你來就來嘛,怎麼還帶東西來!」一听王重兩個字,水花心里就忍不住泛起漣漪。

「哪能空手上門!」

李老栓趕緊把兩個油紙包塞到水花手里,「行了行了,趕緊快去熱了!別讓你叔公等久了。」

話音剛落,就跟老支書進了門。

大炕燒的暖和,兩人相對而坐,菜還沒弄好,炕桌上就擺著兩瓶酒,兩個碗,還有兩雙快子。

「听說昨天有媒人來你家?」

李老栓給老支書倒酒的空檔,老支書順勢就先開口了。

李老栓笑著給自己也倒了一碗︰「確實有這麼個事兒,是苦水村有個叫安永富的後生,說是瞧上了我家水花,想娶水花過門。」

「安永富?」老支書想了想,實在是沒什麼印象︰「那小子人怎麼樣?」

「听人說是個俊後生,伺候田地也是一把好手!人好,性格也好,對父母也孝順。」李老栓不知道老支書的來意,但卻忍不住高興,因為安家願意出一口水窖,還有雞鴨這些其他的彩禮。

「苦水村的日子倒是我們涌泉村好過些!」老支書微微頷首,這不是吹捧之言,苦水村離水源比涌泉村更近一些,在西海固,有水就代表有收成,日子肯定就要好過的多。

當然了,這只是相對的,都在西海固,苦水村的日子就算過得比涌泉村富裕一些,也富裕不到哪里去。

那些個有點門路的,都早早的跑去縣城,跑去外頭了,留在這山溝溝里討生活的,都只能在田地上頭下功夫,可現在這年頭,光景是這樣,就算是再能干的,光靠種地那點兒產出,也就維持生計而已。

像王重這種從大城市回到山溝溝里的,這還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看來這個叫安永富的,是非你家水花不娶了啊!」老支書感慨著道。

那可是一口水窖,有了水窖,就等于一家人多了個命根子,在災荒年景,那可是能救命的東西。

「那你是怎麼想的?」

老支書明白,這事兒的關鍵不在水花,而是在李老栓身上。

李老栓臉上的笑容還在,端起酒碗敬老支書︰「婚姻大事,肯定要慎重嗎!我就水花這一個女子,水花她媽走的也早,這些年我一個人辛辛苦苦的把她拉扯這麼大也不容易,我們父女兩個也算是相依為命了,我肯定要給她找一個好人家嘛。」

這話說的倒是還像個父親說的話,不過听听也就罷了,要是李老栓真為了水花好,就不會張口就要一口水窖了。

老支書心里門清的很,懶得揭穿李老栓,而是直接道︰「意思是還沒定?」

李老栓道︰「婚姻大事,哪是一回兩回就能說清的,肯定要慢慢談嗎!」

說來說去,肯定是因為彩禮的問題,安永富年輕,瞧水花生的好看,身段也好,說是說非水花不娶,可他爹媽舅舅卻得為以後考慮,一口水窖,還有那麼多彩禮,哪是一口就能說定的。

要是沒有王重橫插一腳的話,肯定還是如原著一樣,兩家人慢慢商量,談來談去,各自退讓一點兒,最後再說定。

不過現在王重來了,事情當然就不一樣了。

老支書也懶得和李老栓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那我也不和你拐彎抹角了,我這次來呢,是受王重那個碎娃子所托,給他和你屋水花說親的。」

李老栓眼楮瞬間就亮了,可隨即卻又皺起眉頭︰「王重?他也瞧上我家水花了?」

他也想過想招王重當女婿,可就怕王重是城里回來的人,瞧不上他家水花。

老支書沒好氣的道︰「要是沒瞧上,能見天的給你家送吃的送喝的嗎!」

就王重那點小心思,稍微有點眼力見的,都能看出來。

見天的讓水花幫忙做飯,可每次米面糧油都多多的送,水花這人實在,不願佔王重便宜,可李老栓卻是個鑽錢眼里的,到手的好處,怎麼可能放過。

村里不少人,對這事兒都頗有微詞,羨慕的緊。

可耐不住人家水花讀王重救命之恩,有這個理由在,旁人就算羨慕,也找不出說頭來。

總不能攔著人家報恩吧!

再說了,王重又不是照顧水花一家,老支書受的照顧更多,連李大有都時不時的跑去老支書家里打秋風。

老支書放下酒碗,看著李老栓道︰「王重這娃,能力那是沒的說,會燒磚,會燒瓦,會建房子,還會木匠!當過兵,見過大世面,一身本事,別說我們涌泉村了,這十里八鄉的,你可勁兒了尋模,還能找出第二個?」

李老栓深以為然的點頭,這些他都是看在眼里的,王重的那個房子,幾乎就是王重一個人建起來的,正屋三間青磚大瓦房,既硬扎又氣派,整個涌泉村,哪個看了不羨慕。

以王重的手藝,不管干啥子,肯定都不愁掙不到錢。

王重日子過得怎樣,這半年來,李老栓都看在眼里,把女子嫁給他,斷然不會受窮,過苦日子。

「就上回他打的那套櫃子,拉去縣里,你曉得賣了好多錢嘛?」老支書知道李老栓是啥人,當然要對癥下藥了。

李老栓搖頭,但卻十分好奇的把腦袋往前湊了湊,問道︰「賣了好多錢?」

「一千二百塊!」老支書道︰「他就帶著得寶和水旺弄了十來天,就賣了一千二,除去買木料的錢,掙了七八百呢!」

「才十來天,就掙了七百多?」李老栓瞪大了眼楮,一臉的不敢置信。

他知道王重賣的那套組合櫃賺錢了,可也沒想到竟然能賺這麼多。

「那一個月,他不是能掙一千多?」李老栓只覺得自己腦門子都有些充血,一時之間,腦子里變得空白起來。

一個月一千多,一年下來就是萬元戶,李老栓都不敢往下想了。

「難怪這小子,日子過得這麼滋潤,見天的吃白面,吃肉喝酒的。」

老支書卻沒停下來的意思,「差不多吧,最近他又跟縣城里的大老板一起弄的那個裝修隊,他只負責出點子,就能拿一成的錢,等過完年,我們村里那八個後生,可以去城里跟到打工賺錢了。

這十里八鄉的,哪個不想到縣里打工掙錢,人家為啥子要我們涌泉村的後生?那都是人家大老板看在他的面子上,才答應下來的。這還只是開始,等以後規模干起來了,只要是農閑時候,還可以讓更多的人去打工掙錢。

接的活越多,他掙的錢就越多!你想想,你家水花要是嫁過去,過得該是啥日子!」

王重掙錢這事兒根本就沒瞞著鄉親們的意思,要是沒做出點成績來,村里人怎麼信任他,他又怎麼樹立威望,沒有威望,做不到一呼百應,說話就沒人听,那還談什麼帶涌泉村月兌貧致富。

「王重這麼有本事,她們瞧上我家水花?」不是李老栓對自己女兒沒什麼信心,而是王重過于優秀了。

「那你以為,王重那碎娃子放到外頭大城市的好日子不過,為啥子非要回到我們這個山溝溝里頭來?」

「人家這是沒有忘本,再說了,水花這姑娘,雖然是咱們農村娃,可一點兒都不比那些城里姑娘差!」

關于這一點,老支書老早就和王重問清楚了,而且水花確實優秀,不然李老栓哪里來的底氣要這麼高的彩禮。

「這倒是,不說別的,就我家水花,十里八鄉的,還真找不出第二個有她優秀的來。」

老支書雖然瞧不上李老栓,可對水花,還是很認可的。

李老栓確實心動了,可還是有幾分猶豫,心里的小算盤又打了起來︰「那彩禮?」

老支書已然成竹在胸,可听了李老栓這話,卻又忍不住心里生出鄙夷,對于李老栓短淺的目光實在是瞧不上半點。

瞥了李老栓一眼,忍不住沒好氣的道︰「說你蠢,你還真的蠢!」

李老栓被老支書這麼一說直接給弄懵了,愣愣的看著老支書,不知道自己哪兒做錯了。

老支書慢慢悠悠的端起碗又喝了一口,吧唧一下嘴,臉上露出享受之色,才不急不忙的道︰「我問你,那個安永富,他家里是什麼條件?有幾口人?有幾個兄弟姐妹?」

「媒人說是六口人,除了父母,上頭還有個女乃女乃,下頭個兄弟,一個妹妹!」李老栓如實說道,但心里卻打起了鼓,不知道老支書忽然問這個是啥意思。

看著還是一臉懵逼的李老栓,老支書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安永富父母高堂還在,還有個女乃女乃,家里六口人,要是水花嫁過去,那就是七口人,將來他弟弟肯定也要娶媳婦,到時候你說安永富是幫襯還是不幫襯?

就現在這光景,將來水花要是真嫁過去,你覺得以後的日子能過程啥樣?」

李老栓沒說話,嘿嘿笑著,目光有些躲閃,是心虛的,他根本就沒考慮過這些。

老支書卻沒停下來的意思,繼續說道︰「還有,你想過沒有,等水花嫁過去了,那你怎麼辦?你可就水花這一個女子,水花要是嫁過去,那就成苦水村安家的人了,你現在還年輕,還干的動活,可等將來呢?等你老了可咋整?」

李老栓被老支書說的一愣,他確實沒考慮過這個,老支書這麼一說,他立馬就擔心起來。

「可王重那娃,就不一樣了!」

李老栓瞬間就明白了老支書的意思。

「老王家現在就王重這麼一個獨苗苗,他爺爺,他爹都是烈士,根正苗紅,他自己又是個有本事的,你說水花要是嫁了他,將來再生幾個女圭女圭,他們兩口子在外頭忙,哪個給他們帶女圭女圭?」

李老栓現在的感覺,就像是被武俠小說里被打通了任督二脈的高手一樣,見到了另外一番天地。

「他們倆要是成了,將來可就你這一個長輩,他們兩口子不孝敬你,還能孝敬哪個?」

「那王重那娃是咋說的嗎?」李老栓心動不已,老支書這話,已經說到了他心坎上。

老支書道︰「他要是沒給我交底,我敢說這話嗎?」

「那娃說了,你要是肯把水花嫁給他,那他就把你接過去,跟他和水花一塊兒住,他就把你當爹一樣孝順,將來給你養老送終。」

李老栓意動不已,可還是問道︰「那彩禮呢?他怎麼說?」

老支書皺起眉頭,雖然有些不喜,但還是照著王重的話說了︰「那娃說了,安家出多少,他出雙倍!」

「雙倍?」李老栓激動的沒忍住,差點沒蹭的一下站起來,不敢置信的看著︰「他真是這麼說的?」

「你這是不相信我?」老支書對李老栓印象本就不怎麼好,嫁女子就嫁女子嗎,人家當父母的,都是希望女子以後過得好,整個涌泉村,就李老栓一個,把自家女子明碼標價,講是講嫁女子,可那架勢,跟賣女子有什麼區別。

也是水花這姑娘自己爭氣,勤快能干,聰明懂事,模樣生的也好,又遇上了王重,不然將來指不定會咋樣呢!

「沒有沒有!」李老栓被老支書虎目一瞪,只覺得一股無形的壓迫感撲面而來,立馬就萎了。

老支書在村支書的位置上干了多年,在涌泉村里的威望無人能出其右,尤其老支書本身輩分上就比李老栓高,是李家的耆老,李老栓哪兒敢在他老人家面前咋呼。

「你是怎麼想的,給個準信,我回去了也好給那小子交代!」

李老栓嘿嘿笑著,心里卻早已樂開了花,臉上笑容怎麼也收不住︰「只要他能說道做到,那我肯定同意啊!」

老支書點了點頭,看向門口,道︰「水花,你也听那麼久了,你自己是什麼個意思?」

站在門口的水花端著兩個碗紅著臉走了進來,碗里是已經熱好的牛肉和羊肉,把肉端上炕桌,水花不敢直視老支書。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能有啥意思,再說了,像王重這麼好的後生,打著燈籠都找不著,她還能不願意?」不等水花說什麼,李老栓就迫不及待的先搶答了。

「我沒問你!」老支書聞言立馬板著臉瞪了李老栓一眼,李老栓趕緊往後縮了縮,沒敢再說什麼。

老支書又看向水花,柔聲問道︰「水花,這是你的終身大事,你自己是個什麼意思?」

水花的芳心早已如小鹿般亂竄了好一陣子,深吸了幾口氣,壓下心中復雜竊喜的心緒,目光閃爍,游離了好一下子,水花才平復好心緒,抬眼看著老支書,問道︰「叔公,我•••••王重哥真想娶我?」

「自然是真的,那小子听說有媒婆上門來給你說親,差點沒給急壞了,大中午的就跑去縣城買酒買肉的,催著我過來呢!」見水花這模樣,老支書懸著的心也放下大半了,臉上也露出笑容。

「你是咋想的?瞧得上那碎慫不?」

「叔公!」水花剛才還紅著的俏臉此刻也已經逐漸恢復了正常,鼓起勇氣道︰「明天傍晚,我炒幾個好菜,你讓王重哥自己來我家一趟,有些話,我想當面問問他!」

「行!」老支書雖然有些不明白,但察言觀色他還是會的,水花這模樣,可沒有半點不樂意的意思,不過閑雜小年輕,跟他們那會兒可不一樣,老支書年紀雖然大,但思想卻沒那麼封建。

「明兒我就讓他過來!」

「叔!」李老栓頗有幾分狗腿的拿著酒瓶,把老支書面前的喝空了一半的碗續滿,給自己也續上,笑臉盈盈的說︰「喝酒!喝酒!」

「叔公,爹,你們先吃著,我再去弄個白菜!」

今晚的晚飯頗為豐盛,老支書帶來的鹵羊肉,醬牛肉,還有白菜,還有玉米面做的饃饃。

但更讓李老栓心情大好的,還是老支書帶來的消息。

王重竟然瞧上了他家女子,雖然李老栓一早就打算過,想把女子嫁給王重,但又擔心王重瞧不上水花,不肯出那些彩禮,最後把自己弄成個笑話。

沒成想王重還真瞧上了水花。

李老栓忽然有些感激那個媒婆,感激瞧上了他家水花的安永富。

心情大好,胃口自然也跟著大開,李老栓拉著老支書,一碗接著一碗,一頓飯下來,兩斤白酒也進了兩人的肚子。

李老栓直接醉倒了,老支書也喝的踉踉蹌蹌,路都走不穩了,水花不放心老支書就這樣子誰去,把炕桌收了以後,讓兩個人睡在一張炕上,給二人蓋上被子。

夜色漸深,水花躺在炕上,屋里一片昏暗,耳畔是此起彼伏的鼾聲。

不出意外,水花又一次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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