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三線」建設人員的名單下午四點多就貼出來了,被通報表揚過的符景略自然不在其列,這時郭茂林和于海棠正站在公告牆前指指點點,小聲的議論著。
「沒理由啊,怎麼沒看見符景略的名字?」郭茂林將名單上下左右仔仔細細的看了三遍,驚奇的問道。
「咯咯,這名單好像是你舅舅經手的吧,你回去問問,說不定是他漏寫了。對了,這次符景略說不定還要好好感謝你呢,專門寫稿子狠狠的夸了他一番。」于海棠笑著開起了玩笑,話語中不無嘲諷之意。
「那是余處長交待的任務,我有什麼辦法?」郭茂林訕訕一笑,羊裝無辜的說道。
「郭科長,心里現在是不是有種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感覺?我都告訴過你了,符景略不是一般的人,你那些小伎倆可不好使,其實你沒必要針對他,和他做朋友不好嗎?」于海棠好意勸道,心里越發驚嘆符景略的手腕和能量。
「你說開弓還有回頭箭嗎?現在已經和他對上了。咦,郁萬三怎麼也在這上面?還上了電工班?」郭茂林苦苦一笑,還是放不下心中的嫉妒,隨即轉移了話題。
「這不很正常嘛,他就是從電工提上來的,犯的錯誤也不是很大,又是李副廠長的人,現在正是用人之際,讓他干回老本行也能理解。」于海棠經常參加軋鋼廠頭頭組織的飯局,自然對這些秘辛了如指掌。
「行啊,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郭茂林對于海棠越發欣賞了。
「那是,你才來軋鋼廠幾天啊?又不肯下基層和工人接觸,只會紙上談兵。」于海棠得意的說道。
「嗯,看來以後我得改改,確實不能天天坐在辦公室里了。」
「好了,我現在要回廣播室了,說不定呆會兒有什麼通知要播發。」
「行,我去找我舅舅,打听一下里面情況。」
「好,回見。」
「回見。」
……
與此同時,潛智勇端坐在辦公室里琢磨楊廠長剛才和他說的話,「老潛啊,咱們是56年進廠的老搭檔了,要是哪一天副廠長的位置出現了空缺,你就是提上來的第一人選,能力和資歷都無可挑剔。」
潛智勇思考了一會兒,已經明白了楊廠長的意思,找機會擠走李懷德,自己就能上位了,越想越興奮,軋鋼廠的副廠長啊,有的人一輩子都邁不過這道坎哪。
「舅舅。」這時郭茂林笑著推門走了進來,隨手輕輕的關門反鎖。
潛智勇見狀眉頭微皺,伸手指了指外甥,沉聲說道︰「我都告訴你多少次了,敲門進來敲門進來,還有,在廠里叫我的職務。」
「是,潛處長,下不為例。」郭茂林笑嘻嘻的走到老舅面前給他敬煙。
「說吧,找我什麼事?」潛智勇拿這聰明伶俐的外甥沒什麼辦法。
「這個符景略怎麼從名單上撤下來了?」郭茂林小聲問道。
「他是楊廠長的心月復,你說為什麼?」潛智勇想起剛才吳秘書給自己透的話。
「難怪。」郭茂林一下子恍然大悟,隨後譏笑道︰「這個家伙可真會沽名釣譽啊,算準了楊廠長不會放他走。」
「好了,他以後和我們是一伙的,不要再去針對他了,其實咱們也和他沒什麼矛盾。」潛智勇倒是看的很透,少一個敵人少一堵牆嘛。
「我……」郭茂林心里很不樂意。
「收起你的嫉妒心吧,符景略不是泛泛之輩,曾處長和郁萬三就是前車之鑒,不動聲色的就被他給弄倒了。」潛智勇一眼就看穿了外甥的小心思。
「那是他們都有弱點,我總覺得符景略沒這麼大的能耐。」郭茂林還是很不服氣。
「我也知道他沒這麼大的能耐,但是他有這個手腕和路子總是事實吧,壞起事來一壞一個準,你舅舅我有大事要干,沒必要和他耗著。」潛智勇苦口婆心的說道。
「懂了,我會想辦法和他改善關系的。」
「很好。」潛智勇滿意的點了點頭,接著小聲問道︰「後廚的劉嵐你認識嗎?」
「天天打菜怎麼不認識?」
「行,幫我找一兩個可靠的人,在她星期天休息的時候盯著他,注意保密。」
「您是要?」郭茂林驚奇的看著舅舅。
「不該問的別問。」
「懂了。」
「還有,以後離于海棠遠點,她太活躍了,不是什麼良配,以後指不定摔大跟頭。」
「舅舅,我……」
「行了,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事要忙。」
「哦。」
……
電影院沒了主事的人,符景略值班中途本可以 回家,但是例行檢查新放映機的時候發現輸片齒輪有些小問題,耐著性子修好後又將兩台放映機全部保養了一遍,事畢休息了一會兒正想鎖門離開,沙仲宏笑著敲門走了進來,「名單已經貼出來了,沒你的名字。」
「是嗎?你去看過了?」符景略神情自若的問道,心里卻松了一口氣,生怕楊廠長忽悠自己。
「嗯,還有一個意想不到的名字也在上面。」
「郁萬三?」
「猜對了,他現在成了電工班的工人,也算干回老本行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沙仲宏幸災樂禍的說道。
「正常,有李懷德保他,現在又是用人之際,讓他戴罪立功軋鋼廠就能多留下一個好電工。」
「你說也怪了,為什麼總是李副廠長的下屬出問題?」
「呵呵,人以類聚,物以群分,不足為奇不足為奇啊,不說他們這些大頭頭的事情了,咱們這些小卒子管不著。」符景略笑了笑,自然知道問題的關鍵在哪,上梁不正下梁歪啊,自己離開他是對的。
「也是。」
「對了,你的事情跑的怎麼樣了?有把握嗎?」
「已經見過聶副廠長了,大概不是很大,五五開吧,就算當不上也沒什麼,反正我對現在的狀況還挺滿足的。」
「哈哈,用不著這麼滄桑,我覺得你的機會挺大的,我還等著你請吃砂鍋居呢。」
「借你的吉言。」
「走吧,下班了,吃完飯還要過來。」
「好。」
……
下班時間鈴一響,劉光齊听同事議論名單已經出來了,就迅速收拾好了東西快步走到公告牆前,在名單上左右搜尋了一番,發現了自己的名字,去的還是小「三線」的石城,高興的笑了笑,終于可以逃離那個讓人窒息的家了。
劉海中站在人群中,也看見了大兒子的名字,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怒極,礙于現場這麼多人,不便發作,冷著臉把兒子拽到附近一個無人的角落里,抑制住內心的憤怒,沉聲問道︰「你到底在想什麼?走,現在跟我去找聶副廠長,爭取把你的名字撤下來。」
「爸,您在開什麼玩笑?您以為這是過家家呢?想去就去,想不去就不去的?而且現在這事是軋鋼廠最大的正確,您這種想法有問題。」劉光齊穩住心神,冷靜的說道。
「好吧,我想知道為什麼?我和你媽對你還不夠好嗎?」劉海中聞言嚇了一大跳,他現在好歹也是個小組長,迅速小心翼翼的朝四周掃了一眼,見沒人注意這邊,這才放下心來,隨後小聲問道。
「爸,您听我解釋,現在調去石城是有優待的,那些條件您也知道了,我三年後就能回來,說不定到時候廠里還能給我分房子呢。」劉光齊心平氣和的回道。
「能有這樣的好事?」劉海中內心開始動搖了,松開了兒子的衣袖。
「那咱遠的不說,就說眼前吧,家里住的那麼擠,有些事情實在不方便,我媳婦到現在連孩子都懷不上,人符景略可比我晚結婚,人媳婦早就有了。」劉光齊苦笑著說道。
一听這事,劉海中也尷尬了,都是夜深人靜的時候草草了事,生怕被兒子听見,可哪回又真正瞞的過去啊?他家老大也一樣。
「還有,老二已經轉正了,也到了給他說媳婦的時候了,到時候人家姑娘一上門看咱家這條件,肯定扭頭就走,我是大哥,得為弟弟做出表率,得為他們著想。」劉光齊擺起了高姿態。
「嗯,你是真的懂事了,好吧,你想去就去吧,好在石城也不是太遠,逢年過節記得回家看看。」劉海中滿意的點了點頭,感嘆道。
「那是當然的,咱回家吧。」劉光齊見過了自家老子這道難關,心里長舒了口氣。
「好。」
……
時間很快到了9月6號中午,符景略吃過常階平和沉雋怡設的結婚宴席,稍事休息後就從他手里接過小鑰匙,騎車到了盆兒胡同來看他賣給自己的小房子。
開鎖推開房門一看,大吃了一驚,原來房子已經被常階平重新整修過了,窗明幾淨,各式品相好的舊家具錯落有致的擺放著,炕也是新盤的,可以直接拎包入住了,暗道這個人情大了,往後他要是遇到了什麼大麻煩,自己還不好意思視而不見。
信步走進去坐了一會兒,思考起這間小房子的用途來,租是不可能租出去的,一年頂多收24塊錢房租,把家具用壞不說,還容易糟蹋房子,住久了將來想收回來說不定也會產生糾紛。
用來金屋藏嬌?符景略一想到這個就怦然心動,隨後看見院門口不時有人進進出出,就冷靜了下來,院子里還住著五六戶人家,可不敢瞎搞。
想了一會兒符景略也沒什麼好主意,決定暫時先放一放,出門和院里的住戶打了一聲招呼後就騎著車子回了家。
將鑰匙交給禹雅清休息了一會兒,閻埠貴滿臉堆笑的來訪,「符科長,現在不忙吧?」
伸手不打笑臉人,符景略連忙伸手邀請道︰「正閑著呢,三大爺,屋里坐,小茹,給倒杯開水。」
「誒。」
閻埠貴小心翼翼的在八仙桌前坐好,神秘兮兮的小聲問道︰「符科長,听說你們軋鋼廠又要招學徒工了?」
「沒有啊,我昨天上班沒听到通知啊,您這听誰說的?」符景略連連擺手。
「傻柱告訴我的,他昨晚在軋鋼廠後廚做小招待,好像听一個姓李的副廠長說的,今天上午出門和我提了一嘴。」
「那就應該是真的了,馬上軋鋼廠要調一批人出去,空缺了許多崗位,肯定要招人填補。」符景略點了點頭。
「那您能不能幫我家老二活動活動一下?事成之後我還另有重謝。」閻埠貴言畢從褲兜里掏出一個信封放在桌上依依不舍的推給符景略。
「三大爺,您怎麼又來了?上次我就已經把事情和您說清楚了,我和人事處長有矛盾,幫不了您這個忙。」符景略見狀眉頭直皺,眼楮都不眨的把信封推了回去。
「符科長,規矩我懂,這次不少了,有兩百塊,事成之後我再給您兩百。」閻埠貴以為符景略是嫌錢少,連忙小聲解釋道,他這次也是豁出去了,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這錢將來也能從老二身上摳出來。
「三大爺,不是錢多錢少的問題,這事我還真辦不了。」符景略嚴詞拒絕了,心想自己現在和李懷德的關系已經有了裂痕,去找楊廠長絕對會挨個大巴掌,去找聶副廠長倒是可能會給辦,但也會無端端的被他小看,丟了自己最大的價值,何苦為了閻埠貴這個非親非故的人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四百塊又不是很多,不值當。
「好吧,也許三大爺我做事的方法你看不慣吧,院里的人你都肯幫忙,就我……唉,算了。」閻埠貴一臉沮喪的說道,話語中不無埋怨之意。
符景略見閻埠貴一把年紀了,這麼低姿態為了兒子的事求自己幫忙,也有些不落忍,想了想,和聲說道︰「三大爺,這事我真辦不了,但是我可以給您出個主意。」
「哦?您說您說。」閻埠貴听了眼前一亮,符景略的主意也是很有用的,劉海中不就是听了他的話當上了小組長嗎。
「其實咱們院里還有一個人能幫您。」符景略笑著說道。
閻埠貴一听這話臉色就垮了,連連搖頭,「您別逗我了,老易和老劉可沒這個能耐。」
「不是他們,我問您,您的消息是從哪里來的?」符景略老神在在的問道。
「傻柱告訴我的,您是說傻柱?不可能啊,他一個傻了吧唧的廚子能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