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黑蛇劍道館後,李奧先是回到了黑薔薇酒館。
古典而優雅的吧台,多日不見,依舊人聲鼎沸。
相比于幽靜的二樓隔間,大多數人,還是喜歡湊在一起熱鬧的喝酒。
候在門邊的侍者見到李奧的到來,恭敬的欠身行禮。
身為一名職業者酒館的侍者,記住每一位在住的職業者面容,是基本功。
對侍者微微點頭後,李奧很快來到了自己的房間。
推開房門,清新的空氣從敞開的窗戶迎面吹來。
李奧來到房內的木桌前,看向了上面擺放的一個小盒子。
打開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塊不規則、不過嬰兒拳頭大的澹紅晶石。
昨日,阿卡特通過「魔信」聯絡了李奧,說他意外得到了一個有趣的東西,以及听說了一些有趣的傳聞,想和李奧分享。
這也是促使李奧決定離開黑蛇劍道館的因素之一。
拿起盒子,看著內里的澹紅晶石,李奧眉毛一挑,眼中流露出感興趣之色。
這枚不規則澹紅晶石上散發的氣息,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
跟血之結晶很像,但又不同,濃度低太多了,字符面板對此連顯示都不顯示。
但可以推測,這枚不規則澹紅結晶,應該跟血之結晶有關。
而血之結晶的出現,必然離不開魔神殘骸滋生物。
「有趣……」
李奧笑了笑,在「魔信」上給阿卡特留言自己在黑薔薇酒館二樓的信息。
沒過多久,阿卡特便傳來了回復。
「李奧先生,二樓隔間,老地方,我們見面詳談。」
將手中裝有澹紅結晶的盒子合上並揣入兜內,李奧轉身離開房間。
……
酒館二樓隔間。
李奧剛點了幾杯飲品和一杯清水,便听到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他抬起頭,看向了出現在隔間入口,略有喘息的阿卡特,笑了笑︰「阿卡特,數日不見,你不僅實力提高許多,性子也急了不少。」
阿卡特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一口氣沖刺數公里,僅僅只花了不到一分鐘,就趕回黑薔薇酒館,哪怕以他非人的體質,也需要多喘幾口氣。
听到李奧的調侃,阿卡特微笑回應︰「畢竟跟先生約好了,總不能讓先生久等。」
听到這話,李奧失笑的搖搖頭,比了個「請坐」的動作。
待阿卡特氣息平復並于椅子上落座後,李奧這才重新開口︰
「看來你這段時間收獲不小。」
他看著阿卡特的眼神帶著澹澹的好奇之色。
實在是阿卡特身上的變化太大了。
五日前初見面時,阿卡特身上的魔力波動,也只是剛剛突破超凡一階巔峰,初入超凡二階的程度,但僅僅只是數日光景,竟然達到了超凡四階!
跨越了兩個小等級,達到了跟他持平的地步!
細細端詳了阿卡特一會兒,李奧眉頭微皺︰「你的狀態,有些不對。」
「您看出來了啊。」阿卡特沒有反駁,只是澹澹的笑笑︰「為了完成某些不得不去做的事,必須要付出的代價罷了。」
「……」李奧眉頭皺得更深。
阿卡特作為他在莫斯特大陸睜眼見到的第一個人,也是第一個有交情的朋友,于情于理,他都不應該不管,只是看著灰衣青裳青年眼中的堅定,他欲尋根問底的話終歸還是沒有說出口。
有些事,哪怕是朋友,也是不能插手的。
只是,對方的身體情況,讓他有些擔心。
魔力,是源自靈魂的奇跡之力,驟然暴增的魔力,無論是以怎樣的方式達成,終歸還是對阿卡特的靈魂造成了不小的影響。
「你伸手,我看看你的情況。」李奧說道,聲音稍微有些大。
阿卡特嘆了口氣,倒是沒有拒絕,大大方方的將手放到桌上,伸到李奧的面上。
李奧右手食指和中指並攏,點在阿卡特的手腕處。
剎那間,他便進入了[通透之境]的狀態,一股難以形容、玄之又玄的波動,籠罩在方圓三米內,不多一絲,不減一毫。
坐在李奧對面的阿卡特,對此感受最是清晰。
他看到了李奧先生此刻的眼神,是如此的純粹,黑白分明。
這個狀態下的李奧先生,給了他一種非常奇特的感覺。
明明他的人就倒映在童眸中,但在阿卡特的感知內,面前卻空無一物,就仿佛這一刻的李奧先生,融入了這片世界。
「領域?好像也不是?」
因為震驚,阿卡特下意識的驚呼出聲,而後他看到了李奧閉眼皺眉、表情嚴肅的神色,意識到自己的出聲可能會打擾到李奧先生,連忙閉上了嘴,只是眼中的驚異與好奇,卻是怎麼也壓制不住。
就在這時,阿卡特看到了坐在對面的李奧先生眉頭稍有舒緩,而後,他就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從四面八方降臨,明明物質界中的一切都沒有發生變化,但在阿卡特的感覺中,他所承受的重力一下子暴增至原先的百倍!
無法形容的壓迫感,穿透皮膚、肌肉、骨骼,直達靈魂,也阿卡特因暴增的魔力而有些不穩的靈魂瞬間凝固了幾分。
壓力持續的時間很短,在阿卡特感覺自己靈魂就要被壓碎的剎那,這股壓力驟然消失不見。
「呼哧……呼哧……」
劇烈的喘息,從阿卡特的口中傳出,明明身體上並沒有受到任何損傷,但他卻感受到心靈上的深深壓抑。
但在壓抑過後,阿卡特竟生出了久違的輕松之感。
察覺到自己靈魂的變化,阿卡特看向李奧的目光中,驚異之色越發濃郁。
他還從未听說過,有什麼手段可以影響到靈魂!
並且還是以這種匪夷所思的方式,幫助他穩固虛浮的靈魂體。
哪怕是傳奇,也做不到這一點!
原以為依靠特殊手段晉升超凡四階後,便能拉近與李奧先生之間的差距,能好好切磋一場,但現在看來,差距不僅沒有拉近,反而越來越遠了。
也許,我從未真正見到過李奧先生的背影吧?
哪怕性格堅韌的阿卡特,想到這一點,也不免有片刻的失落。
但下一刻,這縷失落便便燃燒的越發旺盛的斗志所取代。
「李奧先生的手段,讓我大開眼界。」
李奧睜開眼,對于阿卡特的恭維沒有回應,只是嘆了口氣︰「我不知道你是用什麼方法提升魔力的,也不會過問你這麼做的理由。」
「但這種方法太過劇烈,你的靈魂難以適應,我雖然幫你穩固了一些,但終歸還是需要靠時間來撫平,三年內,你絕不能再用,最好今後都不要再用了,否則,一旦靈魂潰散,誰都救不了你。」
面對李奧稱得上嚴厲的警告,阿卡特感謝的點點頭︰「我明白的。」
看著青年認真的表情,李奧搖搖頭,說了句「你知道就好」,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到了另一個方向上︰
「先前你說的有趣的東西——那個不規則的澹紅結晶,我已經見過了,確實讓我很感興趣。」
「而那有趣的傳聞,是什麼?」
听到李奧沒有繼續追問,阿卡特松了口氣,整理了一下情緒後,他開口道︰
「差不多在三天前,桑姆古城的黑市內,開始大範圍的流傳這種澹紅結晶。」
「李先生您來的時間不長,可能不知道黑市的存在。它是隱于表面之下的職業者定期集會,屬于灰色地帶,售賣一些違禁的物品,以及隱秘的消息。」
「這種澹紅結晶,能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使用者的魔力,哪怕是超凡者,也能生效,雖然效果很微弱,但能增加魔力的寶物,無論在哪里,都是極為珍惜的。」
「而伴隨這種澹紅結晶出現的,還有一則傳聞。」
「據說,在桑姆古城南邊的霜寒山脈深處,有這種澹紅結晶的礦脈,其中品質更好的結晶,對超凡巔峰,也能起到很好的作用。」
听到這,李奧嘴角浮現一縷帶著嘲諷意味的笑容︰「听上去感覺像是一場‘釣魚’。」
「是的。」阿卡特笑著道︰「但問題在于,澹紅結晶是真的,增強的魔力,也是實實在在的,就算明知道這是一場‘釣魚’,但又有幾個超凡者忍得住?」
「魔力的誘惑,太大太大了。特別是對于那些超凡巔峰來說。」
「到了超凡巔峰後,魔力的積累將變得異常緩慢,從超凡巔峰走到超凡巔峰的極限,正常的職業者,至少也需要十年光景。」
「而很多年紀大的超凡巔峰職業者,已經沒有那麼多時間了。」
「只有突破傳奇,才有延續壽命。」
听到「壽命」這兩個字,李奧忽然發問道︰「阿卡特,超凡者的壽命極限是多少?」
听到李奧這個有違常識的問題,阿卡特並沒有在意,他知道李奧先生失憶了,很多東西都忘了,于是開口解釋道︰
「一般來說,職業者的修行,是通過壓榨身體的潛能,來一步步突破極限的。」
「正常的職業者,在戰士、騎士階段,因為修行的緣故,身體多有損傷,大多數連普通人的平均壽命都達不到,便死于身體的損傷。」
「而超凡者雖然激活了魔力,並在塑造魔力之軀的過程中,修復了身體之前的損傷,但也僅有百年的時間,一旦超過百歲,未能突破傳奇,便只有死亡這一結局。」
「而對于那些上了年紀的超凡巔峰來說,這樣能加快積攢魔力的寶物,是無法抵御的誘惑,哪怕他們知道這里面可能有問題。」
「城主府那邊什麼反應?沒有派人去調查嗎?」李奧疑惑道。
對此,阿卡特搖了搖頭︰「劍道交流大會在即,城主府光是維持秩序,就已經很不容易了。這則消息的傳出十分突然,無法鎖定消息的源頭,而傳聞中存在更高品質澹紅結晶的位置,位于霜寒山脈的深處,而霜寒山脈的面積非常大,短時間內想要探明根本不現實。」
「更何況,說白了,發生在桑姆古城外的事情,跟桑姆古城又有什麼關系呢?」
李奧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有意思,看來是某些人,或者是某些東西,特意趁著劍道交流大會的時機,放出的這樣一條消息。」
「某些東西?」阿卡特听出了李奧話里的意思,連忙追問︰「李奧先生,您知曉一些情報?」
李奧從懷中掏出裝有澹紅結晶的小盒子,將其打開,露出了其內散發著澹澹紅色微光的不規則結晶體。
「你知道,這東西是什麼嗎?」
不等阿卡特回復,他繼續說道︰「我在佩音斯港,曾經見過這東西的高度濃縮般,那是一塊深紅色的結晶體,它的效果,也確實如傳聞中所說的,對超凡巔峰,都有很好的魔力提升效果。但是……」
「但是」這兩個字,讓阿卡特心頭一顫,知曉了李奧先生接下來將要說的事情,必然不同尋常。
「但是,這玩意兒,是有副作用的,並且這個副作用,大到讓人無法接受。」
「這個東西,名為血之精華,听上去是不是還算正常?」
迎著阿卡特的目光,李奧笑了笑︰「但這東西,可是魔神殘骸滋生物死後,才會遺留下來的東西。」
「超凡巔峰極限之下,吸收了都能獲得魔力上的可觀增長,但與之相對的,未達傳奇的靈魂,一旦吸收了這東西,便會被其中蘊含的魔神殘骸污染,而被污染的下場嘛,想必不用我多說了吧?」
听完李奧所說,阿卡特的表情一點點凝固。
他並不知道什麼是「魔神殘骸滋生物」,但「魔神殘骸」,他卻是知道的。
傳說中,隕落的魔神,或許是不甘,又或許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其殘骸有著常人無法想象的污染,一旦沾染,輕則變得嗜血狂躁,重則直接變成了怪物。
「吸收這東西竟然有如此可怕的副作用……」
阿卡特神情異常凝重。
未達傳奇的靈魂,無法避免污染,也就是說,被這則傳聞吸引到的超凡巔峰職業者,一旦在霜寒山脈找到並使用了這個名為「血之結晶」的詭異東西,靈魂將被污染,極大概率會變成怪物!
隨即,他想到了桑姆古城內,那一批忍不住誘惑而使用了澹紅結晶的職業者,心下一緊。
「這是一場,可怕的陰謀。」
阿卡特望著李奧,一字一頓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