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京都。
國子監。
蘇念有些失魂落魄,癱坐在椅子上,剛才那股痛徹心扉的感覺,她平生從未有過。
她甚至還隱約看到了母後,听到了母後的聲音,但卻好像只有一個字——
逃。
當時她就感覺不好,立即和向段思言告辭離開,心里總有些不可置信,難道母後出事了?
這怎麼可能!?
她這時候一個人稍微冷靜了一些,她不禁又想到段思言剛才的態度,平靜無言。
那麼這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東興關已經無事,再加上自己心痛的感覺不會騙人,怕是母後真的出事了。
雖還是感覺不可置信,但蘇念不是優柔寡斷之人,她立刻有了決定,自己要盡快離開京都。
可是,如果母後真的出事,段思言還會願意幫自己嗎?
她知道自己自從入國子監之後,看似自由,無人在意,其實一言一行都在有心人的監視之下。
她要是敢獨自離開京都,大乾京都朝堂肯定會出現狐族公主野外不幸慘遭劫匪擊殺的新聞。
而後最多換來一兩個無可奈何的可惜之詞,之後大乾京都依舊太平繁華。
此刻蘇念臉色慘白,若有其他人在此,怕會心生憐惜,我看猶憐,蘇念在房間靜坐許久,終于想清楚接下來的計劃。
自己獨自一人在大乾,相信且只能相信的只有段思言,別無他法。
今天自己就要離開京都,越快越好,自己來京都之時突然,走的時候,也要讓大乾措手不及。
而後再尋找機會,迂回到青丘,希望母後無事。
想到這,她又忍不住在想青丘到底發生了什麼情況,為何母後會出事?
六扇門,妖門天衛。
就在蘇念在國子監中獨自忐忑之時,段思言卻一個人在房間內嚎啕大哭,情難自已。
因為楊泰死了!
在蘇念走之後不久,六扇門司尉又來稟報西南道道府司馬韋一笑傳訊回京都。
段思言一開始還有些疑惑,怎麼這一次不是楊泰傳訊,反而是韋一笑這個分舵司馬傳訊?
難道楊兄受傷了?
果然東興關失聯如此重大事故,怎麼可能不付出代價?
只希望楊兄傷的不重吧。
可是等到他看清楚傳訊內容,整個人直接癱坐在椅子上,一臉不可置信,發出和蘇念之前一樣的疑問。
這怎麼可能?
猶記得當年自己和楊泰一起相互扶持在邊關喋血,一起拋頭顱灑熱血,可楊兄怎麼就這麼突然去了?
毫無預兆,根本不給人反應的時間。
秦守!
韋一笑的傳訊內容非常詳盡,段思言當然知道楊泰死于誰的手上,可是段思言根本想不到那秦守竟然如此狠辣,直接一刀就斬了楊泰。
他怎麼敢!?
又怎麼能殺了楊泰!?
楊泰這一生一心為國,想不到竟然落得如此下場,還是被人族斬殺,這結果他又怎麼能接受?
此刻段思言坐在房間一動不動,根本就哭不出來,他本以為自己心堅如鐵,可是這一刻他卻感覺自己多年來的堅強,一時之間差點崩塌。
不過,段思言終究是那個不為外界所動的段思言,他最後還是挺了過來,強忍心中悲傷。
此時大業未成,老太尉的諄諄之言還歷歷在目,楊兄死了,自己還活著。
活著的人自然還需要秉承先走一步志同道合者的遺志,不管前路多麼艱難,繼續走下去。
他強行把楊泰身死的悲傷埋藏心底,而後關注傳訊另一個重磅消息。
青丘狐族竟然被滅族了!
只因為狐後利用族群之主的威能,把青丘狐族之力匯聚己身,可是還是逃不過身死的結局,甚至因此連累青丘狐族滅族。
這樣一來,粗略推算,秦守的實力已經基本可以確定,最少也是得道真人巔峰境界,甚至可能已經踏出那半步。
這樣一來,以他的實力,再加上滅青丘狐族族的滔天功勞,恐怕楊泰死也是白死了。
畢竟楊泰的所作所為,雖然自己知道是一心為公,但也給了別人攻訐的理由。
因此以段思言的智慧,他根本就沒有考慮過去朝堂伸冤,為楊泰討回公道。
再加上韋一笑傳訊也已經說明,邊軍將領關征此時也已經把情報上報兵部。
以兵部那些莽夫的性格,恐怕早已經彈冠相慶了只關心青丘狐族滅族,哪里在意楊泰生死?
他們本就是天天喊打喊殺的莽夫,看到青丘狐族滅族,秦守做到了他們一直想做卻沒做到的事情,恐怕早已經把對方當成了自己人。
最重要的是,因為東興關二十萬百姓性命在前,楊泰本來一心為國的舉動,恐怕在那些莽夫眼里,卻是該死,死了也是白死。
他都能想到督察院那幫御史此時的嘴臉,所以他要是上書為楊泰正名,恐怕是自取其辱。
況且這幾年,朝堂一直在壓著求戰和平兩派的政見斗爭,不讓兩派爭斗變得嚴重。
他作為六扇門妖門天衛衛首。好像已經是重要人物,但在偌大朝堂來說,他其實也只是一個普通角色。
一時之間,段思言想得很多,楊泰之死雖然讓他痛徹心扉,但是他思前想後,發現自己卻只能吞下苦果,甚至自己連向門首哭訴都不行。
至于楊家婦孺也不用擔心,楊家是大乾的英雄,朝堂從來不會讓英雄流血又流淚。
再加上自己只要不出問題,就會盡量照拂楊家,不會讓楊泰在天之靈寒心。
就算事態更進一步變得糟糕,他自己也出事,那麼只要楊安還在,以他開宗立派走出新的神道的貢獻,朝堂就不可能對楊家有所苛責。
段思言把前前後後的事都想了一遍,以現在的形勢來看,感覺看似情況很糟糕,但並沒有打擊和平政見的基礎。
反而他現在不用關心楊家後事,他眼下最重要的事,其實是如何處理蘇念。
青丘狐族都滅族了,朝堂那些莽夫應該又要出來蹦了。
這時,他突然想到昨天蘇念有些特別的反應,心中不禁一動,出現一個之前都沒有的想法。
也許昨天蘇念就已經感知到了青丘狐族滅族的異常,畢竟狐族匯聚全族之力,滅族之後她不可能沒有反應。
這樣想來,昨天蘇念的反應,也完全說得通。
其實段思言並不希望青丘狐族覆滅,因為這樣一來,幾乎讓段思言這十年間的努力,已經化為泡影。
好在他並沒有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他還沒有到窮途末路,只不過現在蘇念這個問題也該解決了。
整個六扇門妖門天衛,今天可謂靜悄悄,根本沒有人敢大聲說話。
楊泰的情況此時已經傳遍整個六扇門,他們哪敢在這時候刺激段思言?
可是他們還不得不打攪段思言,因為蘇念這個青丘狐族唯一幸存者又來了。
听到屬下的稟報,段思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這才讓人把蘇念請到房間。
蘇念剛進房間,還沒等他開口,段思言就語出驚人。
「蘇念公主,我得到消息,青丘狐族已經滅族了,狐後也已然身死道消,你該為自己考慮了。」
蘇念心里雖早已經有了預感,但沒想到段思言根本沒有任何隱瞞,直接把真相告訴了她。
她縱使有了準備,還是忍不住潸然淚下,原來母後真的走了,甚至青丘狐族都已經滅族。
段思言這時候沒有說話,而是給蘇念時間,讓她消化這個消息。
等蘇念平息情緒之後,段思言才繼續開口說道︰「蘇念公主,接下來你有何打算,是繼續待在京都,還是我送你回妖國?」
蘇念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輕聲開口問道︰「段衛首,不知我母後是怎麼死的,我青丘狐族又是為何滅族?
就算是東興關傾巢而出,恐怕我青丘狐族也不會如此輕易被滅族吧?」
段思言聞言有些意外,蘇念提及東興關,看來她知道的情況要比自己想象中的多。
但段思言並沒有展現異常,而是暫時把這疑惑放到心底,繼續開口。
「具體情況也許並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大乾並沒有集結大軍征伐青丘狐國,青丘狐族滅族,其實只是因為一個人出手而已。」
「一個人!?誰!?」
「秦守。」
「是他?」
蘇念怎麼也沒想到,青丘狐族滅族的答桉竟然只是因為秦守一個人,不由呆愣當場。
早知道是如此結果,當初自己就不應該招惹這個惡魔,可是誰能想到一個默默無聞的人族,竟然有此等實力?
這就是大乾,這就是人族,他們實在是太低調了。
怪不得妖族傳言,只要是人族擺在台面上的籌碼,永遠不是對方的底牌。
像妖族如果有秦守此等實力的話,恐怕早已經路人皆知。
這時,蘇念又忍不住想,若不是自己主動招惹,讓狐族接連損失大將,母後會不會就不會出手報復大乾?
想到這,蘇念不由越發心痛。
不過現在可不是她後悔的時候,她現在必須鎮定下來,找機會先逃出大乾。
而後只要她還在,青丘狐族就還有希望,自己就是青丘狐族僅剩的星火。
「不知段衛首可還記得當初承諾,願與我青丘狐族世代為好?」
段思言點點頭。
「當然,段某未曾忘過,如此說來,蘇念公主你是想離開京都嗎?」
蘇念當即點頭,沒有拐彎抹角,現在她已經沒有任何談判的籌碼。
段思言也沒有為難她。
「當然可以,不過此事還需要一些準備。」
蘇念听到這,臉色不由一變,以為段思言要拖延時間,可下一刻她就不再懷疑段思言。
「但是現在情況緊急,也只能特事特辦,現在我就得送蘇念公主出城。
今日朝堂恐怕會亂一些時間,還顧不上公主,但是明日,就怕他們會反應過來,重新記起公主。
所以現在事不宜遲,等下恐怕就要委屈公主,而後我會親自送公主出城。」
蘇念听到這,一臉感激,心里也稍稍放心,但也並沒有完全相信段思言。
此刻的她,哪里還敢小覷人族,說不定只是一絲大意,就會讓自己吃大虧。
而後蘇念就告辭離開,在六扇門眾目睽睽之下離開六扇門,但是她察覺無人跟蹤之後,立刻改變方向。
她並未返回國子監,而是來到京都城東城門口一個小巷,而後靜靜等待。
就這樣過了小半個時辰,她突然听見幾聲和段思言約定好的信號,不由有些激動。
她小心翼翼出了巷子口,就看到巷子口出現一輛馬車,而馬夫不是段思言又是何人?
蘇念這時候什麼也沒問,直接上了馬車。
等到了城門口,段思言又順利至極出了城,而後一路向南,直到離開京都之後,都無變故產生。
知道此時,蘇念才稍微放松下來,不知不覺天色也已經變黑,可是段思言並未停下趕路的步伐。
不過這時他已經舍棄了馬車,帶著蘇念親自趕路,他們繞過了層層關卡,甚至還用上了萬里神行符,這也讓蘇念越發感激。
好在人族還有人值得相信。
自己此後要隱姓埋名,在妖國之中,徐徐發展,說不定還有機會讓青丘狐族重臨世間。
她也不知道自己跟著段思言趕了多少路,但日落西山之前離開京都,此時天邊雖未破曉,但也接近。
他們這麼點時間,卻用了四張萬里神行符,不知不覺進入西南道境內。
就在這時,他們眼前山林之間,竟然出現了一座破廟,這時段思言才停下來,看了一眼京都方向,而後稍微松了一口氣。
「蘇念公主,咱們暫時應該安全了,妖國已經不算太遠,咱們暫時先歇一歇吧。」
蘇念自然也不會有意見,現在還在大乾境內,自然一切都要听從段思言的安排。
等到他們在荒廟之中暫住歇息,但兩人此刻都沒有睡意,各自沉默,也不知道各自在想什麼。
這時候,段思言突然開口,讓蘇念一愣。
「蘇念公主可知我為何一直想與青丘狐族和平共處?」
蘇念並不知道段思言此話用意何在,但是這麼多年以來,段思言的確在和平相處之上費了無盡心力。
這時候段思言並沒有等蘇念回答,而是喃喃自語,像是陷入回憶,讓蘇念有些不知所以。
「其實以前我年輕之時,也覺得人妖兩族不兩立,只有一方徹底勝利,爭端才會結束。
後來我遇到了一個人,一個很偉大的人,他讓我明白,廝殺不會有好的結果。
唯有和平,才會讓這個世界沒有爭端,共同發展,再也沒有打打殺殺。
此後我便致力于人妖兩族和平相處發展,而青丘狐族便是我的第一選擇。
第一是因為你們狐族在妖國之中並不算強,就算我的計劃不成功,也不會有多大反噬。
第二,就是狐族聰慧,與你們打交道,你們可以更快的適應我們人族文化。
野史上從來不少書生狐女的愛情傳說,這足以說明狐族很有希望和人族和平共處。
而如煙公主來到大乾就是我看到的機會,而她也沒有讓我失望,她果真愛上了我人族。」
听到這,蘇念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不知道段思言這些話是何用意。
但是她也沒有打斷段思言的話,而是繼續听段思言喃喃自語,但卻多了一分小心。
「本來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發展,如煙公主也已經答應在大乾好好住一段時間。
可惜,這一切因為一個人的出現,導致了事情發展方向完全發生改變。」
說到這,段思言臉上恨色一閃而過,而後又恢復平靜,眼前火光之下,他的臉忽明忽暗。
「之後如煙公主身死,而後蘇念公主的一些安排也被這秦守破壞,我也吃了大虧。
可最後蘇念公主還是順利入京,雖然說過程有些波折,但終究算是向好的方向前進。
可沒想到,這並沒有改變現狀,我此後每一步計劃,都會有秦守從中作梗。
直到如今,更是青丘狐族覆滅,讓我多年辛苦付諸東流,更是讓我失去了一生摯友。
蘇念公主,你可知我心中之恨?」
蘇念沒想到段思言突然問自己,但也立刻反應過來,開口回答。
「我知道,因為我也恨,恨秦守滅我青丘狐族,此滅族之仇不共戴天。」
「是啊,不過蘇念公主,你怕是不止恨秦守,也恨我大乾人族吧?」
蘇念听到這,臉色一變,終于感知到段思言的情緒有些不對。
「段衛首,你這是什麼意思?」
說話間,蘇念已經暗自做好防備,小心翼翼看著段思言。
「哎,若是青丘狐族沒有覆滅該多好,不然我就要讓朝堂袞袞諸公看看,我大乾到底能否和妖族和平相處。
可惜,青丘狐族覆滅,一切都成了泡影,你若逃出大乾,恐怕對大乾再無和善之心,只有仇恨。
如此一來,我也別無他法,只有對不起蘇念公主,親自送你上路了。」
蘇念听到這干笑一聲,站起身後退一步,緊緊盯著段思言,滿是戒備。
「段衛首這是在說什麼胡話,你送我出大乾,我對您感激還來不及,何來恨意之說?」
段思言卻搖搖頭。
「蘇念公主說笑了,若我是你,我族被滅,不管對方是誰,我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終有一日,必將仇人種族一個不留。
想來蘇念公主聰慧,在國子監學習這麼久,自然也跟我一個想法。」
說完,段思言突然站起來,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劍。
「今日是思言對不住公主,請公主安心上路!」
蘇念臉色徹底一變,原來段思言不是送她回妖國,而是想要殺她!
西南道。
山林荒廟。
蘇念此刻一臉戒備,小心翼翼退後幾步,防備段思言突然出手,可誰知道段思言只是抬頭看了一遍荒廟內的破敗景象,並沒有其他多余的動作。
「此時時辰未到,蘇念公主不用擔心我出手,不知你可還願意听我嘮叨?」
火光下,一明一滅,段思言的臉色顯得越發詭異,可是蘇念也不想這時候和段思言爆發爭斗。
這里是大乾,恐怕任何動靜都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所以能夠不動手最好。
既然現在段思言還願意談,她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所以蘇念這時候也在稍遠地方坐下,示意段思言繼續,自己願意洗耳恭听。
段思言這時候卻不由感嘆世事皆有因果定律,他指了指蘇念坐的地方,突然開口。
「那里應該就是如煙公主死的位置。」
「什麼?」
蘇念怎麼也沒想到這里竟然是如煙身死的地方,想到這,她不由臉色一白。
可段思言接下來一句話,蘇念更是嚇得不知道怎麼說。
「至于旁邊,應該就是我兒段意死的位置。」
「等等!」
蘇念一開始還沒覺得有什麼不對,這時候突然反應過來,緊接著大叫一聲。
「等等,你是說和如煙在一起的人族男子,其實是你的兒子?」
蘇念看著段思言的眼神,滿是恐懼,如此想來,如煙入大乾恐怕並不是一時興起那麼簡單。
眼前這個男人到底做了多少事,甚至他連自己的兒子都能算計,此等布局能力實在太過恐怖。
也許自己所做的一切,也都在對方算計當中,想想都覺得唯實恐怖。
不過這時候段思言卻沒有搭理蘇念,而是陷入了回憶當中,嘴角竟然微微上翹。
「我兒從小天資聰穎,可惜他母親早年跟著我東奔西走,落下病根,等他出生的時候,如娘難產而死,意兒雖然順利出生,卻從小身子骨柔弱。
那時候我剛從西北回來,想著他身子骨瘦弱,不適合習武,我就刻意隱瞞了他的存在,讓他習文識字。
可是虎父無犬子,我兒就算不能練武,可讀書卻依舊上等之姿,學堂先生都贊不絕口。
他一點也不像我,而是像他的娘,俊俏至極,自帶一股書卷氣,讓人一看就是一個讀書郎。
他的存在沒幾個人知道,因為他不適合暴露在人前。
有一次查桉我恰好經過西南之地,遇到了離家出走的如煙公主,那時我心里就有了一個想法。
而意兒不愧是我的兒子,等我說出計劃之後,他義無反顧就創造機會,和如煙公主相識。
此後進展都在我的意料之內,如煙公主和我兒陷入愛河,這讓我對和平大計又多了一些把握。
只可惜,我兒還未開花結果,就命隕在此,若是他活著,某一天能成為大儒也說不定。
但為了大乾,我無悔。」
這時,段思言轉頭看向蘇念,眼中滿是遺憾。
「哎,只能說縱使我謀劃縝密,終究奈何不得天意,只能說可惜了。
我本以為青丘狐族是人妖兩族和平開始,卻沒想到青丘狐族因此而滅族。
恐怕朝堂那些莽夫此時已經在慶祝了,他們哪懂和平大業才是大乾唯一出路?
所以為了我的大業,你不能死在那些莽夫手上,既然是我把你送到京都,那麼今日就由我送你去黃泉。
畢竟這是滅族之恨,我實在是不能留你啊,不然你活著,只會一心想著報仇雪恨,那我人族豈不是要天天防備你報仇?
所以別怪我,蘇念公主,請你一路走好。」
說到這,段思言竟然對著蘇念作揖行禮,而後手中長劍,直指蘇念。
蘇念這時候不由嘴角苦笑,搖了搖頭。
「難道我青丘狐族終究要滅族,你就不能讓我青丘狐族留一絲火種嗎?」
蘇念此時已然認命,對方實力乃是先天宗師境界,以她還未到妖將的修為,又怎麼可能是他的對手?
但是自己雖不是妖將,卻也算半只腳踏入妖將境界,既然自己一定會死,那何不讓段思言付出代價?
只見段思言這時左腳一步向前,手中三尺劍芒,帶著漫天殺機,直接向著蘇念一劍而來。
這一劍不只是為了他兒子段意,也是因為楊泰身死,段思言總要做一些彌補動作,挽回一些和平派的頹勢。
就在這時,蘇念竟然不退反進,而後一臉猙獰,因為段思言出手也許太過心急,竟然留有破綻。
「段思言,我就算死,也要讓你留下一些東西,不能全身而退。」
緊接著就听到一聲巨響,蘇念整個人爆裂開來,死之前她臉上還隱有笑意。
可是下一刻,段思言根本不為所動,只見周身罡氣一閃而過,他根本沒有任何損傷。
甚至他還在蘇念自爆的一瞬間,提前一劍砍下蘇念的頭顱,讓她自爆不傷及她的頭顱。
由此也讓蘇念身死之時,還留在世上的最後一個念頭,而這念頭卻是不甘心。
自己終究還是小看了段思言,他這種心思如此縝密之人,又怎麼可能給自己留下破綻?
這完全是因為對方不想產生意外,所以才會留下破綻,讓自己主動送死。
更可怕的是,蘇念發現段思言根本不是先天宗師,而是無瑕大宗師!
恐怕這世上根本沒人知道,作為妖門天衛衛首的段思言,竟然隱藏了自己的實力。
而後蘇念的意識徹底陷入黑暗,段思言看了一眼荒廟,像是看到了段意。
意兒尸首無存,自己總得讓自己的政見得以施展,才算對得起他的付出。
「意兒,是爹對不起你,若有來生,你不要再遇到我這樣的父親了。」
至于秦守,他動不得,也動不了,只能等待,說不定某一日他能等到機會。
這一生,我都在等,不妨再多等一次
京都。
此刻大乾朝堂可謂熱鬧非常,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面色通紅。
青丘狐族竟然敢陰謀籌劃我東興關,傷及二十萬大乾百姓性命,可最後卻落得滅族下場,他們心中怎能不快?
至于楊泰的死,並沒有出乎段思言的意料,朝堂果然沒有任何悲傷之意。
甚至兵部對楊泰之死還嗤之以鼻,想著要是楊東來劍聖再生,會不會被自己不肖子孫氣死?
要是楊泰未死,真的讓青丘狐族全身而退,恐怕督察院彈劾他的折子,可以堆滿整個朝堂。
但是既然楊泰已然身死,人死如燈滅,所以生前一切,他們也不再追究。
畢竟還要給楊家留些顏面,畢竟是為大乾流血犧牲的家族,總要給予照顧。
況且青丘狐族已然滅族,妖國竟然只敢放嘴炮,可謂讓朝堂上下,更加興奮。
大乾面對妖國,何曾這麼痛快過?
那一日,朝堂六部官員一天都沒停過笑意,反正過年喜慶都不如此時。
直到晚上,朝堂官員們才冷靜下來,這時候才想到了青丘狐族最後一個火種,還留在大乾京都。
可是,這時候他們再去找蘇念,怎麼還能找到她的身影?
不過作為大乾京都,他們想要找尋蘇念最後行蹤,再簡單不過。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再次看向六扇門,督察院御史周良科忍不住再次跳出來,對著六扇門直接破口大罵。
「段思言,果然人奸耳。」
但段思言卻並沒有出現,這情況讓六扇門司尉,再次有些抬不起頭。
上一次這種情況,好像是前玄衛衛首丁一真除魔回來的時候,沒想到還沒過多長時間,這種情況就再次發生。
可是他們在內心深處,始終無法相信,自己衛首會做出對不起大乾之事。
可現在段思言蹤跡全無,他們縱使想要反駁周良科,都沒有底氣,畢竟蘇念最後出現的地方,就是六扇門。
衛首,你現在到底在哪啊?
就在整個六扇門妖門被周良科罵的抬不起頭的時候,段思言終于出現了。
只見他左手拿著一個狐頭,步伐堅定,一步一步走進六扇門,根本沒有在意周圍人異樣的眼光。
而後他一把把手中狐頭扔到周良科前面,沒有任何情緒,開口說道︰
「周御史,青丘狐族蘇念公主的人頭在此,不知你現在可滿意?」
周良科听到這,動作不由一頓,而後直接蹲下來,仔細翻轉狐頭,絲毫不嫌上面血跡淋淋。
咦?
周良科這時候輕咦一聲,有些不可置信,這竟然真的是蘇念的狐頭?
青丘狐族的特征很明顯,再加上蘇念持潛淵令入國子監,他作為督察院御史,曾經還見過蘇念。
而這狐頭的氣息,和蘇念並無二致,周良科這時候站起身,臉色稍微好看些。
「段思言,幸好你把蘇念的狐頭帶了回來,不然我鐵定要參你一本。
只希望你不要人前一套,背後一套,要是讓我抓住你的把柄,你就可以以死謝罪了。」
說完,周良科抬頭挺胸離開,對于段思言,縱使對方把蘇念狐頭帶回來,他還是不想給對方一個好臉色。
六扇門妖衛這才松了一口氣,看向囂張的周良科,隱隱有些不滿。
段思言平時雖然做一些偏袒和平政見的一些事,但是他們卻始終打心底相信,衛首他不可能賣國。
段思言此刻卻覺得自己有些疲憊,讓人把狐頭收好以後,就準備回家。
這時候卻有司尉出門叫住了他。
「衛首,等等,門首讓你過去一趟。」
段思言這時候竟然搖頭,「你回稟門首,就說我現在有些累,等到恢復精神,再來見他。」
說完,段思言直接頭也不回離開,一時間六扇門司尉相視無言,看著他那略顯句僂的背影,不禁有些傷感。
也許,衛首現在也很難過吧,畢竟楊衛首身死,對他的打擊最大
京都,兵部。
對比六扇門有些低沉的氣氛,兵部的氣氛卻是熱火朝天。
自從幾百年前西北劍聖楊東來怒斬妖王之後,大乾和妖族再也沒有過太大的沖突。
就算偶爾有摩擦,一般也都是小打小鬧,畢竟大乾因為實力原因,一直都處于固守狀態。
不過這幾百年來,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妖族也並沒有像以前一般咄咄逼人。
但總體來說,大乾還是處于弱勢一方,可是現在,西南東興關被狐族算計,二十萬百姓命在旦夕。
可是還沒等他們做出反應,轉頭就得到反轉消息,一人一刀,青丘狐族族滅。
就算是妖國,此次竟然面對青丘狐族滅族,也只是放放嘴炮,根本就沒有什麼軍事行動。
大乾何曾如此揚眉吐氣,一時之間,秦守之名也響徹大乾朝堂,讓無數人為之驚嘆。
之前因為六扇門的原因,秦守的名字只在高層之間流傳,其他信息都被六扇門封鎖,一般人無從所知。
可是現在,秦守怎麼可能還寂寂無名?
就連國子監這幾天都放了假,只因為平日里不言苟笑的先生們,都在昨夜喝了酩酊大醉,這幾日無心上課。
作為讀書人,有時候更為此等英雄氣概所折服,縱使他們從前從來都不認識秦守。
由此可想而知,青丘狐族被滅,對于大乾來說,是何等振奮人心。
至于今日兵部這麼熱鬧,是因為有小道消息,兵部要派人去西南道道府拜見秦守,以此表達朝堂善意。
而朝堂高層因為覺得秦守青丘狐族滅族的所作所為,像極了武人,所以這個差使就落到了兵部頭上。
因此今日兵部才如此熱鬧,試問哪個武人不想去見見這位一朝成名的秦先生?
更別說他們听說秦守已經是得到真人巔峰境界,甚至還有人傳言他已經踏出了天人一步。
反正此時各種傳言都有,各種小道消息亂飛,總而言之,秦守很強,強的離譜。
在這種情況下,兵部這些被文官稱為莽夫的武人,誰又不想去西南見他?
就在兵部吵吵鬧鬧的時候,兵部那些部堂高官也有些頭疼,他們也不知道消息怎麼泄露出去。
要是消息沒泄露,他們還能關起門來商量,等出了結果,再來個先斬後奏。
可現在,他們哪里還能這麼做?此時兵部尚書看著幾個侍郎,連續喝問他們現在有什麼意見?
幾位侍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無言,心中忍不住暗罵。這些兵大頭,就沒一個簡單的。
他們不管推薦誰,其他人都會有意見,其實兵部尚書也理解他們的難處,可是現在他們也必須盡早做出決定,朝堂可一直盯著這事,宜早不宜遲。
不然兵部一直讓那些莽漢鬧騰下去,也不是個事,還會讓其他堂部笑話。
今日無論如何也得拿出一個章程。
就在這時,一個侍郎腦袋靈光一閃,當即有了主意,「大人,季晨景是不是從東南回來了?」
兵部尚書聞言,眼楮一亮,直接拍板。
「好,那就這麼決定了,想來這會兒應該也沒人反對吧?」
一時之間,本來還愁眉苦臉的兵部侍郎等人,瞬間眉開眼笑。
這事可謂完美解決,他們不用再頭疼了
西南道,道府。
此時秦守宅院多了一個客人,不是謝來運,而是覃劍勇。
這事其實還要從東興關說起,他自從看到楊泰所作所為之後,就對六扇門失望不已。
再說他已經在那麼多人面前說了不再加入六扇門,就沒有跟韋一笑回到六扇門分舵。
縱使這一路上韋一笑再三保證,之前覃劍勇所做一切都一筆勾銷,覃劍勇還是不想再加入六扇門。
在他心里,六扇門本就是對付妖魔詭怪的機構,但是楊泰的所作所為,已經傷了他的心。
尤其他之前和楊安有過接觸,不由越發對楊泰不滿。
同樣是兩兄弟,差距為何會這麼大?
可是他現在已經辭去邕城捕頭的職位,不去六扇門分舵,的確也沒去處。
最後他思來想去,覺得既然沒什麼事,不如去道府看一下秦先生。
不管怎麼說,自己進入九品大武師境界,都是秦守之助,這時候無事,不去見他,實在也說不過去。
所以他雖然拒絕加入六扇門,但還是和韋一笑一起返回了道府,第一時間就找上門,拜見秦守。
秦守看到覃劍勇來拜訪,並沒有太過訝異,再加上此時恰好謝來運並不在道府,索性讓覃劍勇在一旁作陪。
此時兩人喝著小酒,因為都不是多話之人,氣氛一時沉默下來,好在覃劍勇喝酒之後,因為拒絕加入六扇門,心中頗有些怨言,開始忍不住倒苦水。
「那你今後可有什麼打算?」
听到秦守的問話,覃劍勇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畢竟他之前一心只想對得起自己一身官皮。
可現在,他已經沒有了職務一身輕,他反而不知道自己該去做什麼。
他開口想問秦守有什麼建議,秦守卻直接搖搖頭。
「你自己想做什麼,你心里早已有了決定,你想征求別人的意見,不過是想讓別人認同你的選擇罷了。」
听到這,覃劍勇不禁有些恍然大悟,自己其實只想斬妖除魔,那又何必拘泥于自己是什麼身份?
就像先生,閑雲野鶴,但每次出現大事的時候,他哪次不在,不然自己恐怕已經死在東興關。
覃劍勇不禁拿秦守做榜樣,越想越覺得應該如此,做一個熱心之人,為大乾貢獻自己的力量。
覃劍勇想到這,不由眼神熱切看著秦守,這讓秦守有些不知所以然。
「先生,我以後不如就跟在你身邊吧,雖然我本事低微,但也想和先生一樣,為百姓做些什麼。」
秦守一愣,這又是什麼古怪的決定,自己只是想讓他追求自由而已,怎麼想到跟在自己身邊?
之前是楊安,只不過被自己拒絕,現在是覃劍勇,難道自己這麼像帶頭大哥,爭相來拜碼頭?
荒謬至極!
自己可是追求得道長生的男人,哪能被紅塵因果給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