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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七章 少年無所有,聊贈一劍虹

白衣少年以險些失傳的天香劍氣奮勇擋下第二刀的動靜響徹山谷,百花山莊內眾人立即察覺不妙,錢興迅速點起其余七名玉龍衛想要去一探究竟時,卻被從觀星樓七層窗口探身出來的邋遢老頭揚聲攔下,生怕中了旁人調虎離山之計山莊又會毀于一旦,只準沈辭雲跟錢興二人前去,反正真要是遇上強敵,以何英華等七人的修為去了扭轉不了局面,不如留在山莊里護著膽戰心驚花容失色的丫鬟們。

一同御空飛出山莊,錢興驚訝發現七品境界還不穩固的青衫少年,御劍速度竟然還在早就邁進四境修為的他之上,可惜動靜發出來的位置離百花山莊挺遠,縱然心急如焚也不能一蹴而就。山羊胡老頭發覺莊子里有兩個四境修士氣息正朝這里疾速而來,心知再遲疑下去,想殺了這棘手的白衣少年更得多費不少力氣,當下喝令那拖著長尾的妖族阿二只顧纏住墨莉,自己則大步流星揚刀直朝陳無雙而去。

陰柔似內廷太監的謝蕭蕭低下頭不再去看場中戰局,右手食指伸進嘴角一抿,面帶笑意翻開手里那冊親手所畫的圖,嘩啦啦一連掀了幾頁都覺得不滿意,以往覺得在自己身下承歡的女子都算是姿色出眾,可跟眼前一身黑裙俏臉如霜的青澀少女一比,就都落了下乘,采陰補陽這種事,當然要選未經人事的黃花閨女才有用,否則去京都見識見識那條聲名卓著的流香江豈不是更好,深諳起承轉合之道的花船姑娘們,伺候人的法子那才叫一個地道。

眼見那形容可怖的漠北妖族已然動手,墨莉再想置之不理是不可能了,緊咬著銀牙縱起層層疊疊的湛藍色劍光搶先接連揮出四五劍,劍氣呼嘯縱橫,只求迅速斬殺這人不像人、獸不像獸的可惡妖物,好騰出手來幫陳無雙一把,但甫一交手芳心就為之一沉,原來這妖族廝殺全憑血氣雄渾,與以真氣應敵的修士大為不同,只靠著皮糙肉厚的本事近身纏斗,鋒銳劍氣劃在其在外的肌膚上竟只能留下不深不淺一道口子,不等鮮紅血液流出來多少,就開始緩慢愈合,而且雙手十指上生出來兩寸余長的尖銳指甲,一揮一動咻咻破空。

八品修士的第三刀再不留力,常年在北境苦寒之地跟凶殘成性的妖族打交道,山羊胡老頭深知獅子搏兔尚用全力的道理,腳下斜斜踏出兩三步,雙手持刀腰部發力身形猛轉,刀鋒瞬間由下而上撩到高處,距離白衣少年僅有兩丈之遙,刀身撩到最高處時毫無停頓地順勢劈砍而下,這一刀勢頭之烈讓陳無雙產生了一種極不合常理的感覺,似乎身周方圓數丈範圍的空氣都被瞬間抽淨,本該發出劇烈破空聲的一刀卻詭異得毫無聲息。

陳無雙的第一反應是後退兩步暫避其芒,用刀用劍其實跟戰場用兵都是一個道理,講究個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此時山羊胡老頭的刀芒正值巔峰,退去兩步,無形之中便能以逐漸增加的距離卸去幾分力道,說時遲那時快,白衣少年抬起來想要後撤的右腳竟在落地之前突然踏前。

一步重重落地,生死之際陳無雙非但沒有全神貫注,心里卻陡然想到一句話,一句獨居昆侖山絕頂、睥睨天下數十年的蘇慕仙說的話,燎原之火,怎生比得上三千里長空月明,其氣正天地?

劍十七的心法僅短短十二個字。

縱有萬法在前,吾當一劍破之。

心有所悟,胸中劍意立刻相互呼應,焦骨牡丹上驟然光華大盛如日中天,陳無雙只覺體內洶涌真氣如滔天巨浪般順著手臂、掌心,奔涌進那柄曾渴飲仙人血的長劍,剎那間丹田為之一空,渾身經脈仿佛瞬間收緊,一道照亮整條山谷的磅礡劍氣,悍然迎著八品修士強橫刀芒揮灑而出,聲勢之大猶有勝之。

「地獄十八層,一劍破十七!」

先前听人說,黑鐵山崖獨臂修士顧知恆所豢養的那條南疆玄蟒,是被白衣渡厄沈判官一劍從五境實力劈落到四境,陳無雙還覺得有些匪夷所思,畢竟沈辭雲說得詳細,十年前沈廷越只是四境七品的修士,如何能有力戰那等凶獸而不落下風的本事?

可相隔十余年,百花山莊外陳無雙再度使出這一式煌煌不可一世的劍十七來,立刻就對當年發生過的事情深信不疑,也終于明白了當日在白馬禪寺里,蘇慕仙為何說世上有千千萬萬個劍修,便有千千萬萬種劍十七,這一劍的氣勢遠遠比孤舟島弟子季清池只攻不守的劍意更決絕,只是往前,不管他前面千山險阻、萬水爭流,不管他前面是仙人還是妖族,少年無所有,聊贈一劍虹。

雖千萬人,吾往矣!

正心急如焚全力催持沉香劍朝東而去的沈辭雲猛然在空中頓住身形,詫異到來不及反應的錢興間不容發拼力擰了擰身擦肩而過,險些將二百余斤的體重帶著前行的迅猛勢頭撞在他後背上,「辭雲公子?」

沈辭雲一雙狹長鳳眼中綻出令人不敢直視的光彩,語氣有些哽咽地喃喃道︰「劍十七•••」

刀芒劍氣未及接觸,穩穩八品修為的山羊胡老頭就感受到了那道劍氣鋒銳無匹,明明對方只是個三境六品修為的瞎子劍修,可竟然讓他心里生出一種不可抵御的感覺來,只覺天下劍修此間少年鋒芒最利,大驚道︰「三種御劍術同修?!」

眼神不時在手里圖和墨莉身上來回交替的謝蕭蕭臉色也是為之大變,迅速站起身來繞到跪在地上的另一名抬轎子大漢身後,「阿大!」那人動作快到留下一串殘影,站起身來張開雙臂,低頭含胸將陰柔少年虛攬在懷里,用同樣生出長尾來的寬厚腰背朝向山羊胡老頭跟陳無雙交戰處,若是不及時擋下來,光是刀芒劍氣相交踫撞的余威,就足夠要了自家有病在身的公子小命。

一聲天塌地陷般的巨響,浣花溪水被刀芒劍氣勁力余威激蕩地倒卷而上,深度僅及常人膝蓋處的溪水里炸起兩丈余高水花,嘩啦一聲散落而下,方圓數丈晴空如洗卻大雨傾盆,本來千萬年東流不盡的溪水掉轉方向朝西逆行而上。

趁那阿二被天雷般動靜嚇得呆立不動,墨莉淒聲喊了句︰「無雙!」再不管身後漠北妖族,不避溪水瓢潑灑下,三兩步跑過去扶住身形搖晃的白衣少年,卻見七竅流血的陳無雙仍然面帶笑意,咧著嘴露出一口被鮮血染透的白牙,渾身仿佛被抽空了力氣一般,用布條綁著焦骨牡丹的右臂無力垂在身側,虛弱到連話都說不清楚,低聲含糊道︰「這一劍•••夠換個世襲罔替的侯爺了•••」

劍氣擊潰那道刀芒後仍有余力去勢不止,山羊胡老頭舉刀在身

前一擋,那道白如經天長虹般的劍氣狠狠刺在他寬厚刀身上,八品修士受此重擊悶哼一聲,刀身被一股巨力狠狠撞在瘦骨嶙峋的胸口上,噗地噴出一口血舞,轟然倒退摔在溪水中。

墨莉心疼地頓時淚如泉涌,想抱著陳無雙坐下,少年卻搖頭勉力站著,只好將自身真氣毫不吝嗇地連續灌注進他體內,這才知道他表面看著傷勢極重,其實並無嚴重外傷,只是體內經脈中真氣蕩然無存,連帶丹田氣海里都空空蕩蕩一干二淨。

哭得梨花帶雨的少女心下駭然,僅一劍,就耗盡了堂堂六品劍修所有真氣,這樣的御劍術,何止是霸道二字所能概括!得墨莉真氣入體,陳無雙長長呼出一口氣,仰天大笑道︰「老頭,公子爺這一劍也有個名堂,便叫做痛打落水狗,比你那什麼牛尾掃蠅蟲應景。」

以六品修為,一劍不守反攻重傷八品刀修,這等戰績不僅能讓司天監白衣少年揚眉吐氣,便是放眼天下也足以自傲,出京半年有余、行路七千余里,陳家幼麟,總算真正配上了後面那句舉世無雙。至于三劍除妖、一等風流,嘿,還是留給御劍趕來的沈辭雲更合適,不是不願意在墨莉面前再逞一回英雄,委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沈辭雲一眼就瞧出陳無雙看似狼狽無比,實則得意洋洋,一雙鳳眼打量過對面眾人,古銅色沉香劍湛藍光華大盛,渾身氣機鎖定在那阿大、阿二兩個面目猙獰、身有長尾的人身上,冷聲道︰「漠北妖族?」

錢興一落地驚得連手里長刀都丟了,連滾帶爬趔趔趄趄跑到陳無雙身前嚎啕大哭,「公子爺,公子爺,哪個狗日的把您跟少夫人傷成這樣?錢興拼著這條命不要,也得給您報仇!公子爺,您倒是說句話,是不是水里那個老王八蛋?」

陳無雙心情大好,抬起手臂拿破破爛爛的左袖抹了把臉,抬腳想踹卻又站不太穩,笑罵道︰「哭什麼喪,你家公子爺跟少夫人都死不了。錢興,那邊有個兔兒爺,先割了他狗日的舌頭,再順手幫他淨了身,回頭送去京里,交給好這一口調調的國子監祭酒大人,也好換個人情來。」

錢興猛然回頭,七品刀修氣勢猛然爆發出來,寒聲問道︰「公子爺,那狗日的怎麼惹了您?屬下也好注意些下手的分寸。」陳無雙冷然一笑,「他要把你家少夫人搶回去,當第二十七房妾室。」

玉龍衛副統領渾身一震勃然大怒,揚刀指著剛從阿大懷里現出身形來的陰柔少年,破口大罵道︰「驢草的棺材瓤子,錢某只問你一句,你他娘姓不姓李?」錢興形容粗獷心思細膩,雖然還不知道這場打斗的原委,猜也能猜到,敢跟即將白衣換蟒袍的公子搶女人,那看起來確實像個兔兒爺的陰柔少年身份必然不一般,陳無雙敢打皇子,他可萬萬不敢真去割了天家貴冑的舌頭。

陳無雙沒好氣道︰「廢什麼話,那兔兒爺他親爹是雍州謝逸塵,姓不了李!」

錢興雙眼一瞪,狗日的在漠北吃了妖族的熊心豹子膽了?你爹算個什麼東西,謀逆的反賊也敢跟司天監嫡傳弟子搶媳婦?眼見那山羊胡老頭陰沉著臉提刀在溪水中站起來,見獵心喜道︰「辭雲公子,你應付那兩個長尾巴的畜生,錢某想試試那老王八蛋刀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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