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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六章 出手試探

四季如春的山谷里也有了幾分淡淡的涼意,陳無雙坐在茅屋前的石墩上悵然出神,輕聲道︰「听彩衣說,她動身南下的時候涼州就下過一場小雪,京都的天氣現在應該也冷起來了,我有點想念司天監的幾個老頭。辭雲啊,你想不想家?」

剛剛練完一套劍法的沈辭雲收起劍坐到他身邊,沉默了片刻才道︰「在孤舟島的這十年,我很想家,想那個跟爹爹一起生活過好幾年的小村子,想教我念書的李老夫子,想隔壁季大叔家對我很好的二女兒,想鄰居嬸子大娘們蒸得松松軟軟的白面干糧,也想我家屋子里的藥材味道。可是到了這里,我就不太想家了,我爹在這里,這里就是我的家。」

墨莉悄然嘆了口氣,彩衣在一旁若有所思地打量著這個長著一雙鳳眼的青衫少年,也沒有出聲。陳無雙伸手拍了拍青衫少年肩頭,忽然灑然一笑,問道︰「彩衣姑娘,我沒去過中州以北的地方,涼州的風光怎麼樣?」

黃衣少女一笑起來就露出兩頰淺淺的酒窩,「涼州西接萬里大漠,常年風沙迷眼,每年冬天下的雪能有三四尺厚,比起這山川好似妙齡女子的雲州來可就差得遠了。不過這位常老先生要是去了肯定喜歡,涼州的酒才叫烈酒,我爹爹饒是有修為在身,也常喝得酩酊大醉。」

邋遢老頭不屑地哼道︰「老夫又不是沒去過,當年要不是不肯將就,早就入贅了涼州將軍府上做女婿,現在興許也能混個一官半職。」陳無雙沒有理會常半仙吹噓,而是面朝彩衣遲疑了一下,又問道︰「這麼說你修的功法,是你爹爹教的?」

彩衣搖搖頭,道︰「不是,我爹爹的修為•••不算很高,這回出門前才多少指點過我幾句。之前所學的功法是我娘死之前留下來的,我雖學過御劍術,但連把像樣的劍都沒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是個劍修。」

常半仙自然明白陳無雙還是對這個奇怪少女的來歷不太放心,總想著出言試探,于是嘿笑一聲接口問道︰「你娘是不是姓洪?」他先前就看出來彩衣的功法,與那個戰死在漠北的四境修士洪破岳有些相似。

「前輩怎麼知道?」彩衣訝然看向捧著酒葫蘆的邋遢老頭,這句話既是反問,也是承認。沈辭雲笑著揶揄道︰「該不是涼州將軍姓洪?常老先生這是見著故人之女了?」他見常半仙有此一問,登時就想到彩衣的娘親,或許就是常半仙年少時不肯將就的那位將軍府小姐。

陳無雙哈哈大笑,指著沈辭雲道︰「

你想到哪里去了,從彩衣姑娘相貌就知道她娘親定是風姿絕美之人,怎麼能看得上老常?他的意思是說,涼州當年有個散修叫做洪破岳,當年曾以四境修為闖下過不小名頭,後來去雍州邊軍中效力,戰死在漠北妖族圍攻之中。彩衣的娘,應該與洪破岳前輩關系不淺。」

彩衣神色黯然點了點頭,「常老前輩猜的沒錯,洪破岳是我舅舅。」這一承認下來,沈辭雲等人不由肅然起敬,能修到四境的修士還心甘情願去雍州出力,這再也無緣見面的洪破岳前輩比之駐仙山程雲逸可就高尚了太多。

陳無雙心里卻還是多少有些疑慮放不下,又道︰「洪前輩的風采我等算是見不著了,彩衣,你跟谷雨同是六品修士,不如比試切磋一場如何?一來各自印證所學,二來也讓我們見識見識洪前輩的絕學。」

谷雨立即點頭答應道︰「公子說的是,彩衣姑娘意下如何?」黃衣少女稍一猶豫,隨即也欣然應允,「早就听過司天監青冥劍訣的名聲,能有機會跟谷雨姐姐請教當然再好沒有。但我沒有趁手的兵刃可用,只能等從劍山采劍回來再比了。」

陳無雙哪里肯等到那時候,當即道︰「這個好說。墨莉,你的那柄上弦月能不能先借她一用?」這種事墨莉當然不會拒絕,笑吟吟從儲物法寶中取出那柄通體漆黑如墨的長劍遞了過去,「這柄劍是我家傳,送于彩衣不行,借給她暫且用用倒是可以。」

白衣少年站起身來,指著東面道︰「浣花溪上游不遠,有一處地勢開闊的草地,去那里切磋便不必擔心工匠們瞧著心慌,擇日不如撞日,現在就去。」說罷當先走在前面帶路,領著眾人沿著溪流逆行而上往東走去。

幾人都沒有御劍,拎著酒葫蘆的常半仙跟陳無雙並肩而行,後面跟著谷雨和墨莉,沈辭雲洗了把臉才跟上來,反而跟黃衣少女走在最後面。彩衣瞄了眼前面隔著很遠的幾人,輕聲問道︰「無雙公子好像沒有修為?」

沈辭雲不疑有他,笑著解釋道︰「不是,他修煉的功法是司天監秘傳,比較特殊。雖然現在還沒有真氣在身,但他確實是個三境修士不假,跟你一樣,想著去劍山踫運氣采劍。」彩衣挑眉詫異道︰「沒有真氣的三境修士?這是什麼功法?」

青衫少年提著沉香劍走得不快,彩衣也有意放慢了腳步听他說話,卻見沈辭雲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天下修士不計其數,難免會有幾種不為人知的殊異功法。谷雨是得了青冥劍訣的真傳,算是六品修士里頂尖的

存在,你畢竟是個散修,比不過司天監的弟子不丟人,打不過認輸就是了。」

彩衣點點頭,目光中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喃喃道︰「難怪爹爹他們都說司天監絕非浪得虛名,我早就想試試青冥劍訣有多厲害了。」

走在前面的陳無雙也沒閑著,低聲囑咐常半仙道︰「老常,一會兒你可要看仔細了,我總覺得彩衣不是個散修這麼簡單,盡管不像個邪修•••那獨臂修士可也不像個邪修。」邪修之所以被稱為邪修,就是因為馮秉忠、黑衣老婦之流所修的功法天生就帶著一種陰毒森冷的氣息,要麼用毒、要麼驅使冤魂惡鬼,要麼以人性命修煉功法、要麼以自身精血祭煉法寶,極容易分辨出來。

那姓顧的獨臂修士功法堂而皇之,所用的法寶山河鼎也絕非陰邪之物,連陳仲平都說他應該不是個邪修,可他卻出面冒死擋下青冥劍氣救走了黑衣老婦,其出身多半就是神秘的黑鐵山崖中人,因此陳無雙才一直對突然出現的黃衣少女有所懷疑。

邋遢老頭嗯了一聲,道︰「老夫曾與洪破岳有過數面之緣,只要那姑娘一出手,就能判斷她說的是真是假。你也不要疑心太重,這時候天下三境的修士但凡覺著能跟越秀劍閣說得上話的,都會來雲州爭搶進去劍山的機會,能踫上幾個才是正常事。」

陳無雙緩緩搖了搖頭,道︰「我倒不是怕她一個三境散修,而是總覺得黑鐵山崖那幫人還會有後手,以前以為他們不敢在越秀劍閣任平生眼皮子底下鬧騰,可你想想,那條南疆玄蟒不就是從十萬大山里帶出來的?怕就怕靖南公揣著明白裝糊涂啊。」

頓了一頓,陳無雙又道︰「如果這回能證實她所學的是洪破岳的功法,就沒什麼可防備的了。你那個潛龍騰淵的說法我不大信得過,原本想著過完年再去南疆,但這幾天我已經察覺到山谷外面經常有修士氣息經過,等不得了。」

常半仙不以為然笑道︰「都說了不少修士正往越秀劍閣方向趕,你小子別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地自亂陣腳,去南疆的事說著簡單,還是得做好萬全的準備再去才好。你身上的跗骨之毒雖然還在,但那妖婦被陳老頭驚走,想來一時半會也不敢再回來,踏踏實實在這里住些日子,老夫挑的正月初三對你大大有利。」

陳無雙冷笑道︰「要不是你上回挑的九月初三,咱們還會剛巧在拜相山下踫上駐仙山的人?潛龍騰淵、潛龍騰淵,騰到獵戶家窩了半個月才敢出來,丟不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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