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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天監與大周國朝同齡。

自大周太祖李向起兵征戰平定四方,建國後第一件事,就是在陳家先祖的相助下,定天下疆域為一十四州,並設司天監,職司監察天下修士、鎮壓國朝氣運,至今已歷一千三百余年。

千余年間天子更替,司天監卻始終聖眷不衰、地位超然。歷任觀星樓主世襲一等鎮國公之爵,一脈相傳,從不收外姓弟子。

當代國公爺、觀星樓主陳伯庸這一輩,有血親兄弟四人。除排行最末的陳季淳育有一女、定親于當今陛下的六皇子之外,其余三人膝下都無子嗣。

無奈之下,才在各地尋了些天資上佳的孤兒收入府中,多年來由樓主親自教,培養出二十四名劍侍,分明命名以二十四節氣,在麾下任命。

谷雨正是其中之一,年紀只比陳無雙大了一兩歲的少女,已然有了三境六品修為,放眼天下也算得上是高手修士,頗得器重。

只不過,也許人生真是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這位修為遠勝于陳無雙的侍女,相貌實在平平無奇。微黑的臉孔,比之黃鶯兒那吹彈可破的嬌俏容顏,幾乎判若雲泥,而且從來少言寡語,為人最是無趣。

此時的陳無雙,正不情願地跪在觀星樓不算寬敞的七層上,听著師伯諄諄善誘道︰「無雙啊,眼下亂世征兆已現,各路邪魔外道蠢蠢欲動,世道可不太平。你身無真氣修為,出了京城步步都是險境,有谷雨護著也好有個照應。至于那黃鶯兒,你要是真喜歡,等你回來我親自把她接來司天監就是。」

「京城距雲州少說也得七千里,我又不會御劍,這得走到什麼時候去?」陳無雙幽怨道。

既然認了命非去不可,臨走之前總得多討要些好處才實際。司天監富可敵國、珍藏無數,有便宜不佔王八蛋,這時候不開口更待何時?

陳伯庸位極人臣,豈能瞧不出眼前這憊懶少年打得什麼主意?

「你此行確實舉步維艱,一來要沿途增長見聞、錘煉神識,力爭在到雲州之前突破三境,好有資格進劍山采劍。二來,則要留心各地修士門派可有異常舉動,司天監這副擔子,你躲是躲不掉的。」

不提好處,只說責任。這種官僚習氣,作為記者的他前世可沒少見,應對起來也倒有些心得。

「前

路漫漫、重任在肩,皇帝還不差餓兵呢。您好歹也賜些神兵法寶、靈藥仙丹的,給我防防身不是?再說,金銀這種俗物,留著也生不出小的,不如得之于天下、散之于天下。這等小事不必勞您大駕,我順手就幫著辦了。」

這回可真是去玩命,該要的好處少一點也不行。

陳伯庸哈哈一笑,道︰「這有何難?此次出行若能成功,整座觀星樓我都舍得送于你。神兵利器先不提,左右有谷雨跟著,不到三境你拿了也無用。靈藥倒給你準備了不少,上千枚是有的。至于防身的法寶,路上谷雨自然會給你,片刻也不許離身。」

本來忐忑的陳無雙聞言,心中踏實了不少。這師伯平日里不苟言笑,對自己真算是另眼相看了,難得他這麼大方,幾乎下了血本,比起師父來靠譜得不是一星半點。倒讓少年生出些感激之情來,看來這趟出門是勢在必行了。

至于這座世人景仰的觀星樓嘛,誰願意要誰要去,你沒有兒子也休想把這擔子傳給我。伴君如伴虎啊,哪有日日暢飲流香江上過得舒心。

做大人物,是很辛苦的。

「多謝師伯厚賜,無雙•••爭取不負所托。不過•••」

陳伯庸眉毛一挑,問道︰「哦?」

卻听得身前恭恭敬敬跪伏在地的少年抬起頭來,咬牙切齒道︰「煩請師伯看好黃鶯兒,別被我師父鑽了空子。」

身形頗為魁梧的樓主鄭重點點頭,應允道︰「你放心。就算看不好黃鶯兒,我也看得住你那師父。」

頓了頓,似乎悄無聲息地嘆了口氣,陳伯庸變得有些意興闌珊,揮手道︰「去準備吧,明日一早,趁著大霧動身離京。路上•••凡事多加小心。」

陳無雙磕了個頭,自行退去。前世人人平等,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可入鄉隨俗,這一世既然能重活一次,該有的禮節容不得抗拒,心理上倒也沒多大負擔。

淮陰侯韓信還曾受過胯下之辱呢,這種對自家長輩磕個頭,就能換來大大好處的事,有什麼想不開的,誰還嫌寶貝多了壓手?

仲夏時節,本不該出現大霧彌漫的天氣。

不過,這對于司天監而言,不過是雕蟲小技、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五境修士移星換斗、搬山填海無所不能,呼風喚雨也屬平常,稱不上稀

奇本事。

趁著天還沒亮,厚重大霧籠罩整座京城時,劍侍谷雨一言不發地御劍升空,帶著垂頭喪氣、戀戀不舍的陳無雙,從觀星樓悄然離京,未曾驚動任何人。

一路向南遠遠飛了半個時辰功夫,眼見大霧就要在初生起的朝陽照射下散盡,二人才尋了個偏僻處收劍落來。

司天監門中喜穿白衣,連天子御賜給陳伯庸的蟒袍都是白底繡銀龍,谷雨也不例外。只是身上所穿的上好白紗長裙,在自家主子騷包的打扮面前多少顯得有些•••寒酸。

價值千金的白蠶絲長衫上細細繡著山川河岳,腰間墜著魚型羊脂美玉,連頭上都束著蠶絲金邊發帶的少年,任誰打量一眼也得稱贊一聲濁世佳公子,風度堪比當朝太子爺。

谷雨皺皺眉,這身打扮去,逛逛流香江自然是極好的,可出門游歷還穿成這樣,就差昭告天下惡人,好大一只肥羊就在眼前,爾等為何還不動手?

猶豫了一下,並未開口勸阻的侍女從隨身儲物香囊中,取出一個長有四尺、寬有尺余的黑漆漆古怪鐵箱來,道︰「樓主交代,公子從出了京開始,此物不可離身片刻。」

陳無雙驚喜地伸手欲接,卻猛然感到雙肩一沉,險些被重逾百斤的重量壓倒在地。一個觸手冰涼的鐵箱子不由分說就被掛在了單薄肩頭,沉沉壓在背上。

少年大驚失色,詫異問道︰「這•••這是什麼東西?」

「是你保命的法寶。樓主大人親手在上面刻了一道符咒。」谷雨解釋道。

陳無雙不解問道︰「符難道不能畫在紙上?這箱子死沉死沉,還有別的用處?」

「沒了。」

來不及罵娘,陳無雙不死心道︰「那靈藥呢?」

話音剛落,就突然被谷雨一把掐住下巴掰開嘴,一粒綠豆大小的丹藥入口即化。呆滯了片刻,還沒等回過神來,他就感覺月復中一陣疼痛翻涌,心中生起一絲不祥預感來,「這是•••」

「隔四個時辰吃一次。喏,你左邊有個小林子,去那邊解決,我在此等你。」

不能再說話了。再多說一句,都有毀了這套行頭的危險。

少年恨恨背著鐵箱往林中跑去,好你個卑鄙歹毒的陳伯庸,敢喂公子爺吃瀉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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