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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四章 大難當頭

陳無雙沒有回答,反倒是岳陽樓上修為最低、身份最高的康樂侯爺笑了聲,似有深意朝南面偏頭看了兩眼,淡然道︰「許家沒有膽小怕死的,這蟒袍加身的千年富貴,就是先祖執鞭墜鐙跟隨太祖皇帝殺出來的,顧兄小瞧了本侯。」

許青賢知道,司天監第一高手就在南疆邊緣,以陳仲平護短的性子,應該不會放心唯一的弟子以身犯險來洞庭湖上廝殺,陳無雙的底氣,說不定就是那位藏在暗處伺機而動的十一品劍修給的,只要他一現身,眼前困境不敢說迎刃而解,但也絕不至于再死人。

可惜,康樂侯想錯了。白衣少年現在僅有的倚仗,便是百花山莊觀星樓上常半仙算過的一卦,邋遢老頭說他此行或許能遇上貴人相助,只能盼著那老頭愚者千慮必有一得,既然自稱是獨步天下的十一品卦師,總該算準一回。

沈辭雲雖然遺憾沒能殺了南疆玄蟒,但以他們兩人之力能夠重傷那凶獸,即便八品修為不善言辭的陸不器得知經過,也得心悅誠服豎一豎大拇指,所以心情極好,掃視一圈黑鐵山崖眾人,直面顧知恆問道︰「彩衣姑娘在哪里?」

獨臂修士先是眉頭一皺,而後忽有所悟,彩衣沒有跟他明說,他一直以為她是跟陳無雙相處的時間長了日久生情,這才明白過來,原來跟她互生情愫的是這個姓沈的青衫少年,唔,小小年紀踏足四境七品,倒確實是難得一見的可造之材,配得上彩衣,可是•••

「你想見她?」顧知恆面帶笑意,上下打量沈辭雲兩眼,雖然早就見過幾次,但這回的眼神跟以前不一樣,「那你夠不夠膽量跟顧某走?孤舟島有什麼好處,不一定就比得上黑鐵山崖,彩衣她爹爹見著你,或許會很高興。」

沈辭雲斷然搖頭,「我要帶她回東海。」顧知恆一笑置之,身後的黑衣老婦止住血,嘿聲怪笑道︰「小子,不如老身跟你去東海轉轉,听說你們孤舟島上有個老頭,既會煉丹又會用毒,可是真的?」這妖婦本就是自小用毒的行家高手,當然對同樣善于用毒的修士極有興趣,若不是傳言中當時三大神醫之首、南海段百草修為不知深淺而且行蹤不定,她早就找上門去試探了。

陳無雙冷笑連連,指著湖面道︰「好不知羞!長得跟他娘一坐在臉上一樣,也好意思說這些話,你問問水里那條泥鰍,說不定能看得上你。只是不知道,你這一大把年紀,還能不能給它生幾枚蛇蛋。」

黑衣老婦登時大怒,知道斗嘴斗不過這少年,低喝一聲,雙眼瞳孔都好像覆上一層墨綠色,胸膛起伏不定,轉而盯著墨莉寒聲道︰「好,老身便要你親眼看著這賤婢怎麼死!」陳無雙踏前一步,焦骨牡丹光華再現,「我是瞎子,看不見誰死誰活,你再敢罵一句,公子爺舍了觀星樓主的位子和這條命不要,也得讓你飲恨于此!」

少女芳心立刻一顫,只覺眼前身穿白衣的背影在淚光模糊中變得高大,挺直的脊梁像是一堵固若金湯的城牆,連鄧思勉都低聲喝彩,「是個頂天立地的!」

顧知恆略帶失望地微微搖頭,嘆息道︰

「這麼說,無雙公子是不打算跟顧某能談攏了?」陳無雙一挑眉,唰地耍了朵漂亮劍花,「怎麼談不攏?銅鏡可以給你,留下這妖婦跟彩衣,公子爺做主,司天監半年內不對黑鐵山崖出手,如何?」

獨臂修士愕然一怔,隨即哈哈大笑,「怎麼,司天監還有余力對我等出手?無雙公子指的是已經奔赴北境應對妖族的鎮國公爺,還是遠在劍山月兌不了身的仲平先生?這個其實一點都不好笑,顧某顧及公子臉面,只好笑兩聲應應景,勿怪。」

說罷也不願再多廢話,側頭朝身後問了一句,「還等什麼?」這句話顯然不是對已經受了傷的黑衣老婦說,後來的那些蒙面修士齊聲應著,隨即戴著幽冥惡鬼面具的七品邪修提著鐵鏈一馬當先,甩手就把鐵鏈朝岳陽樓頂卷去,風聲嗚咽,康樂侯立即感覺到身周氣溫好像都低了些,陣陣陰寒不是從外面襲來,竟像是從自己心底散發出來,饒是有不懼寒暑的五品修為在身,還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鄧思勉先前挨了鐵鏈一下,模清楚那邪修其實也是七品境界,只不過功法詭異,鬼氣森森得不好對付,但只要多加防備總不至于丟了性命,揮刀便迎了上去,凌厲刀法大開大闔獵獵生風,瞧著氣勢上倒是甫一交手就佔了上風。

二人一動手,康樂侯這邊還有余力的修士立即也隨之而動,一哄而上各自攔住蒙面人廝殺,只是人人臉上帶著決絕的悲憤神色,大不了便是個死,兩個少年都敢死戰不退,誰還肯為一條命在這里丟了臉面?

好死是不如賴活著,但那得分時候。這個時候,臉面骨氣比命重要,沒听那青衫少年剛才說,修劍十年,所為何來?

眼下許奉沒了再戰之力,顧知恆騰出手來,親自收拾陳無雙跟沈辭雲,有人懇求過他不要傷了兩個少年性命,可如今弄明白了其中緣由,沈辭雲可以生擒,陳無雙留著已經沒什麼用處了,揮袖收了那尊三足香爐,一柄長刀截斷兩道劍氣。

這一來,墨莉縱劍在黑鐵山崖一眾三境修士中仗著極快的身形速度往來縱橫,倒是戰果最為顯著的一人,區區不到十息功夫,劍下斬殺一人、重傷一人,瞅準時機再度憑空御起胭脂劍,直刺對面唯一觀戰的黑衣老婦。

其實陳無雙一直不清楚三境六品跟四境乃至五境之間的差距到底有多大,跟顧知恆一交手才有了切身體會,那柄長刀斬出來的刀芒力道極大,獨臂修士看似渾不在意隨手一撩,少年拼盡全力拿劍氣跟焦骨牡丹勉強擋下,都不免被震得虎口發麻血脈僨張,甚至如果不及時借勢後退卸去力道,必然會受內傷。

顧知恆這等修為當然眼力不凡,看出來沈辭雲所施展的御劍術七分為守勢,反倒不急著速戰速決,而是以雄渾真氣牽制住他難以還手,五刀里有三刀是針對司天監白衣少年,以一敵二穩操勝券,還能分心揶揄道︰「無雙公子這一劍姿勢可不好看,堂堂司天監,還有這種使起來像野狗撒尿的劍法?」

陳無雙大怒,喘著粗氣罵道︰「公子爺這兩天上火,非尿你狗日的臉上不可!」嘴上氣急敗壞,手里劍法卻

勉力維持不亂,可惜不管是如何刁鑽飄忽的角度出手,劍氣都能迎上好像能提前預判他招式的刀芒,每一劍都被刀芒撞得姿勢走樣,七扭八歪踉踉蹌蹌,像是喝醉了酒的邋遢老頭拎著葫蘆在院子里漫無目的地亂轉一樣。

「小子無禮!」顧知恆揮刀冷喝。

「老貨不羞!」陳無雙咬牙還嘴。

獨臂修士說他口不擇言無禮冒犯,他則罵他以大欺小不知羞恥,沈辭雲猛然劈出一劍,找機會補上一句︰「對仗工整!」

顧知恆冷哼一聲不再說話,一刀比一刀凌厲,逼得兩個少年連連墜形後退,頓時都只剩下招架之力,陳無雙一向輸人不輸陣,仍嘴硬罵道︰「狗日的這是平日里看野狗撒尿看出來心得了?黑鐵山崖莫非是個狗窩,不知道公狗多些還是母狗多些?」

泥捏的人也有三分火氣,獨臂修士本來還打算幫襯那重傷力虛的黑衣老婦一把,此時被陳無雙罵的心生恨意,雙目一凝,左袖卷著山河鼎當流星錘使逼退沈辭雲,右手長刀月兌手而飛,其勢之快遠勝飛鷹擊殿,在青衫少年不得已後退的同時,那柄筆直長刀豁然洞穿了陳無雙丹田之上三寸處,身上白衣頃刻被鮮血浸透。

眼見受此一刀的陳無雙就要跌進下面湖水之中,水面上突兀露出一截傷痕宛然的蛇尾,狠狠抽在他後背上,難以抑制地痛呼一聲,少年整個人在半空中詭異地向後彎曲,被南疆玄蟒這一尾撞出數十丈,重重摔在岳陽樓三層窗口左側的木質外牆上,轟隆一聲,連人帶劍撞破牆壁,木屑灰塵四起中口噴鮮血落入樓內。

「無雙!」沈辭雲跟眼眶欲裂的墨莉同時失聲大喊,少女顧不上這是殺黑衣老婦的最好時機,返身乳燕投林般朝岳陽樓內追去,樓頂一直沒出手的康樂侯爺動作更快,在她之前御空飛進三樓,扶著大口吐血的陳無雙半坐起來,面色鐵青地模出一瓶藥粉,撕開他被血浸透的衣衫就往傷口上倒。

墨莉搶進來,再止不住淚如泉涌,「無雙,無雙•••」陳無雙咳嗽兩聲,氣若游絲地勉強扯了扯嘴角,「死•••死不了。」話是安慰少女,其實受了多重的傷自己知道,顧知恆盛怒之下竟然還有手下留情的意思,否則以他能重傷甚至擊殺八品修士許奉的手段,想殺了陳無雙不是難事,那一刀是洞穿了少年月復部,但要是再往上幾寸擊碎心髒,便是段百草來了也沒救了。

至于口中噴血,則是被南疆玄蟒長尾抽在後背那一下震出來的,在中刀下墜時陳無雙就想到了那凶獸還在水里藏身,果斷撐起真氣屏障,要不是反應快,不死在刀下也得死在黑蟒尾下。顧知恆之所以沒盡全力殺他的原因說來其實不復雜,半死不活的陳無雙此時比死了的更有用,他要是死了,其余人少不了都抱著背水一戰的心思,黑鐵山崖少不了得多付出幾條性命的代價,而他半死不活,就能牽制住其中一個修士去照顧他,果然,登時解決了黑衣老婦被墨莉纏斗的麻煩。

墨莉顫抖著手想給陳無雙喂下丹藥時,樓中三人都清晰听見沈辭雲一聲怒喝︰「一劍破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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