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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九章 老夫與你說

刀修、刀法都有高下之分,但如何用刀並非如此,錢興並不覺得自己的打法很下作,同樣是拿刀殺人,難道取人首級就一定比砍人胯下高尚了些?

陳叔愚麾下的一萬玉龍衛說到底跟世上其他修士都不同,能進司天監的外姓人多半也是跟陳家有些親戚關系,打心眼里就對司天監死忠,凝聚力極強,再者,陳家書畫雙絕的三爺飽讀兵書,玉龍衛之所以稱呼一個「衛」字,就是拿著當鎮國公府的私兵培養,因此能做到副統領這等要緊職位,錢興也算頗懂虛虛實實的用兵之道。

往往在山羊胡老頭皺眉應對他往下三路招呼的刀芒時,錢興卻能出其不意地抽冷子一刀砍向其咽喉、雙眼以及前胸等致命之處,讓防不勝防且氣息不暢的八品修士憋屈地暗自叫苦連天,可這該死的胖子似乎有用不完的氣力,一身肥肉絲毫不顯累贅,刀勢行雲流水般一瀉千里,甚至偶爾能分心故意朝溪水另一側披著青狐裘的陰柔少年露出一個猙獰笑臉。

已然萌生悔意的謝蕭蕭有些騎虎難下,雖然在大周境內還有些幫手可做倚仗,這也是謝逸塵放心讓他來雲州辦那件事的原因,可惜遠水解不了近渴,有心讓山羊胡老頭跟阿二就此罷手離去,心里卻被那姿色卓絕的黑裙少女一顰一笑勾得直癢癢,若是能把六品劍修的橫陳玉體添在圖上,不比這兩日明里暗里使手段弄來的那些庸脂俗粉強上百倍?

交手百余招後,按理說早該真氣消耗難以為繼的沈辭雲卻越戰越勇,模清楚了這甩著長尾當兵器用的妖族實力底細之後再不留手,劍氣猶如一浪更比一浪更高的洶涌海潮,湛藍劍光一盛再盛,幾乎掩蓋住了整條山谷里所有顏色,阿二逐漸招架不住露出破綻,隨著青衫少年一聲冷哼,古銅色沉香劍身驟然洞穿了他在外的右胸,一條右臂連帶肩頭被磅礡劍氣炸成碎肉。

抽劍揚手,變刺為削,好大一顆雙目圓睜的頭顱滾落在地,謝蕭蕭眼睜睜看著給他抬了幾千里路轎子的魁梧身軀轟然倒下,驚魂未定的陰柔少年首先想到的,竟然是前些日子在楚州搶來的一個十四五歲少女,自己嘗過滋味之後隨手賞給阿二,結果那女子禁不住妖族毫不憐香惜玉的粗獷攻勢,沒撐過半柱香去就一命嗚呼,死狀之慘一言難盡。

沈辭雲瀟灑甩去劍身上血珠,長出一口氣,連日來積壓在心頭揮之不散的陰霾總算得以發泄了個干淨,男兒行事就該如此殺伐果決,無雙說得對,仇得報,媳婦也得娶,管他黑鐵山崖還是雍州都督,哪個不服氣便來跟手里長劍說話就是,真是非要講道理的話,孤舟島可沒教會他這個,得去跟司天監蠻不講理的嫡傳弟子聊,他最會講道理。

「辭雲,怎麼樣?」陳無雙不知道他此時心中所想,見他持劍而立不動如山,還以為是從跟妖族阿二打的這一場里悟到了什麼了不得的劍意,沈辭雲暢快一笑,由衷道︰「舒坦多了。」隨即轉頭冷冷盯著目露凶光擋在謝蕭蕭身前的另一個妖族,傲然抬劍前指,「輪到你了。」

錢興是打定了主意要在公子爺和少夫人面前顯顯本事,沒成想被才入七品、境界還不穩固的青衫少年搶了風頭,頓時惱

羞成怒,也不管體內真氣已然消耗了將近半數,大喝一聲青筋暴起,手中彎刀潑風一般舞得呼呼作響,刀芒一道快似一道。

山羊胡老頭本就因阿二之死深為震驚,錯愕之下明明只面對胖子一人,卻感覺同時有兩三人對他出手圍攻,恍惚間見事不可為生出退意來,一旦沒了拼死之心,原本不暢的真氣本能地運轉更為緩慢幾分,心神失守之中愣是被結結實實一刀劈在胯骨上,若非自身修為已然到了收發由心的地步及時放出真氣屏障擋了一擋,這一刀就足夠齊根砍斷他左腿。

忍痛揮出一道刀芒趁機躍出溪水擋在謝蕭蕭面前,澀聲道︰「公子,老奴無能,不如走為上計!」錢興也不再追,大咧咧把刀扛在肩上,越境擊退八品刀修的這份戰績,足以在眾人面前抖一抖副統領的威風,大笑道︰「砍偏了些,老子本是想砍你第三條腿來著,莫急著走,老子听說雍州撥雲營都是些死戰不退的好漢子,怎生有你這種軟蛋?」

陳無雙心頭暢快,笑道︰「錢興啊,年紀大了,那物件自然就軟了些,這有什麼好問的?」這回墨莉是再忍不了了,紅著臉拍開少年攬在自己腰間的手,啐道︰「胡說些什麼!」錢興可不管這個,得了自家主子一句指點有如醍醐灌頂,點頭道︰「公子爺果然學貫古今,這話大有道理!軟了可就沒啥用處了,割了喂狗,狗都不吃。」

沈辭雲伸手指著地上拖著長尾的阿二尸體,道︰「狗都死了,想吃也吃不了。」

墨莉目瞪口呆,想來是近朱者赤,一向心性仁厚淳樸的辭雲師弟,眼見得就要被司天監這些一天到晚沒個正形的帶偏了路,這一幕要是被島上執掌賞罰規矩的古板李師叔知道,單憑沈辭雲接話這一條,就得罰他去膳房沒日沒夜刷一個月盤子。

一句話,陳無雙就明白沈辭雲剛才所說的那句舒坦多了,是解開了心結,臉皮極厚地再度把幽幽體香怡人的墨莉攬在懷里,指著謝蕭蕭方向大笑道︰「那不是還有一條?錢興,你去問問那阿大,他吃是不吃?」

錢興很是委屈,好歹錢某人是玉龍衛四境七品的副統領,跟一條狗搭話這種事傳出去實在有失身份,「公子爺,怎麼問?」陳無雙笑罵道︰「自然是用你手里的刀問。倒是奇了,司天監可不會這個,你從哪里學來謝蕭蕭那種可以跟狗說話的本事?好歹算是一門手藝,以後興許能用得上,莫要荒廢了。」

兩個妖族只剩一個活著,八品刀修沒了斗志,危機解除之後墨莉總算是放下心來,情竇初開不久的少女有生以來,還是頭一回跟異性有這麼親密的接觸,只覺耳邊能听見的都是陳無雙撲通撲通的心跳聲,跳得讓人既忐忑又踏實,明明兩種感覺極為矛盾,卻能天衣無縫般交融在一起,最終融化成一抹歡喜縈繞芳心,像是孤舟島用果子釀出來的酒,甜得發膩又能醉人。

陳無雙笑了一陣,右手甩來布條將焦骨牡丹插在地上,從儲物玉佩里取出兩瓶回復真氣的丹藥分別扔給沈辭雲跟錢興,他自己當然不需要,天底下哪有靈丹妙藥比身邊少女更能療傷,「雍州都督謝逸塵勾結漠北妖族毋庸置疑,司天監身負監察天下修士行止之責,

不可置若罔聞,錢興,殺了那條狗,生擒了那兔兒爺送回京都發落!」

錢興一口吞下三四顆丹藥,肅然應了聲是,公子爺會扯大旗,有謝逸塵勾結妖族的如山鐵證在眼前放著,便是殺了那位新晉二等公爵的子嗣,三爺也不會有所怪罪,借公事報私仇還不用擔心被京里那群張口先賢文章、閉口聖人道理的可惡御史口誅筆伐,公子爺行事確實高明啊。

彎刀一揮,面帶冷笑的錢興舌忝了舌忝嘴唇,不能跟樓主大人一起去北境又有何妨,老子在雲州一樣能殺那些半人半獸的妖族畜生,六個副統領里倒算是率先拔了頭籌,有這等功勞在身,回頭跟公子爺說說,讓他把莊子里最好看的丫鬟許給自己就有把握了,有功得賞,天經地義嘛。

謝蕭蕭臉色極為難看,舍了那頂能當做法寶用的轎子,恨聲道︰「走!」阿大立即俯,山羊胡老頭還得騰出手來斷後,再說也沒有讓滿天下都不多見的八品刀修當轎夫的道理,陰柔少年剛要趴在阿大背上倉皇而逃,壞就壞在戀戀不舍回頭多看了陳無雙懷里低眉順眼的嬌羞少女一眼,沈辭雲真氣鼓蕩,沉香劍月兌手而飛直刺蹲在地上的阿大後頸,「走不了!」

總算緩過氣來的山羊胡老頭目光一凝,揮刀磕飛古銅色長劍,錢興的刀芒就劈到了眼前,暗罵道都他娘什麼時候了還擺公子爺架子讓人背著?謝蕭蕭這些年采陰補陽有些成效,拿上百條女子性命換來一身二境修為,自己也有御空的本事,就算御著那頂轎子是飛得慢些,好歹也能趁阿大跟山羊胡老頭拼力擋著逃出去一段,只要到了越秀劍閣左近報出身份,也就安全了。

錢興一連劈砍四五刀,都實打實得跟山羊胡老頭那柄大刀撞擊在一起,饒是自身體重驚人也難免被巨力震得虎口發麻,正要變招時訝然見一抹黑影疾速掠過身側,卻是貌美如花的少夫人見謝蕭蕭身邊僅剩的二人都被纏住月兌不開身,驟然出手生擒了那臉色蒼白的兔兒爺。

不光人長得俊,這一手兔起鶻落迅如閃電的功夫也俊!

山羊胡老頭大驚失色,眼下阿大被那越過溪水的青衫少年劍光擋在六尺之外,自己又踫上這麼個打法無賴的胖子,稍有失神就被他瞅準破綻再度砍中一刀,眼睜睜看著墨莉瞬間以真氣制住自家不爭氣的主子,如入無人之境般掠回溪流對岸,狠狠扔在那瞎子少年腳下,心頭又驚又懼,頓時亂了章法,被錢興連連砍了數刀,大腿上一道傷痕深可見骨血流如注︰「住手!」

陳無雙笑吟吟也說了句住手,沈辭雲持劍擋下奮不顧身要往前撲的阿大,錢興退後幾步大笑道︰「少夫人矯若驚鴻英姿颯爽,屬下算是開了眼了,自愧不如,自愧不如。」陳無雙拔出插在地上的焦骨牡丹,平著劍身輕輕拍在嚇得毫無血色的謝蕭蕭臉上,卻不低頭看他一眼,目視著戰戰兢兢緊皺眉頭的八品刀修,「嘖嘖,這回怎麼說?」

山羊胡老頭此時方寸大亂,哪里還說得出話來,勉強想要開口時卻覺得身側一陣清風刮過,隨即就看見一個身穿粗麻布衣的男人背負雙手站在溪邊,「莫問他,老夫與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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