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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六章 技驚四座

單說賣相,行事不拘一格的許悠做菜手藝著實不錯,一大桌子有魚有肉,還用不知道從哪弄來的鮮筍跟菌菇熬了一盆女乃白色濃湯,碗盤里明明冒著裊裊熱氣香味四溢,可眾人卻如同被季清池的凜冽劍意籠罩進了北境漫天風雪之中,冷意割面如刀。

將神識沉浸在其中的陳無雙感受更是清晰深刻,只覺孤舟島這位五品修士的劍意,幾乎要把整座雲水小築的一切生機都毫不留情的抹殺,一場大雪正飄飄灑灑順著風勢而下,每一片雪花的花瓣邊緣都輕薄鋒利到吹毛可斷,不過才三五息功夫,就讓他恍惚中生出一種目之所及惟余莽莽的荒唐幻覺,仿佛置身于覆蓋昆侖山頂萬載不易的積雪之中。

這還不止,遵守規矩沒有動用一絲真氣修為的季清池突然低喝一聲,聲音剛落,陳無雙神識所見的鵝毛大雪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直欲將雍州那道二十三里城牆吹塌的獵獵北風,剎那間就將遮天蔽日的陰雲席卷一空,呼嘯聲響像是這方天地中萬物哀嚎,芸芸眾生都被刮出支離破碎的裂紋。

站在陳無雙身後持劍而立的侍女頓時驚駭不已,本以為真要動手的話,憑自己高出一個品級的修為能不費吹灰之力取勝,可如今看來,許悠先前特地出言提醒並非是存心要往同門師弟臉上貼金,而是季清池委實有自傲的本錢,即便真氣修為稍有不如,若是生死相搏,谷雨能勝也得付出極大代價。

一直冷眼旁觀沒有出聲的彩衣眼神漸漸有了變化,暗中瞥了眼老神在在的常半仙,這邋遢老頭剛才莫名其妙跟陳無雙說的那句話她也听見了,心道先前在百花山莊那條山谷中沖出重圍時,雖然見過沈辭雲跟墨莉全力出手,但還是小看了這些出身修士門派的少年,區區一個五品的季清池就有這等手段,孤舟島千年底蘊之深可想而知。只是司天監的嫡傳弟子似乎沒有太把勝負當回事,這時候竟然還悠閑地淺呷了口茶水。

北風過境不可能經久不歇,季清池全力施為將劍意肆無忌憚地展露之後,左手輕輕一揮散去所掐的指訣,立即風停雪融,只剩明晃晃一彎月牙在面前茶杯中微微搖晃,傲然道︰「如何?」陳無雙含笑點頭,道︰「孤舟島的弟子自是個個不凡,季師兄劍意之強雖不是我生平僅見,但也讓無雙嘆為觀止。」

孤舟島眾人听他語氣誠意拳拳並無絲毫惺惺作態,眼神也都多了幾分嘉許,不管到最後二人勝敗如何,陳無雙這種態度就表明了只是同道好友之間的切磋,不會傷了和氣。許悠松了一口氣,他還真有些擔心自己這位心高氣傲的師弟寸步不讓,會讓司天監身份特殊的白衣少年心生不滿,若是讓下一任的觀星樓主對孤舟島因此而心存芥蒂,實在是得不償失。

「也就是清池這種寧折不彎的性子,才能蘊養出如此殺伐果決的劍意來。無雙,島上弟子過千,可再無

一個像他這般,賀安瀾師叔當年要不是遇上辭雲,說不定都有收他為徒的想法。」許悠笑著拉家常般說了兩句,將院子里稍顯凝重的氣氛化解了幾分,連谷雨都對他多了幾分好感。

陳無雙深以為然地嗯了一聲,開玩笑道︰「好在清池師兄沒早來中土,否則被我師父瞧見這麼好一塊純金璞玉,司天監可就沒我什麼事了。」季清池緩緩把佩劍收回鞘中,臉上多了些笑意,語氣卻極為認真道︰「東海很好,我不去司天監,你也別打墨•••孤舟島的主意。」

墨莉皺眉哼了一聲沒說話,彩衣眼珠一轉,笑道︰「無雙公子可還沒出手,等你真勝了再說這種話也不遲。」隨即轉頭看向陳無雙,疑惑道︰「咦?你的上弦月呢?」她故意在上弦月前面加上「你的」這兩個字,季清池的臉色立刻就變得不太好看起來,「我這柄佩劍就不錯,可以借給陳師兄暫且一用。上弦月是墨長老家傳的寶劍,外人用著總歸不太順手。」

陳無雙輕笑著搖搖頭,哪里還听不出來季清池輕飄飄一句話就把他劃分成了外人,暗笑誰說心性耿直的人就不會拐著彎說話,便探手輕輕將端了許久的茶碗放在桌上,道︰「我已經出過手了,學藝不精有愧家師,倒教諸位師兄見笑了。」

這話一說口,連谷雨都心生疑惑,自家公子爺明明坐著一動未動,在座的十余名三境劍修都毫無所覺,他竟然說已經出過手了?許悠也是滿面不解之色,跟同樣不知所謂的沈辭雲對視一眼,又轉頭去看墨莉,卻听得那怎麼看都不像高人前輩的邋遢老頭吃吃發笑。

最先發現異常的,是孤舟島年紀最小的少女修士,她從季清池停手收斂劍意之後,就目不轉楮地一直盯著生得俊秀的白衣少年,疑惑地仔細打量一番,突然發現他身前桌上的那只白瓷茶碗,正有幾股極細微的茶水緩緩從外壁滲出來,訝然道︰「這茶碗•••劍意化實!」

這四個字正應了常半仙所說的那句于無聲處听驚雷,眾人不約而同順著少女不可置信的目光朝那只茶碗看去,見果然如她所說,陳無雙那只茶碗竟好像不知何時被鋒銳劍氣劃開幾道細如發絲的縫隙,琥珀色的茶水正從中往外滲透,在碗壁上流出極淺的痕跡來。

許悠面色嚴肅地走過來,慢慢伸手想端起來看看,可沒想到手指剛剛觸踫到,那只茶碗就嘩啦一聲裂成大小一樣、斷口平滑的八塊,失去了碗壁束縛的溫熱茶水登時灑了出來,順著桌角點點滴落下去,輕微的落地聲听在眾人耳中,仿佛激起巨大回響。

陳無雙低低嘆了一聲,他早在提出要跟季清池比試劍意的時候,就想到了那日在白馬禪寺清心閣所見的一幕,原本以為蘇慕仙臨走之前不動聲色露的那一手是用自身劍氣而為,可在南疆即將爆體而亡的緊要關頭陰差陽錯使出那一式劍十七,少年才明白過

來,當代劍仙蘇昆侖的那只茶碗,是以三千里長空月明的劍意為刃,無聲無息間將之分裂成數片。

少年在眾人匪夷所思的驚訝中嘆氣,是因為對自己畫虎不成反類犬的手段很不滿意,別人不知道蘇慕仙的本事究竟到了何種程度,當時在場的他卻有窺一管而知全豹的切身體會。蘇慕仙出手前,那只茶碗始終放在離他兩尺左右的桌上,而自己則是從頭到尾端在手里;再者,蘇慕仙的茶碗在被人觸踫之前完好無損,連他一向引以為傲的神識都毫無所覺,但他這只卻從一放下就滲出水來。

這兩處看似不大的差距,其實對深知自身修為境界的陳無雙來說,不異于天壤之別。何況,為了能達到蘇慕仙那種不被人察覺的效果,少年還偷偷取巧用了神識隔絕谷雨等人的探查,而後才試著把頓悟中衍生出來的劍意舉重若輕,僥幸做到了這一手。

所有人再看向面帶笑意的陳無雙時,眼神里都多了幾分駭然。能晉升到三境修為、又有資格被師門長輩選拔出來采劍的,沒一個是平庸之輩,莫說是一只白瓷茶碗,就是用劍氣瞬間劈毀雲水小築的廂房也不是難事,可在誰都沒有察覺任何氣息逸散的情況下,將茶碗以劍意分成整整齊齊的八瓣且讓茶水沒有頃刻灑出來,這事難到許悠想都不敢去想。

季清池失了魂一樣,定定看了那只四分五裂的茶碗好半晌,喉結連連滾動,最終低下頭輕聲道︰「我•••不如你。」陳無雙臉上的笑意消失得干干淨淨,正色道︰「清池師兄言重了,你我切磋無非是為喝酒助助興,談不上孰勝孰敗。說來這一招,還是從蘇昆侖那里依著葫蘆畫瓢偷學來的,你不是不如我,而是咱們都不如他啊。」

這番話既讓許悠、季清池等人明白了司天監唯一傳人的分量,也給孤舟島眾人留足了面子,所有人的神色都和緩了不少,墨莉更是毫不掩飾欣喜的表情,她當然明白陳無雙與季清池之前是素昧謀面,盡管也有替司天監掙臉面的想法,可終究還是有照顧她面子的原因在內。

許悠走到季清池身後拍了拍他肩膀,悵然道︰「咱們島上十一品的前輩就已經是高深難測,那位可是睥睨天下數十年的十二品劍仙啊,即便是掌門輸給他,都不算丟人。」而後親手給他盛了一碗鮮美的筍菌濃湯,笑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今天常老先生的好酒你是沒口福了,師兄我熬得湯可是人間美味,你多喝兩碗當是補回來吧。」

季清池默然點頭,突然端著湯碗站起身來,自己換了個位置去靠著沈辭雲坐下,道︰「願賭服輸,這個位置暫時可以讓給你,等進了劍山,咱們再比比誰采的劍好。」陳無雙笑著答應下來,也不好就勢去坐在墨莉旁邊,讓谷雨去挨著黑裙少女坐下,道︰「老常,還抱著酒壇子不撒手,非得讓辭雲動手去搶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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