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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四章 越秀劍閣

從景禎二十三年六月二十二乘著漫天大霧出京,到臘月初十清晨穿過淡霧籠罩的峰巒,陳無雙無論如何都沒想到,他會是以這樣一種傷重的狼狽狀態來到越秀劍閣,對陸不器而言區區七千里不過是御劍幾天的距離,白衣少年卻帶著侍女走了整整半年,從仲夏到隆冬。

或許是陸不器的出現讓黑鐵山崖眾人打消了再度出手的念頭,也有可能那戴著幽冥惡鬼面具的七品邪修就是始終遵守諾言、沒有親自出手的顧知恆安排的最後一道埋伏,剩余的八百里路程出乎意料地順利,要不是谷雨跟常半仙真氣不濟、御空速度很慢,天不亮的時候就能到達雲州越秀山。

嚴格地說,越秀山其實是一條跟南側綿延數千里的劍山並行的山脈,只不過遠遠看去,劍山山脈中草木雖盛卻死寂沉沉,而越秀山中劍氣沖霄、紫氣繚繞,其中繁多的高境界修士氣息讓陳無雙恍如看見了滿天星辰熠熠生輝。

越秀山脈高達一千一百余丈的主峰就叫做劍閣,被稱作僅次于劍山的天南第二峰,其中居住的是歷代掌門修士、宗門長老以及資質上佳、修為精深的弟子,其余剛入門不久或者修為稍差的,都散居在眾星捧月般圍繞在主峰周圍的山頭上,層巒疊嶂氣象萬千,相比僅僅在京都佔了一座宅院的司天監不可同日可語。

雲州環境天氣都與中州不同,陸不器御劍上主峰時曾跟幾個都是第一次來越秀的少年人解釋過,日光下七彩斑斕的山間雲海是久負盛名的「越秀八景」之一,可惜谷雨擔心自家主子傷勢、沈辭雲擔心師姐墨莉所中之毒,誰都沒有心思細看,而白衣少年想看也看不著,只有彩衣面帶微笑四處觀看大飽眼福。

陸不器剛剛在山門外落形,就有四個年輕修士迎上來,先是齊齊躬身口稱師叔見禮,而後訝然打量著伏在他背上站不太穩的白衣少年,谷雨等人還好,盡管形容頗為狼狽總算能看出來是修為不凡的三境修士,但那衣衫襤褸的邋遢老頭神態猥瑣而且連柄劍都沒有,怎麼看都不像是名門正派的高人前輩。

「你等速去通報裴長老,司天監嫡傳弟子陳無雙,孤舟島弟子沈辭雲、墨莉前來拜山,他們路上遇到三個四境邪修,受了重傷,請裴長老帶回春閣的人來看看,我先把他們安頓在雲水小築。」陸不器三言兩句交代下去,那四名年輕修士應聲告辭前反復多看了兩眼陳無雙,瞎子少年在洞庭湖官賣上豪擲千金買美人一笑的事早就傳遍了,單論相貌果然有幾分本錢。

等他們走後,陸不器才輕聲道︰「掌門師兄剛剛晉升十二品不久,境界還不穩固,應該還在後山祖祠閉關潛修。雲水小築是我平日住的地方,極為清靜,你等且去那里住些日子,養好傷勢不要耽誤了采劍。」

幾人都感激地笑著謝過,陳無雙當然明白,就算以他司天監唯一嫡傳弟子的身份,畢竟還沒有正式接任觀星樓主,修為幾可比肩當代劍仙蘇昆侖的靖南公不可能親自出面接待,論修為、論身份他都還不夠分量,這是無可厚非的事。不過少年對雲水小築很是好奇,听名字倒像是女子居住的所在。

陸不器沒有再御劍,而是把陳無雙交給沈辭雲背著,信步穿過山門往山側走去,「本該把你們交給裴長老安排,可陸某當年曾與孤舟島賀安瀾交情不淺,見著故人弟子總不能怠慢。我生平喜好清靜,你們暫住養傷無妨,只是不要吵鬧。再者,山上弟子眾多,難免有爭強好勝之輩,你們又是來采劍的,不要隨意走動無事生非。」

沈辭雲苦笑道︰「陸師叔,您瞧我們現在這種情況,哪還有心思四處走動?我師姐的毒跟無雙還有常老先生的傷都不輕•••」陸不器微微偏頭瞥了連聲咳嗽的常半仙一眼,「我已讓弟子們去找裴長老來看,越秀劍閣沒有當世三大神醫坐鎮,回春閣的手段也頗為不俗,陳無雙的傷不難治,墨姑娘的毒應該也不算太過棘手。」

陸不器不肯御劍,信步當車走了約莫兩刻鐘,才開始路上還有不少年輕修士躬身行禮後好奇地看著幾人,越往山側走小路就越窄,遇到的人也就越少,到最後經過一座架在清澈山溪上的木橋,再穿過一大片金絲玉竹林,常半仙就看見一汪水潭邊有座不大的清幽宅院,兩層高的竹樓東西兩側各有幾間平頂木屋,雖不氣派但也別有一番意境。

「這雲水小築是我師娘留下的,我沒有弟子,兩側的房間平日都空著,你們自去打掃打掃住進去就是,我在外面等著裴長老。」陸不器伸手推開掩著院內風光的木門,墨莉強打起精神往里一看,四四方方的院子里一覽無余很是干淨,地上整齊鋪著山石切割成的方磚,連一棵草木都沒有,外面的鳥鳴和著池塘的水流聲就勉強算是此間的景致風光了。

沈辭雲先背著陳無雙推開東側廂房的門,里面的布置倒有些跟白馬禪寺的青磚瓦房想象,每一間都一個樣子,僅有一張木床、一條案幾和兩張竹椅,他先把白衣少年安置好,囑咐常半仙靜心等待不要隨意走動,又到西廂房看了眼萎靡不振的墨莉,拜托沒有受傷的彩衣先照顧著師姐,谷雨已經提了木桶去外面打水,公子爺愛干淨,即便身上有傷也得梳洗一番才好見人。

陳無雙忍著疼痛簡單擦洗身子換了套衣裳,這才發覺渾身浮腫淤青,從樹冠砸落下來的時候被樹枝劃得幾乎體無完膚,外傷倒比內傷重得多,「墨莉怎麼樣?」侍女兩顆晶瑩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著轉,柔聲道︰「墨姑娘的傷比公子還輕些,陸前輩替她疏通經脈祛除了那股陰寒真氣,只是中的毒一時難解,

好在及時服下了空相神僧所贈的解毒丹,不然這時候恐怕•••」

常半仙冷哼著灌了口酒,又把酒葫蘆遞給陳無雙,道︰「你怎地不問問老夫?姓陸的果然不是東西,竟然最後才出手助我,要不是老夫身子骨還算硬朗,早就死在那幽冥惡鬼的陰邪真氣之下了。最可恨的是你小子,從頭到尾問都沒問一句!把那珠子還我!」

陳無雙喝了口烈酒下肚,只覺身子好像通泰了不少,淒然苦笑道︰「老常,當時快死的時候我就在想,興許我們都死了,你也能保住命逃出去,是也不是?」盡管相處了幾個月都沒模清楚這個邋遢老頭的底細,少年卻從他能認識白馬禪寺四大神僧、陳仲平,以及層出不窮的玄妙手段上猜測,常半仙絕不只是二境三品的江湖油子這麼簡單。

連司天監第一高手都不認識的三足香爐,他卻能一口叫破山河鼎的名字,這不可能是听說書先生編撰的故事得知;那六枚承天通寶御空的速度絲毫不次于六品劍修谷雨,還能生生困住少說也能抗衡八品修士的南疆玄蟒,這等本事怎麼可能是一個招搖撞騙的老頭該有的。

陳無雙見識不多,對這個世界的了解也不夠深,但他絕不是個蠢笨之人,那顆來歷神秘的古怪珠子絕非像邋遢老頭所說的一樣,是偶然撿到的,只是常半仙不願意明說或許是另有深意,少年也沒必要非得打破砂鍋問到底。

「胡說,老夫是覺得跟你死在一塊也不算吃虧。」常半仙眯著眼道︰「你才活了多久?老夫今年都七十開外了,比起你們早活夠了本,還有幾個正是好年華的少女陪葬,到了幽冥也不寒蟬。就是可惜一身本事還沒來得及傳下去,對不住祖師爺嘍。」

陳無雙輕聲一笑,「你真打算把那些亂七八糟不登大雅之堂的本事,傳給辭雲?」常半仙有意無意說過幾次,谷雨跟沈辭雲都沒太當回事,只當他胡言亂語逗樂子,可白衣少年卻知道他好像是真這麼想的。

常半仙沉默了片刻才點了兩下頭,唏噓道︰「老夫錯過了涼州將軍府的大好姻緣,一輩子跟陳伯庸和你師父一樣無兒無女,總不能把這身能耐都帶進棺材里去。本來是想傳給你的,你目不能視但靈覺出眾,可•••辭雲那小子不錯,謙恭有禮、悟性又好,這事老夫得找機會去趟孤舟島跟林秋堂說道說道。」

「林秋堂?老常,孤舟島的掌門真人你也認得?」陳無雙好奇道,孤舟島的現任掌門是沈辭雲的師伯,五境十品的修士,听司天監的人說這位高人生平只來過大周境內一次,听邋遢老頭的意思竟然跟他還能說得上話。

常半仙冷笑著站起身來,「你以為天底下,都是你這般不識貨的蠢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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