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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硬接一劍

陳無雙不是傻瓜,更不是跟劍山的結穗人嚴安一樣有心求死。

他是在賭,賭程雲逸在心里尚有疑慮沒解開的情況下,不會對司天監唯一的一位嫡傳弟子、明面上的下一任觀星樓主下毒手。谷雨听見他竟然答應了,急得幾乎要哭出來,「公子萬萬不可!萬一有個閃失•••」

白衣少年伸手搭在侍女肩頭用力按了一下,笑道︰「我自有分寸。谷雨,你且退開些,去老常那邊坐著看就好。如果我真死在這里,你也不許再跟程師叔動手,自回京都跟師伯復命就是。」說罷動手從身後摘下那把被布條纏得嚴嚴實實的劍來,一層一層慢慢解開,他要在程雲逸心里再擱上一座山。

果然,駐仙山的長老見識不凡,一眼就認出了少年拿在手里的那柄劍似乎短了幾寸,登時瞳孔一縮,不可思議道︰「你拿的是•••蘇慕仙的驚鴻劍?」陳無雙表情上看不出一絲緊張或者倨傲,就算剛才跟谷雨說到自己可能命隕于此的時候,臉上也一樣帶著淺淺笑意,「無雙有幸曾得過蘇昆侖指點,這柄劍程師叔沒認錯。」

如他先前所料,蘇慕仙久居昆侖很少下山,認識他的修士不多,但程雲逸這種出身名門正派的八品劍修,絕對不可能沒听說要讓世人三寸鋒芒的驚鴻劍。如此一來,即便他真是想殺了陳無雙,也不得不掂量掂量後果,駐仙山或許不怕司天監,可若是再加上一個五境十二品的當代劍仙,那分量就重到誰也不敢不慎重思量了。

八品修士在權衡後果的時候,痛失愛郎的趙靈琦已經不管不顧走到前面,臉上的恨意糅合著怒氣扭曲了她俊秀的五官,「是你自己找死,下去之後再給柳師兄賠罪去吧!」陳無雙登時暗叫糟糕,如果真是這個女子劍修出手,他之前的算計肯定就全部落空了,趙靈琦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靈琦,你回來!」關鍵時候程雲逸還是開口攔下了她,生冷的語氣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清河,你是五品劍修,陳無雙只有四品,你去!」隨即伸手一把奪下了趙靈琦手中的佩劍,信手一揮,那柄劍嗖一聲越過谷雨頭頂,半截劍身直直插進山神爺神龕上方的石壁中,劍柄猶在疾速顫動嗡鳴。

孫清河正是那天拜相山一戰隨後趕來的幾名駐仙山修士之一,也是程雲逸的親傳弟子。從小跟著自己師父長大,當然能領會出他話里的意思,既然陳無雙自稱是二境四品的修士,那這一劍只要保證不殺了他就沒必要留手。

程雲逸在眾人面前將趙靈琦的佩劍刺入石壁之中,也是有意表明了兩個意思,一是他不會讓對陳無雙滿腔恨意的女子劍修出手,二來也是威懾常半仙跟谷雨最好不要插手。邋遢老頭耷拉著嘴角似乎是低聲咒罵了幾句,谷雨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是好,退到一旁緊握著長劍,呼吸的節奏急促了不少。

孫清河先朝手無寸鐵的趙靈琦使了個眼色,而後才走到程雲逸面前點頭應下來,抽出佩劍轉身面對白衣少年,唰地亮了個起手式,「陳師兄,駐仙山孫清河得罪了。」陳無雙回頭往常半仙的的方向微微頷首,而後也將驚鴻劍

出了鞘,左手背在身後、右手持劍斜垂,正是剛學會不久的听風四十三式的起手勢。

「請孫師兄指教。」

孫清河不再開口說話,隔著陳無雙三四丈距離站定,右手持劍緩緩舉到頭頂,長劍在上升的過程中漸漸亮起跟程雲逸一樣的白色劍光來,第一次直面修士劍氣的少年竟然感覺,一瞬間周圍所有的聲音都靜了下來,陰暗中的鳴蟲仿佛也感知到了五品劍修的氣勢,齊齊悄無聲息躲到了遠處。

程雲逸的弟子修為盡管不如谷雨,但陳無雙的神識中還是感覺到,他身上的氣勢如同原上火苗,越燃越烈、越燒越盛,短短一個呼吸的功夫就攀上了頂峰,好像面前是騰起來數丈之高的火焰,身上的每個毛孔里都被灌滿了危險的氣息。

谷雨攥著劍柄的手骨節處泛起青白顏色,眼楮一眨也不敢眨,劍上青光忽明忽暗不停閃爍,顯然是想關鍵時候拼著被程雲逸重傷,也要替自家主子先攔下來這一劍。公子不僅一絲真氣都沒有,而且練劍才幾天,怎麼可能接得下來五品修士的劍氣,而且這孫清河顯然是得了其師的真傳,即便所修的御劍術比不上紫霄神雷訣,可這氣勢已經超過了司天監里的同境界修士,實力極強。

常半仙慢慢走到谷雨身側,輕聲道︰「那小子死不了,你要是這時候出手,他之前解釋的那些就算白費了。」侍女渾身一顫,氣息登時散亂開來,她本來想反駁幾句,可對上邋遢老頭目光的一剎那,突然想起來被黑衣老婦追殺時,陳無雙說過的那句「听他的」。

孫清河看似氣勢強盛,心里卻在猶豫不定。盡管對趙靈琦的處境感同身受,可趙師姐是有了跟陳無雙同歸于盡的想法,他身份比不上柳孝銘貴重,真要是惹下了司天監這等龐然大物,宗門多半不肯為自己出頭,前途也就算是到頭了。

片刻之後,孫清河暗自嘆息一聲,還是決定按照師父的意思行事,不留手、但也不能傷及陳無雙的性命,這其中的分寸不難把握。他目光瞬時一凝,劍上光芒暴漲,一劍就要劈落。可就在劍氣即將噴涌而出時,他卻駭然感覺,面前毫無真氣的白衣少年身上,竟突兀騰起來一股強橫的氣息,甚至遠勝于八品的程雲逸!

陳無雙要的就是在孫清河出手的一瞬間擾亂其心神,這樣他那一劍總會受到影響,從而減弱些許威勢。所以少年早就打定主意,算計好時間猛然以神識觸動那顆古怪珠子,跟常半仙在龍王廟里用過的障眼法一樣,迅速將自身氣息轉變成五境修士;同時放出神識籠罩住孫清河,以此捕捉那道劍氣的痕跡。

這一計實在是出乎了對方意料,孫清河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會發生這種難以置信的事情,駭然間竟有了一絲退縮的念頭,可劍氣已然噴涌而出來不及收回,在心境慌亂的影響下,十成力氣去了少說三成,白練一般的劍氣還是朝陳無雙斬了出去。

陳無雙幾個月來負重徒步終于展現了效果,在劍氣劈落之前,腳下迅速一錯往右側平移了一步,他神識殊異,早就感知到孫清河的劍氣盡管凝而不散,可還是有相對薄弱的點。修士多是以右手持劍,面對敵人時斬出來的劍氣往往會不自主朝左偏重一些,少年這一步確實有效。

可畢竟是五品劍修的劍氣,光躲還不夠!

陳無雙挪出這一步之後,悍然揮劍上撩,竟是要用手中二尺七寸的驚鴻劍去砍斷那道劍氣。少年練過幾回劍法,這一撩正是听風四十三式中練熟的一招,出劍的角度、速度和力度都恰到好處,谷雨也瞧不出任何毛病來。

他出劍的速度快,可另一種力量來得更快,幾乎是與之不分先後,六道微弱的氣息從後面驟然而至,借著孫清河白色耀眼的劍光做掩護,悄然融進驚鴻劍中,常半仙頓時汗如雨下,微不可察地申吟出聲來。

驚鴻劍的鋒刃不可避免地跟孫清河的劍氣相交,發出一聲金鐵撞鳴,饒是如此,劍氣仍然沒有被擊潰,余威去勢不止轟然壓著驚鴻劍的劍身撞在陳無雙前胸,白衣少年登時倒飛出去,後背狠狠摔在常半仙不遠處的石壁上,悶哼著吐出大口鮮血來。

「公子!」谷雨立刻撲了上去接住他墜落的身體,急忙將真氣渡入他體內探查,頃刻臉色就是一變,陳無雙胸月復之內的髒腑都被巨力撞得移了位,左邊肋骨至少斷了三四根,臉上一點血色都看不出來,連雙唇都開始發白,呼吸更是微弱到幾乎快要斷絕的地步。

就算孫清河慌亂中只使了六七成本事,可毫無真氣的普通人,用盡了手段也還是接不住五品修士的一劍,要不是有驚鴻劍的劍身擋了一下,只怕現在陳無雙就不只是受內傷這麼簡單了,整個前胸都會被劈開一道傷口來。

谷雨不停地叫著公子,顫抖著手丟下佩劍,忙亂從隨身香囊里模出好幾個裝丹藥的小玉瓶來,也不管哪個是哪個,拔開塞子一股腦往陳無雙嘴里灌去,雙眼中的淚珠成串成串掉落下來。常半仙反應過來一把攥住她縴細的手腕,肅聲道︰「你這麼喂藥,他就算不死也得被藥力撐死!」

侍女這才停了手,陳無雙還沒有昏迷過去,勉強從嘴角扯出一絲笑容來,咳嗽著噴出鮮血,仍是出聲道︰「程•••師叔,無雙•••現在可以•••走了嗎?」谷雨流著淚猛然抓起身旁的佩劍來,厲聲道︰「程前輩今日的厚賜,司天監記下了!若是我家公子•••陳家就算剩下最後一個人,也要跟駐仙山不死不休!」

程雲逸沉默著站了片刻,良久也沒發現期待中的獨臂修士現身出來救人,無奈長長嘆息一聲,回過頭對神情痛快的趙靈琦道︰「你可滿意了?」說罷從袖中取出一顆杏兒大小的黑色珠子來,看向常半仙道︰「先前就是憑借此物收取了拜相山下你們的氣息,才一路追到這里,現在當著老先生的面,程某毀了它。」

常半仙冷笑著不出聲,程雲逸雙掌猛然一合,將那顆珠子拍成粉末揚在夜風中,「你們自去吧,老夫就在劍山等著司天監來,鎮國公也好、天機子也好,駐仙山恭候大駕。」

谷雨緊咬著牙,陳無雙勉強笑道︰「走•••莫要•••使脾氣,听老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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