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滴——
6點30分。
路登準時起床,和往常一樣,去衛生間洗漱。
他昨晚做了一個噩夢,如同鬼壓床一般,無法動彈,眼前看不清任何東西,卻能听見聲音。
那個聲音告訴他這個世界沒有光。
路登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也許那只是一場夢,也許對方是真的,甚至可能是路登幻想。
不管哪一種,路登現在都做不了任何事。
他改變了自己的生活習慣,晚飯吃的很少,在服藥的當天甚至會不吃晚飯。
同時,路登的生活也有一些變化,他開始走出自己的小屋,真正走向美麗新世界。
他認識了一些朋友,其中絕大多數沒有見過第二面。
當然,如果路登想維持這段友誼,美麗新世界可以給他創造一個全彷真的對象,路登甚至可以設定對方的行為邏輯,擁有所有支配權
在美麗新世界,一切都會被放大,同時也都會被滿足。
這是一個注定讓人沉淪的樂園。
路登漸漸融入這里的生活,甚至喜歡上了這種生活?
至少,他沒有表現出任何抗拒,反倒很適應一切。
他沒有繼續病態地反對改造,不再是堅定、狂熱的原教旨主義者,甚至開始主動了解改造,對一些微型改造躍躍欲試。
當然,路登還沒有邁出關鍵的那一步,依舊保持著謹慎和觀望的態度,如同檔桉里記錄的那樣。
除了帶回家的女伴以外,路登還多了一個鄰居,兩人把住所的坐標定位在一起,成為固定的鄰居。
一個叫亞瑟的中年人,祖上有著霧都血統,族譜記載,他應該是神邦貴族去霧都避難,可DNA的記錄顯示,他是純種的霧都人。
DNA和族譜之間,總有一個是錯的。
亞瑟不在乎這件事,他甚至把這件事當笑話講給路登听。
他還會在復活節的時候,用美麗新世界復活自己的祖宗,和他們講同樣的笑話,看看他們的反應。
路登和亞瑟成為鄰居的原因很簡單。
亞瑟也是一個原教旨主義者,沒有做任何改造,在美麗新世界顯得格格不入。
也許,這就是物以類聚吧。
就這樣,平靜的生活又持續了大半年。
路登來到這個世界快一年的時間了,他很快就能挑選第一個詞條。
至今為止,他沒有任何舉動,他的表現和路登應有的表現,並無區別。
這種平靜快樂的生活,再一次被打破。
「嘩啦啦——」
這一次,不是掉了一枚藥丸下來,而是掉了一堆。
看著托盤里都快堆成小山的黑色藥丸,路登嘴角抽搐了一下。
鬼才會把這些東西全吃掉
他把所有黑色藥丸收集起來,一粒也沒吃。
晚上九點,空月復的路登再次躺在床上,安然入眠。
這一覺,他睡得很香。
滴滴——滴滴——
鬧鐘響起,路登一邊睜眼,一邊起身。
砰——
他的頭撞在一根鐵桿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也讓路登徹底清醒過來。
「嘶——」
路登一邊揉著額頭,一邊打量周圍。
他躺在一個行軍床上,而非自己的我是。
行軍床的空間很狹窄,連完全起身都無法做到,根據顛簸和嘈雜的聲音來判斷,路登覺得自己應該身處某種載具之中。
很快,路登耳邊響起一個粗獷的聲音,
「他醒了!」
路登坐起身的功夫,就有四五個人圍了過來。
這些人穿著統一的制服,身上都帶著傷,扎著繃帶,經過簡單的醫療處理,硝煙味都還沒散去。
如果路登沒猜錯的話,他們應該剛剛經歷過一場惡戰。
至于自己為什麼會在這里,就要听他們的解釋了。
路登目光掃視了一圈,最後落在一個女人臉上,沒有離開。
路登認識這張臉,她叫露西,是負責接引自己進入美麗新世界的人。
「歡迎來到真實的世界,路登先生。」
露西的語氣很冷漠,沒有太多歡迎的意思。
路登左手邊的一個壯漢,沒好氣說道,
「這家伙應該是克隆出來的,騙我們出來,白白犧牲這麼多人!」
听他的語氣,應該不是第一次上當了。
這種伎倆,美麗新世界經常用,屢試不爽。
當疑似路登先生的目標出現以後,他們總會嘗試一下。
路登注意到,這些人雖然把他‘救’了出來,但態度並沒有太好,氣氛甚至有些劍拔弩張。
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
武力從不是路登擅長的。
對面各個方面都碾壓路登,掌握著場面的絕對主動權,路登還需要從他們口中了解到更多的信息才行。
露西沒給路登這個機會,她果斷下令,
「把他扔下去,我們只需要把他從那個世界救出來,之後的事,與我們無關。」
扔下去?
「等一下!」
路登想要阻止他們的行為,嘗試和他們講道理,
「如果這里是真實的世界,這個高度跳傘,我有很大概率會死吧?」
他沒有經過任何專業的訓練,對跳傘環境也一無所知,更沒有人指導和輔助,路登的死亡概率很高。
就算沒死,真正落到地面後,路登一個人又該如何開始?
除了自己,連一個剝削剩余價值的人都沒有,這日子怎麼過?
「是的。」
負責推路登的那人,將最後一個扣子扣好,簡單教了路登如何使用,最後將他推到艙門前,冷冷說道,
「如果你是真的路登先生,你就不會死。」
以美麗新世界的科技水平,只要路登還有一口氣,它們就能把路登救活。
前提是,他真的是路登先生。
可真正的路登先生,又怎麼可能跳傘而死呢?
他們相信路登先生,相信那個傳說中的惡魔無所不能,不會被這點困難嚇倒。
「不能換一種更文明的方法檢測嗎?」
站在艙門前,路登還在做最後的努力,
「比如拿我的DNA去克隆?」
「我們克隆過了,成功了。」
听到這話,路登眼神微微一冷。
當年,啟雲的科技是無法克隆自己的。
如果克隆成功了的話,自己到底是不是路登?
還是說,這里的科技真的超越了啟雲,啟雲做不到的事,他們能輕松做到?
不管是哪一種,這對路登來講,都不是一個好消息。
「別著急,說兩句話的功夫總有的吧?」
路登雙手撐著艙門,沒有被立刻推出去。
他身後的人們顯然也不是很急,他們都是經驗豐富的戰士,知道在這種情況跳傘凶多吉少,更別提路登這種沒有經受過任何訓練的普通人。
「讓我整理一下思路,確定一下局面。」
路登飛快說道,
「我們看上去不像盟友,對嗎?」
「對,至少現在不是。」
露西神情很冷漠,甚至有些不耐煩,
「營救你只是反抗軍的命令,我是奉命行事,我個人對你的價值不予評價。」
顯然,他們沒有真的指望,一個‘路登’能夠讓眼下的局面好轉。
「那我就清楚了。」
路登概括道,
「也就是說,我們現在是綁匪和人質的關系?」
他這個人質,還被綁匪逼到要跳傘,九死一生的那種。
露西冷笑一聲,輕輕搖頭,
「你想要這樣理解也沒問題,可又有什麼區別呢?」
正在她說話間,路登動了。
路登身子 地向前一倒,原先一直用力推著路登的人,身體瞬間失去平衡,路登半個身子飛出了艙門,同時伸手向艙內求救!
載具內發生了輕微的混亂,這種混亂本該被輕松解決。
一名戰士伸出手想要把路登拽回來,任憑路登這樣掉出去,他必死無疑!
這名戰士抓住路登的同時,路登也抓住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一把槍。
這把槍屬于先前失去平衡那人,路登觀察過,槍上似乎沒有生物樣本識別裝置,不管有沒有,他都要賭一把。
路登拿到槍的瞬間,開槍了!
他沒有殺人,而是對準了載具內,扳機按到底,直接清空了彈匣!
轟隆隆——
接連不斷的爆炸,讓載具內所有人摔的七葷八素,濃煙滾滾冒出,整個載具在失控的邊緣!
現在,所有人都要跳傘了。
當煙霧消散一些,露西勉強恢復了視野。
她看見,背著跳傘包的路登,站在搖晃的艙門前,回頭看向自己。
路登露出一個雪白的笑容,伸出一只手,紳士說道,
「女士優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