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董銳截過話頭︰「——我就用這個通知你。」
這就是方才那頭蝙蝠妖傀的縮略版？變小以後，看上去沒那麼違和嘛，眼楮更大更亮。
「這是你新做出來的？」先前董銳一個勁兒否認有新妖傀，賀靈川就知道這話要反著听。
「廢話。」董銳撫了撫小蝙蝠警告他，「原本的都讓你弄沒了。這是近幾個月來唯一成功的孤品，你別再搞它了！」
搞？賀靈川兩眼問號︰「唯一？也就是說——」
「對。你的墟山行動，也要指望它。」董銳道，「這是全新品種，可以兩段變身！方才你在車馬棧看見的只是第一段，中等體型。它還可以變得更大。」說罷打了個響指。
蝙蝠跳到地面上，體型大漲。
比方才更大幾倍的怪物出現，體格粗壯、形態猙獰。賀靈川粗測，其翼展完全張開能達到三丈以上，跟董銳早先那只怪鳥妖傀差不多。
它落地挺胸，本想拉風地大吼一聲，結果被董銳「噓」一聲憋了回去。
翩想山莊人可不少，這兒離岸又不算遠。
「它也有輕風天賦，搭乘一個人不成問題。」董銳鄭重道，「你想上天，全靠它了。」
「行。」賀靈川湊過去，輕輕撫了撫蝙蝠的腦袋。
同樣是毛茸茸的大腦袋，怎麼這個模起來特別不得勁兒？
蝙蝠倒好像很享受的樣子，受董銳控制，它不會隨便攻擊賀靈川。
「我們還有個大麻煩。」董銳捏了捏手上的儲物戒，「夏枯草的存量不足，不夠蝸蟾再吃兩次了。」
賀靈川心頭一緊︰「還能扛幾天？」
都在戒指里了，董銳估算一下︰「最多十天。因為還要留點時間去尋夏枯草。」
原本他在靈虛城高枕無憂，蝸蟾的口糧問題由奚雲河負責解決。
現在董銳逃走了，就得自己設法籌措夏枯草。否則蝸蟾沒有這味草藥的效力鎮壓，很快就會發育為完全體的鬼蟾，那就根本背不了蝸殼。
這只寶物「蝸居」地遁來去的本事，真不是什麼妖怪都能用的，否則過去那麼多年不會被束于青宮高閣。
「那麼墟山計劃提前。」賀靈川知道，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快，「我們五天後就動手！」
董銳沒有異議。
賀靈川心中一動，又想起一事︰「對了，方才奚雲河拿給你什麼報酬？」
「哦，這個。」董銳取出那只匣子，展開來。
賀靈川低頭一看，居然是一副軟皮面具？
「這個……誰做的？」
「霜葉國師親手制作。」董銳走回屋里，桌上的浮灰已經被撢掉了，他放上匣子，「作為治療蝸蟾的報酬。」
「你戴得上？」賀靈川知道董銳的臉不僅爛了，連頜骨也被腐蝕掉，托不住皮肉，才會長得像頭蠟溶妖。這戴面具有什麼用？
董銳指著自己的臉︰「現在你仔細看看，有沒有骨頭！」
直視他的臉需要好大的勇氣，賀靈川不好承認自己一直沒細看，遂含湖道︰「好像是有哦？霜葉國師能讓你長出個下巴來？」
「可不是？」董銳側頭給他看，「連頰肌都長出來了，這才能戴面具。」
說罷，將面具覆在臉上，慢慢調整。
賀靈川拿出鏡子，讓他自己照。
董銳大概是頭一次佩戴，不太熟練，用了一刻鐘才搞定。中間甚至用上幾根有彈性的軟柱撐在頜後，使臉頰不塌陷。
這張臉看起來三旬左右，斯斯文文，大概是董銳自己的要求。
除了笑起來還有些僵硬以來，做其他表情都很流暢。
賀靈川忍不住伸手戳了兩下，觸感的確就像人皮，還有溫度。
要不是親眼看他戴上去，賀靈川會以為這是張真臉。
董銳顯然也非常滿意，對鏡擠眉弄眼、搖頭晃腦，比小姑娘都久。最後賀靈川不耐煩了︰「行了，別騷首弄姿了！」
匣子里還有用剩的軟柱，他拿起來捏了兩下，軟軟的很Q彈，很像他在另一個世界見過的 膠材質。
嗯，其實更像是……
他這里正在回憶，又听董銳道︰「霜葉國師交代說，面具戴上去就不要摘，以後會和臉完全長在一起。這些軟柱，待肌腱完全長好就可以扔掉。」
「哪有面具這般神奇，能直接長成新臉？」賀靈川疑道，「莫不是法器？」但模起來不像。
霜葉國師還有這門手藝？以後不做國師了，專職給人整形美容都能發大財。
「再也不用戴帷帽了。」董銳模模自己的臉，這回再怎麼樂呵，嘴也不會直接咧到耳後根，「沒人認得出我。」
這位妖傀師的標志之一，就是一張大爛臉。
賀靈川總算明白，這廝方才為何答應留下那麼痛快了，敢情是有這憑仗。
就算跟靈虛城追兵面對面，在對方不動用任何追蹤神通的前提下，估計是認不出他的。
賀靈川猶豫一下，拿起軟柱問他︰「喂，你不覺得這種材質有些熟悉？」
他倆都接觸過，時間還挺長。
董銳看他一眼︰「好像就是那玩意兒。不過只要能讓我出去見人，我什麼都敢戴！」
「不愧是你。」賀靈川沖他豎起大拇指，「要不要另外給你換個住處？」
原來的董銳不能見人，賀靈川才給他安排了湖心島。
「不用。」董銳搖頭，「這里清靜，我還能研究點東西。再說這幾頭妖傀總讓外人見到也不好，蝸蟾還喜歡潮濕的泥地，這里正適合它。」
「我先走了，晚點給你送被褥過來。」
因青陽國師所為，賀靈川的計劃被迫提前。
時間太過緊迫，他還有一堆事情要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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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下午，老單上門，給賀靈川送來不少東西︰
他托麗清歌定做的法器和用品，已經全部完工！
賀靈川喜不自禁︰「爵爺真該改個外號，叫作‘及時雨’！」
老單笑道︰「我一定轉達。」
而後，賀靈川又給方燦然遞送一封短信，請他幫個忙。
半夜，方燦然回執，只有簡單個字︰
可以，但最多只有一千斤！
賀靈川長長吁了一口氣，還好自己在靈虛城已有幫手。
雖說單槍匹馬靈活，不易被察覺，但人多有人多的好處，互相守望，應對突發情況更有譜。
接下去，他在屋里搗鼓半天，又拿紙筆計算好久，才抓出鏡子，對里頭的岨炬分身道︰「我現在就上山。」
「啥？」岩火怪物非常警覺，「出什麼事了？」
「看這天象，接下去幾天都有大雨，試飛不方便。」賀靈川聲音平靜，「還不如抓緊時間，今天確認一下陣眼位置。這麼重要的事，不能拖太久。」
岨炬想到傍晚時分那一陣急雨，的確只是狂風大雨的先鋒軍。
「過來吧。」
賀靈川趁夜悄悄潛入翩想山莊湖心島，對董銳道︰「出發，去墟山。」
有蝸蟾在手，他也可以神出鬼沒，連甩掉同心衛這個動作都省略了。
賀靈川一走近，蝸蟾就有反應，身形突然膨脹，嘴巴也啪唧動了幾下，好像想彈出舌頭吃掉他。
這態度，不太友好啊。賀靈川謹慎退開兩步。
董銳也不怕沾一手濕膩，撫著它的腦袋低語幾句，以賀靈川耳力都沒听清他說了什麼，甚至沒弄清人類能不能听懂。
但這麼一陣竊竊私語後，蝸蟾的態度明顯緩和，不僅趴回地面，兩只高高翹起的觸角同時收回。
董銳這小子別的不說，馴妖的本事真是一流。
「行了，走吧。」董銳拍蝸蟾的大腦袋，再吹了記口哨。
那頭蝙蝠妖傀不知從哪里飛來，落在他肩膀上。而後，董銳就踩著蝸蟾的身體鑽進殼子里。賀靈川緊隨其後，滑得差點站不住腳。幸好他修為了得，一個踉蹌就穩了。
隨後腳下感覺到一陣陣蠕動，他壓根兒沒邁步，身體卻往前挪動，好像站在傳送帶上。
這是蝸蟾使用肌肉的力量將他運往蝸殼深處。
軟體動物+兩棲類的組合，實在不可思議。
神奇的是，湖心島明明很暗，但蝸殼里卻很亮，賀靈川甚至能看見前方有個小門。
董銳推門而入，賀靈川也跳了進去。
而後，眼前的景致全變了。
他們仿佛置身于一座小屋中，牆和頂材質特殊，非木非金，像灰白色的石頭。賀靈川輕敲兩下，聲音啞然。
好像就是蝸殼。
這是法器「蝸居」里面自行生成的小空間？
屋子三面各有一扇窗，剩下的那面，有兩扇門。
窗子雖是空窗，但人出不去，有一層無形屏障擋著。
賀靈川望向窗外，直接看見了湖心島上的景致︰
剛被開闢出來的空地、潮濕陰暗的土壤、茂密的巨榕、被搬出來的木桌，還有桌上擺著的半個肉包子——董銳吃剩的。
三面窗朝著三個方向，站在屋里的人有二百七十度的視角。
他們進來那扇門，董銳開著，並沒有關上。
兩人站在屋里，發現兩扇門外都是蝸蟾正前方的景象，但景物各有些不同，仿佛角度也時常改變。
賀靈川一琢磨就明白怎麼回事︰
「這是蝸蟾兩只眼楮的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