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開闊湖泊，波光粼粼。
「我去！」麒麟山上居然有湖，面積還不小哩！「水深不？」
「四五丈總有吧。」伏山越撫著下巴，「來這里釣魚不錯，或者……」
他比了個游泳的姿勢。
「好地方。」賀靈川也笑了。
湖邊的水草老高了，岸上灌木又密集，只要從這里下水，沒人盯得住他。
水遁真是比什麼都方便，還能隔絕神念探察，同心衛不是想盯梢麼？給他們上點難度。
「帝君竟然賜一棟有後門，不是，有後湖的山莊給你。」
伏山越哈哈大笑︰「帝君日理萬機，哪會深究這些細節？靈虛城有多少山峰、多少這樣的山莊？帝君哪能一棟棟去數落？」
他又道︰「我听說，原主人家有兩個僕役曾經在這里丟過小孩，後來才知道是湖里有條鯰魚成妖，吃人了。」
「逮著了？」
「花了小半年時間才逮到。」伏山越往水里扔了塊石頭，不意水面嘩啦一響，仿佛底下有什麼生物被驚動，「山上有活水流下來，這湖水是放不盡的。」
賀靈川撫著下巴︰「這樣說，萬一有人從水路遁進來就不好了。湖里也該放幾個守衛。」
「找幾個妖怪來？」
賀靈川笑道︰「交給我吧，我正好認得。」
過去這三天，給流言充足的時間好好傳播。太子桓在潘山宅殺人放火，那是無數人親眼目睹，不僅是平民，各家探子、眼線也在現場，回去匯報得清清楚楚。
所以不僅靈虛城上流皆知，這消息甚至跨區往外頭流傳了。
更關鍵的是，帝君轉頭就賜給伏山越一棟大宅。
誰都知道，這是安撫，這是道歉，再怎麼粉飾都證明是太子桓犯事，皇室認錯。
能讓帝君都默然致歉，嘿！
赤鄢太子的名頭，再一次響徹靈虛城。
于是翩想山莊重新開園當天，這座沉寂了七年的古宅門庭若市，矜貴雲集，都來恭賀赤鄢太子喬遷之喜。
主角是伏山越，光環歸伏山越，那賀靈川當然就樂得清閑，不管前堂後院如何喧囂，他只要躲去廚房吃吃喝喝就行了。
伏山越新請的幾個廚子，三個擅長熱菜，一個擅長涼菜，另一個胖乎乎的廚娘釀酒做點心是一絕。賀靈川跟她說兩句好話，立刻就得到了滿滿兩大盤各式糕點。
山楂糕入口即化，賀靈川一連吃了兩個，無端想起應夫人。
從前在黑水城，他和賀越也經常偷吃廚娘的點心；廚娘也清楚，經常在後櫥里偷放一盆點心給哥倆，盡管那味道遠比不上賀靈川現在吃的。
好久沒見到賀越，這小子應該是敦裕總管府的二把手了。
應夫人費那麼多心力打造的園子，不知道現在修好了沒有。
賀靈川嘆了口氣，手里的山楂糕忽然不香了。
回想當黑水城大少的日子，那時的快樂是單純的快樂、那時的煩惱也只是簡單的煩惱。
前後不過一年時間，恍如隔世啊。
廚娘急了︰「大少，不好吃嗎？」
賀靈川一本正經︰「還行，還有改進的空間。」
「那可能是涼了。」廚娘想了想，從後櫥里拿出另一份白乎乎的糕點，只有巴掌大，一看就不是待客用的︰「您等等啊。」
「……」是不是每位廚娘，都有個私藏東西的後櫥？
她進廚房一陣搗鼓，很快就出來了，那份糕點熱氣騰騰︰「來，試試豬油糕。」
賀靈川挾起來一塊嘗了嘗，糯嘰嘰、軟乎乎，豬油里頭拌著桂花，香而不膩，秋天吃特別解饞。
「好吃。這不是待客的吧？」
「不待客，這是山莊老桂樹上新收的一批桂花做的，數量太少，端不出去。」
桂花收下來要陰干密貯，費時間。
三四天來，賀靈川已經在這里混熟了。他又親和，後廚的人們不把他當外人看，這時就一邊忙碌一邊八卦。
賀靈川邊吃邊听，才知道靈虛城這幾天又接連爆出兩個瓜。
首先是少府丞賈慶民涉貪涉腐，由廷尉上書，革職查辦。
「他貪了多少？」
「據說是二百萬兩？」廚娘小聲滴咕，方圓三丈內所有人都能听見。
「二百萬兩，那麼大的官兒貪這些錢，好像不是很多嘛？」也就是二十億大錢。放在別處可能聳人听聞，但他們靈虛城人是見過大世面的，這個數字對于靈虛城的官兒來說，也不怎麼驚人嘛。因此廚子們反倒有些失望了，「我听說柯家，對，就是那個富有四海的柯家，前段時間買了個斷劍都花了快九十萬兩呢。」
「那能是一碼子事？」廚娘又道，「金珠寶器不算哦。還有，你們知道水門頭東那家生意最好的金鉤賭坊嗎？」
「知道啊，我……我有個朋友前段時間還去過，說里面周全得很！」這人干笑一聲，「周全得很，個個說話都好听！」
「那可是下蛋的金雞，據說幕後東家就是賈家。」
眾人都長長「哦」了一聲。
「還有，天相島胡家三爺的準女婿，最近也爆出一樁笑話……」
賀靈川在這里吃了幾塊糕，就听到好幾樣八卦。
他問廚娘︰「靈虛城平時也這麼熱鬧嗎，三天兩頭有 料。」
「這個說不好哩。」廚娘笑眯眯，「最近可太熱鬧了，飯桌上能聊的事情都扯成串兒了。」
賀靈川正吃得滿口香甜，焦玉不知從哪里奔了過來，嘴里餃著東西，放到他面前。
一摞請柬。「給你的。」
「我的？」賀靈川邊吃邊揭開來看。
果然是給他的。
顯然注意到「賀驍」的權貴，比幾天前更多了。
賀靈川邊看邊問它︰「你知道少府丞被查了？」
「知道啊。」焦玉理所當然，「廷尉半個月前就在查賈家了，帝君這兩天才下令拿辦。」
「這兩天啊？」賀靈川若有所思。
過去這三四天，靈虛城發生的大事小事，不大不小的事兒，是不是有點多？
連帶著不老藥桉的熱度、太子桓殺人放火事件的熱度，也被分走不少。
是誰在放煙霧彈呢？
他把這些想法拋去一邊，先看手中請柬。
這些多半是邀請他去參加各家舉辦的活動。浮空島上幾乎每天都有宴會、雅集、戲曲、狩獵等等，這是多少年養成的傳統，連妖怪也早就融入進來，引為時髦。
賀靈川翻了幾張，就咦了一聲，揀起一張請柬︰
「柯家的？」
這張燙金請柬是柯家送來的。
對，就是家里有礦的靈虛巨富柯家。
賀靈川本想通過老葛或者其他中間人，混個去柯家的機會，沒料到人家主動來請了。
他和姓柯的真是心有靈犀、雙向奔赴啊。
「柯家為什麼會請我？」請柬里面還附了一張禮單，上面羅列出來的禮品都很貴啊，金珠瑪瑙人家嫌俗氣不送，開頭第一件就是個盆凋。
賀靈川讓人把盆凋搬過來，見它凋的是山石花房，本身刻工就極精美。透過花房的窗子，還能看見那里面仿佛有東西，花的綠的。
賀靈川試著伸手進去一探，咦？
他抓出來一根果藤。
真實的、綠意盎然的藤蔓，有二指粗細，居然掛果累累，結出來的紅果子乍看之下像草莓，但是有奇異的香氣。
像是……女乃油？
虎湊上來嗅了幾下︰「熟了，能吃。」
賀靈川立刻扔了個紅果給它。
焦玉一口悶掉，咂了咂嘴︰「好像沒嘗出味兒。」
賀靈川自嘗一個，異常香甜，莓果里的上等貨。
他再伸手，這回居然抓出一個翠玉瓜。
廚娘也想湊熱鬧，舉著菜刀就過來了︰「我來！」
一個瓜比足球都大，卡卡幾刀開好。賀靈川抓一塊來吃，甜如蜜，甘如飴，爆汁充足，就是秋天吃著有點兒凍人。
「哎別客氣，大伙兒都來。」
他一招呼，剛閑下來的廚子和小工趕緊過來，笑眯眯都拿了一塊。
「這東西，不是就隨身帶個果園子？」賀靈川端詳山石花房，「切，也沒個使用說明。」
松鼠不知道從哪里鑽出來，跳到桌上，指著山石花房側邊兩行小字。
這不是有嗎？眼大漏神。
投種澆水，兩日得果。
「原來還可以自己種？」想吃什麼種什麼，兩天內就可以收成了。
在天地靈氣衰弱的當下，這寶物果然神奇。 虎問道︰「不用玄晶催動？」
「呵，說不定。」用珍貴的玄晶種植水果，正常人干不來這種事，不代表靈虛城的權貴們做不出來。尤其柯家自己就有玄晶礦，玄晶對他們來說和銅鐵有甚區別，不都是地下挖出來的？
賀靈川盲猜，這件寶物內的時間流速比外頭更快。
就是不知道要不要施肥。
他拿起禮單往下看，後面兩樣和山石房一樣，果然是這種有錢人會送的寶貝，好看好玩但不太實用。
比起這個山石花房，賀靈川還寧可柯家送自己金柯拉，他不嫌俗氣，他現在缺錢。
但是第四樣東西，可就貴重了。焦玉一看，也驚訝道︰
「柯家居然送你一條船？」
「畫舫！」賀靈川糾正它，「明明是畫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