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清歌搖頭，「不過茅其俊這人是有些本事的，他一死，山羽國的內亂就鎮不住了，才發展成現在這種局面。」
賀靈川笑道︰「這些世家老臣就坐以待斃？不若先下手為強嘛。」
「伏山越最近前擁後簇，從不單獨出行，你覺得是為何？」麗清歌給自己斟了杯茶，「他也不傻。熬過了這段時期，就是大權在握了。再者，他在王廷一定有人支持。」
有人倒霉，就一定有人得利嘛。
「難怪這麼多人現在要爭著搶著巴結討好伏山越，是怕晚了就來不及？」賀靈川玩味，「赤鄢國君听之由之，心里恐怕不舒服。」
「不舒服又怎樣，除非他要把國君大位禪讓出去。」麗清歌搖頭，「就算他願意這麼干，靈虛城和神明恐怕還不願意呢。忤逆靈虛城是什麼下場，你來路上經過千星城廢墟，已經見識過了吧？」
「印象深刻。」千星城廢墟、暮光平原和賤奴的存在，就像一塊顯眼的傷疤，時刻提醒貝迦國民——
靈虛城威能無上、不容挑戰。
……
次日，伏山越竟然又出現在客棧里。
石二當家等人已經在收拾行囊，準備繼續上路，賀靈川也奇道︰「你怎麼來了？」
伏山越這幾天春風得意，都忙著迎來送往，接受大小官員的阿諛奉承，仿佛把賀靈川等人忘得一干二淨。
石二當家都開始擔心自己的三千兩回不來了，伏山越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到來。
「你的三千兩。」伏山越交給石二當家一摞銀票，「另有三百兩，算是壓驚費。」
開玩笑，三千兩實物銀錁子很重的，誰也不會搬著它走來走去。
石二當家了卻最大一樁心事，笑得合不攏嘴︰「太子大度！」
伏山越又跟麗清歌打了個招呼，二人談笑幾句，都很開懷。
賀靈川在一邊听著，忽然發現這兩人居然好生熟絡。
伏山越甚至還跟麗清歌開了幾句玩笑，講了一個段子，引得麗清歌捂嘴輕笑。
以他硬僻的性格，通常不會跟陌生人這樣的親近。可是現在，他卻邀請麗清歌以後再來赤鄢都城。
這倆貨幾天前才剛剛結識，還是賀靈川引薦的。這才過去幾天？麗清歌就跟伏山越談好了一兩樁交易，並且是近期就可以落地實施，包括松陽府在都城開店，西廷衛隊的武器更新，等等。
的確如麗清歌所說，赤鄢太子是值得她花大力氣結交的重要人脈。
並且她還沒忘記賀靈川，自然而然地跟他也搭幾句話，免得他覺得自己受到冷落。
一個美人能在兩個男人之間左右逢源，兩邊都哄得開開心心。這般長袖善舞的本事，真是不得了。
聊完了閑，伏山越轉而對賀靈川道︰「父王發了個消息給我，叫我給他辦事。」
麗清歌听見了，湊過來問︰「君上見你了？」
「沒有，他只是命人來傳話。」
麗清歌趕緊恭喜他︰「君上既然交差予你，就說明心火已經泄了一大半。」否則公差都交代別人去辦就好了，何必用伏山越？
伏山越笑道︰「我也這樣想。但我現在情況特殊，還有幾件事要料理，不能馬上離開都城，你們也是知道的——」他轉向賀靈川，「所以，我想將此事拜托給你。」
話到這里他就住了嘴，看看邊上兩人。
麗清歌立刻道︰「呀，我的胭脂盒子還沒收起來。」
石二當家愣了一下，也道︰「我得下樓打點酒。」
這兩個很有眼力見，都找到一個毫無誠意的借口 走。
屋里只剩兩人，伏山越嘿嘿笑道，「約莫兩個月前，靈虛城往這里派出信差，結果半途走丟了，再沒下文。靈虛城當然不能這麼算了，所以老爹也不能這麼算了。本來這事是伏山季著手去查，可他已經死了，現在就由我正式接手。」
「不干。」賀靈川一口回絕，「自己的事自己辦。我哪有那種閑工夫？」
「我付報酬，兩塊中品玄晶。」伏山越早有準備，翻掌遞出兩個亮晶晶的東西。
這玄晶呈澹黃色，多邊形，每個都有核桃大，但顏色不太勻稱，有一顆底部漸變成深綠。
賀靈川也有玄晶，知道這才是它應有的形態，天然的玄晶在地底凝結而成，色澤品質隨緣，太完美反而太假。
不同品級的玄晶，蘊含能量相差巨大。這兩塊的品質已經超過賀靈川以往所見，也不知道是誰孝敬伏山越的。
價值不菲啊。
果然這廝回到自己地盤上，出手就能大方了？賀靈川看了一眼，不屑︰「兩塊玄晶就想收買我？」
「就當幫兄弟和赤鄢國一個大忙。」伏山越一伸手，又摞了一塊玄晶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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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澹黃色，但是塊頭更大。
賀靈川忽然轉了話頭︰「信差是個什麼妖怪？」
「是一頭白肩凋。」
賀靈川笑了︰「要我幫這麼一個大忙，卻只出三塊玄晶，你是真不把我當兄弟。」
當這廝兄弟也沒什麼好的，容易掉腦袋。
伏山越奇道︰「找個禽妖而已嘛，又不是要你去力挽狂瀾。可惜走不開，不然我都想自己去辦。」
賀靈川不為所動︰「是麼，那我問你。靈虛城派信差來做什麼？」
「傳遞消息啊。」
「什麼消息？」
「呃……」伏山越支吾一下才道，「罷了，都過去兩個月了，就告訴你也無妨——是東線的軍情。」
「那麼這軍情在當時應該很要緊，對麼？」
「……嗯。」
「所以才用白肩凋遞送。」賀靈川道，「白肩凋是可以長距離遷徙的 禽，但數量很少。我湊巧知道，靈虛城的信差分作好些個等級，什麼青鴿、鴻雁、羽鶴都能當信差，而最要緊的情報才由速度最快又有耐性的 禽遞送。」
別的國家就算能馴服禽妖長途送信，也絕不像北方妖國用得這樣頻繁——這里本來就是妖怪的大本營嘛。所以靈虛城還能很奢侈地給信差劃分等級。
這些內容，是他在盤龍城文宣樓閱覽閑書所得。
顯然盤龍城對于貝迦國的研究也不少。
伏山越沒反駁就是默認了。
「這頭白肩凋突然失蹤，很耽誤事吧？」
「那是當然。」何止是耽誤？
「信不走單。」賀靈川問他，「這麼重要的軍情，為什麼只派一頭飛禽信使？」信使若是路上出了事故，就像今回，那後果就十分嚴重。
「呃……或許 禽信差不夠用了？」伏山越撓頭，「按慣例，的確要一信兩寄。同樣的內容，另一封由鴻雁送達，但晚了好幾天，導致赤鄢軍隊東進太晚，錯過了最佳進攻時機。」
「萬一白肩凋的情報被外人所得怎辦？」賀靈川口渴，回屋抓了一串葡萄出來吃，「最糟糕的是，它的失蹤很可能說明，靈虛的情報遞發規律已經被人掌握，比如 禽出發的時間、飛行的路線、沿途的休息區域等等。那麼對方能攔截一次，也就能攔截以後的無數次。我想，這才是靈虛城著急查明此事的原因。」
比情報內容泄露更糟糕的，是情報傳遞方式的泄露。
「可是伏山季到死之前都沒辦成。」賀靈川斜睨著他，「以他的資源人脈都查不出來，你覺得由我去辦會很容易？」
伏山越瞪著他，說不出話了。自己就輕描澹寫提了個委托，這家伙是怎麼推導出來的！
好一會兒他才道︰「這你是怎麼想到的？」
「其實很簡單。」賀靈川笑了笑，「你父王還在氣頭上，這時候交給你的能是什麼好任務？」
要學會抓主要矛盾。
伏山越眼里放光，啪啪鼓掌︰「好好好，你聰明，你厲害，那這差事更是非你去辦不可！這樣吧，玄晶翻倍，我再送你兩斤白餾銀。你不是有個金甲銅人嗎，想不想給它升級？」
白餾銀是升級金甲銅人的必要材料之一。賀靈川這才打起一點精神︰「才給一味材料太少了，你把其他的也包了吧。」
伏山越一算這筆賬，後背都麻了︰「你胃口比我還大！」
親兄弟還要明算賬，何況這兩人只是塑料哥們兒情？經過一番無情的討價還價，最後敲定伏山越要籌齊三樣材料，都是金甲銅人升級的難點，屬于有錢都買不到的稀罕貨。
更別說賀靈川現在沒錢了。
換作他自己去籌齊，光是找材料就得跑斷腿，更不用說買下來……在赤鄢國，白餾銀根本就是非賣品！
這屬于重要戰略物資，在赤鄢國內產量極小，每有產出都由妖王或者國師領走，並不流通民間，甚至在黑市都極其罕見。
賀靈川一個外鄉人想在這里搞到，難比登天。他甚至懷疑這玩意兒在貝迦也不怎麼好買。
盤龍城的劉功曹說得很對，這東西的全名就叫傾家蕩產金甲銅人術。
當然，有伏山越幫忙就不一樣了。
賀靈川豎起一根手指︰「我還有最後一個條件。」
「你夠了啊！」伏山越本來脾氣就不好，這時把臉一拉，「莫要得寸進尺！」
「莫急，這對你來說是舉手之勞。」賀靈川笑道，「還記得我們在千星城幻景里看到的蛟龍圖桉？就是官舍外面畫著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