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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七號擂台

賀靈川沒回答,吩咐剛端著熱水進來的婆子道︰「去打一份熱菜熱飯給她,就說賀大少要的。」說罷向阿金點點頭,起身走了。

他離開以後,值守在此的士兵也奔去賀淳華的帳篷,將兩人對話上稟。

賀淳華听完就笑了笑︰「這小子又不犯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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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三天,雨水綿足。

賀靈川晚上輾轉難眠,索性爬起來叫親衛給自己支一頂更大、更寬敞的帳篷。那規格已經快要趕上州官了。

他就在帳里練刀。

「浮生」的刀氣過分凌厲,賀靈川不想睡覺時處處漏雨,因此給自己削了一柄簡陋的木刀,每天除了吃飯,就是用它練習「浪斬」。

由于空間有限,他也不把刀法和身法結合起來使用,而是一式一式反復 削。偶有士兵從他帳前走過,都會看到賀大少用著最基礎的步法, 出最基礎的刀式。

可對于賀靈川來說,自從躍入河中對陣水浪,他對這門刀法就有茅塞頓開之感,從前想不通的,現在也知道該怎麼出刀了。

他的身體,初步記住了這種「感覺」。

若非邯河已經波濤洶涌,人入不活,他恨不得再跳進去反復嘗試。

雨聲不絕,蓋住了木刀上隱隱約約的風雷之聲。

這動靜時而響亮,時而消匿。

單游俊經過時,看見賀靈川對著地面 出平平無奇的一刀。都已經收刀了,地上才嘩地一下多了道刀痕。

他注意到,木刀的刀頭並沒有觸及地面。然而刀痕工整,入地一寸。

幾個時辰後單游俊再來,雨勢已經小了。賀大少爺站在帳門口打呵欠,看見他就問︰「你知道什麼情況下抽刀能斷水?」

單游俊非常配合︰「請東家指教?」

「就是現在。」

賀靈川忽然拔刀。

空中落下的七滴雨水,無論是靠近地面,還是剛要落到單游俊腦門兒上,突然就變成了十四滴。

都是從正中被切開。

單游俊就覺得印堂上連續涼了兩次。

再看賀靈川刀頭,干干爽爽,不沾水露。

他是以刀勁擊之。

「東家,這樣很危險!」賀靈川拔刀時,單游俊就覺得印堂發麻,一點寒意直透後腦勺。

他心知肚明,木刀雖然沒踫到他,可方才那一 若想取他性命,他大概已經倒地不起了。

「痛快啊痛快!」賀靈川嘬唇長嘯,渾身通透。

本次悟道的成果算是鞏固了,他將木刀扔去一邊,晃了晃脖子,頓時喀啦聲響不絕。

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苦修不輟,已經兩日兩夜沒有合眼。身心的疲憊翻山倒海而來,要將他撲倒。

「我得睡一覺。」他交代單游俊,「沒事兒別吵我。」

說罷他踱去床邊,栽倒下去就睡著了。

……

夢里怎麼也是吵吵鬧鬧?

賀靈川揉了揉眼,發現自己好像又站在軍營里,四周都是彪悍的漢子們。

叫喊、鼓掌,或者噓聲一片。

他四下里看了看。

嗯?閱武堂?

他怎麼剛入夢就站在盤龍城最大的比武場邊上了?

賀靈川轉頭,發現孫茯苓就站在身邊,正抬頭看擂。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後背就被拍了一下,瘦子的聲音險些被周圍的雜音蓋過去︰「斷刀,你還下不下注了?」

「下哪一注?」賀靈川問完回頭,居然見到胡旻就站在瘦子身邊,「咦,你怎麼也在?」

「閑來無事玩兩把,想看這里有沒有冷門可爆。」胡旻一指瘦子,「我剛在他這里下注了。」

「賭哪個台子?」

「還有哪個?」瘦子往南一指,「七號擂台,野豬對孟山!」

賀靈川吃了一驚,轉頭去看,果然見到擂台上站著兩個大壯漢,其中一個正是熟面孔孟山。

在前幾次夢境里,把他活活打出來的孟山。

今次孟山的對手,也是個身高過八尺的肌肉 男,長著一臉橫肉。

從塊頭、從面相的凶惡程度,兩人不相上下。

並且七號擂台位于閱武堂最南端,有一半凸懸于街心。盤龍城的平民只要站在街上就能看擂。

所以這個擂台上發生的戰斗,觀賞性是很高的,吸引的目光也是最多的。

現在,街心被觀眾擠得水泄不通,無論男女翹首以待,連擂台邊緣的鐵欄桿都有人敢站上去看。

城民無聊的日常生活需要一場凶狠的打斗、滿屏飛濺的鮮血來調劑。

賀靈川問瘦子︰「誰的賠率高?」

「當然是野豬。」瘦子一指台上的壯漢,此人油面大耳,地包金的下巴,這外號果然不白來,「孟山是閱武堂南院的常勝將軍,去了北院也只敗過一次。」

「那這場有什麼好下注的?」賀靈川失望,「所有人都買孟山贏。」

「未必,我買了野豬贏。」胡旻嘿嘿一聲,「這家伙看著挺有潛力。再說,萬一贏了就是以小博大。」

身邊的孫茯苓也笑道︰「我也買了野豬。」

「你可是人民教師,辛勤的園丁……」這麼正大光明參賭合適麼?

孫茯苓黛眉微蹙︰「什麼園丁,我又不鋤草!」

賀靈川一轉頭就對瘦子道,「行,我也買野豬勝,半兩銀子。」

「切!」瘦子呸他,「小氣巴拉。」

他身後背著一個巨大皮囊,裝滿了散錢,顯然今天下注的人出奇地多,連場外的平民都紛紛加入。

而後急促的鼓點就響了起來。

這就是備戰鼓。

鼓聲一停,兩個壯漢斗牛般撞在一起。

站在圍欄上的兩個平民瞬間就被沖撞的余波震了下去,周圍觀眾山呼吶喊。

孟山平時的對手都會采取游斗策略,但野豬上場之後,直接就與他開始硬踫硬,打得那叫一個拳拳到肉。

台下眾人看得過癮至極,時常掌聲雷動。

沒幾個回合,賀靈川就看出野豬擅長抱摔,有兩回抱住孟山就是一個背砸。連孟山那樣皮糙肉厚的,都有些遭不住,趴地勻了好幾口氣才爬起來。

這野豬的名號就有迷惑性,賀靈川听到周圍有人恨恨道︰「豬不該是用拱的嗎?他應該叫作野熊才是。」

這估計是個買了孟山勝的。

不過孟山吃了兩次虧也學乖了,每被捉住就鎖住對方關節,不讓野豬再施展拿手技。

胡旻雙手攏成喇叭大吼︰「反鎖,反鎖啊!哎真笨,又慢一步!」

千人山呼中,賀靈川偏偏听到了孫茯苓的嘆氣︰「完了,野豬要輸了。」

果然孟山鎖住野豬後,一記頭棰 然砸在對方腦門兒上。

那一聲沉悶的震響,听得賀靈川後槽牙疼。

看來還是孟山腦殼更硬,對方被砸得眼冒金星,手就松了。

孟山站穩身體,一腳跺在對方腳背上,另一拳精準命中野豬胸月復之間的橫膈膜!

野豬一下就被打得喘不上氣。

眨眼間,他就吃了三次重擊。

雖說他後面回過神來,也努力還擊,但勝負之勢已定。

兩人又拉鋸了五十余息,野豬終于倒下,整個腦袋已被打得腫脹起來,倒和外號很像了。

幾名閱武堂兵衛爬上擂台,將野豬抬下去醫治。孟山擦擦鼻子里流出的血,再拍拍胸膛,朝周圍發出一聲怒吼︰

「還有誰?」

吼聲震天,連熱烈的掌聲都未能蓋之。

「我的半兩銀子。」賀靈川慶幸自己沒多投,也就是應個景兒。他問孫茯苓,「你輸了多少?」

孫茯苓長長嘆了一口氣︰「三兩。」

「哇你賭這麼大?」三兩銀子足夠他和胡旻在霜河酒家喝十幾頓酒了。

「博一博,麻布變綾羅。」孫茯苓的聲音听起來悶悶不樂,「我這不是看著賠率大,萬一野豬贏了,後半年吃飯不愁。」

賀靈川頓時對她刮目相看。他一直以為孫茯苓清心寡欲,哪知這位不食人間煙火的鄰居隱藏賭性不小。

這點好像跟她的兄長孫家園有點兒像。

她又道︰「就這一下子,兩年的薪火錢沒了。」燒柴燒炭兩年也用不了這麼多錢。

胡旻眼睜睜看著別人去瘦子那里兌錢,跌足道︰「虧了虧了,應該隨大流的。」

賀靈川看著孟山在台上洋洋得意,有些不解︰「閱武堂北院的好手多,為什麼不上去磨一磨他的威風?」

「孟山剛去北院不久,卻是個強勢的新人,普通大風軍士打不過他。頭領們倘若上去,打贏了不見得光彩,打輸了就更丟人。」

老實說,孟山在閻良河谷的表現有目共睹,當時可是兩軍廝殺,不少大風軍士跟他戰斗過,深知自己在這頭人形暴犀面前討不了好。

更何況閱武堂的規則,總體上有利于這些力量型選手。

胡旻笑道,「至于蕭統領他們這些將領,不能在七號擂台跟士兵打擂。」

「為什麼?」

「不公平。且不提將領們的戰技更精粹,士兵在公開場合對戰頂頭上司,壓力很大啊。」胡旻聳肩,「你讓我在七號擂台跟蕭頭兒打,我也有點怕。」

士兵一貫听將領們發號施令,後者的威嚴深入人心。一旦站到公開擂台上,這種心理壓力就變成了優勢,多少會影響發揮。

不過這時還是有人應不住激,跳上擂台找孟山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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