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林用大半生的孤獨,等來了程曉這個靈魂伴侶,不由得發自內心地感慨出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程曉說出了那番話。
「是嗎?」他回答現在的程曉說,「曉曉,我有和你一模一樣的感覺,你信嗎?」
程曉沒有回答他,而是低著頭說︰「老大,我現在還不想談戀愛,」
「我知道。」周大林還是怕她說出拒絕的話來,無法轉圜,就打斷她說,「我知道曉曉,我等著你長大好嗎?等著你有一天想好了告訴我,不管你將來給我的,是個怎樣的答桉,我都會接受。」
程曉沒有回答他,從沙發上站起來說︰「那我回去了。」
她的聲音有些小,手里還拿著那個項鏈盒子。
周大林也隨著她站起來,看看她手里的盒子,輕聲說︰「戴上它吧?你只有戴上它,周琦才會死心。」
程曉卻突然變了態度,用有些撒嬌的語氣說︰「哎呀,羞死人了,還是不戴吧?」
戴周大林給她買的項鏈,她竟然害羞。這月兌口而出的話,證明她心里,其實已經有周大林了,並不是在演戲。怪不得剛才在格子間里給她項鏈的時候,她會臉紅。
小女孩的心思雖然難猜,但總比中年程曉的好猜,因為她會不自覺地流露出來。
她嘴上說不想戀愛,其實,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內心。她心里是真的喜歡周大林了,才會不自覺地就把他這個假男朋友當了真的。
而且,她再不說不要這項鏈了。
周大林不是真的只有三十歲啊,憑著兩世為人的經驗,程曉在他眼前的一舉一動,都會被他看破心事。
「听話,戴上,啊?」他就猶如二十年以後,柔聲哄她說,「要不然那小子不死心,整天纏著你,我會吃醋。」
如果程曉心里沒有他,他這話說出來,程曉會反感的。你憑什麼吃醋啊?
可程曉卻把項鏈盒子打開了。
周大林就趁勢拿出那條項鏈來,給她戴到脖子上。
程曉的脖頸,雪白。細長的脖頸上,發際邊緣,有些稀疏的短毛發。一如當年,只是這脖頸比當年的細長,沒有發福後的褶皺。
「好了,去吧。」他說。
眼看著程曉出門,他這才緩緩地重新坐回沙發里。
他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的這麼快,這麼順利。
難道,世界上真的有另一種溝通的方式,叫心靈?
心靈相通的兩個人相遇了,是不會為年齡等等的客觀因素所阻隔,最終相互吸引,走到一起的。
他和二十年以後的程曉,也是這樣,且還不如這樣,根本就沒有一個正式表白的過程。只是因為業務聯系,見了第一次以後,他就迫不及待地找借口約她吃飯,她也沒說一句推諉的話,立刻就來了。
然後,就是在他想不到借口的時候,她卻想到了很多的借口,比如送孩子去考試,路過他公司附近。再比如,到他公司附近談業務……
很快他就發現,她許多時候是撒謊。于是,他就不需要任何約她出來的借口了。想了,只是打個電話︰「有時間沒,一起吃飯?」
一起吃飯,一起打羽毛球,一起泡溫泉,一起桑拿,很自然地,就一起開房了……
現在的程曉,依舊要嘴上說不談戀愛。可是,周大林知道,她心里已經默許自己戀愛了。
這,恐怕就是常說的,女孩子的口是心非了。
程曉回到格子間里面的時候,正是接電話最忙的時候,電話幾乎就是一個接著一個。
快腿的生意,發展的速度,恐怕比周大林預想的還要好,用不了幾天,他就必須要去買電話交換機了。
程曉進來,周琦就看到了她脖子上的那條項鏈,他的臉色就蒼白了。
原來他以為,程曉拿著那條項鏈出去,是去還給周大林的。只要她還給周大林,就意味著他們不是在談戀愛。可是,她竟然帶著回來了。
周大林到底給她灌了什麼迷魂藥,讓她直接就把項鏈給戴到脖子上了?說不定,還是周大林親手給她戴上的呢!
她出去這麼長時間,肯定是回租住的房子了,而租住的房子里,就只有周大林在……
我的天!周大林對她做什麼了,她臉上怎麼紅撲撲的呢?
周琦直接不敢想了。
可他仍舊不死心。
「哎,你不是給周哥還項鏈去了嗎,怎麼沒還,還戴上了?」
趁接電話的空擋,他趕緊就問。
「誰說我要還他了?」
程曉還不高興了。因為周大林說了,周琦纏著她,他會吃醋。這會兒她突然就覺得,周琦特討厭了。
「那你拿著項鏈出去干嗎?」他還問。
「我拿著項鏈出去就是還他啊?我去洗手間戴上不行啊?」程曉說話的語氣,直接就是抬杠的語氣,這是從來沒有過的。
「戴個項鏈,用的著這麼久啊?」他繼續招程曉討厭。
這一回,程曉就真的爆發了。
「你是來工作的還是打听私事兒的?我自己的事兒你管的著嗎?女孩子上洗手間你也打听,要臉不要臉啊?」
程曉直接就變劉路了。
「來電話了,趕緊記,腦子別想別的。弄錯了要影響生意的,你听見沒有?」
周琦徹底閉氣了,連電話都不會記了。
「你去曉琳姐那里吧,我伺候不了你!」程曉直接就下逐客令了。
「曉琳姐,你讓小張過來幫幫我。周琦笨死了,記了個亂七八糟!」
連周曉琳都听出來,程曉發脾氣了。
晚上這頓飯,大家都是回家吃的。
七點十五,三個女子回來,周大林已經把稀飯做好,饅頭也餾好了。看到她們進門,他不聲不響地去廚房里炒菜。
每天這時候,他都會問一下她們,生意怎麼樣啊,餓沒餓啊一類的,然後和三個人插科打諢鬧騰一陣,才會去做飯,今天卻什麼話都沒說,直接就去廚房了。
程曉最勤快,每天進門,都是去去茶幾那里,喝一口周大林為她們涼好的開水,然後就跑去廚房里,給周大林幫忙。
她和周大林之間的友誼,也就是在這個在廚房里單獨相處的時候加深的。
的確,兩個人真的有好多的話說,就跟二十年以後一樣。
可能是受軍官爸爸的影響,程曉的觀念和劉路比起來,就保守好多。
比如,她就覺得周大林那天說的對。
大學里,既然明明知道兩個人沒有未來,就不應該和人家女孩子談戀愛。隨便談戀愛的女孩,的確就不是對的。而劉路卻認為周大林這種觀點,簡直就是奇葩。
和同齡人,程曉輕易不說自己心里這些想法,怕人家笑話她土。可是和周大林,她卻可以說,而且,和他說話她感覺很放松,不用考慮哪句話該說,哪句話不該說。
也許正是因為這一點,二十年以後,他們會才會在相差十一歲的情況下,走到一起。
今天,興許也是因為這一點,他們彼此才會越走越近。
「和你在一起,我感覺很溫馨,很安全,很舒服。」
這是二十年以後,他們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里,程曉對周大林說的最多的一句話。
每天回來,程曉都喜歡去廚房里給周大林幫忙,今天卻沒有去,而是和周曉琳、劉路一起在沙發上坐下來。
周曉琳捧著玻璃杯喝水,拿眼瞅瞅程曉,就問她︰「曉曉,今天你怎麼不去給我哥幫忙啦?」
程曉居然臉紅了,囁喏半天,也沒說出個ど二三來。
「喲,還害羞啦?」周曉琳就又打趣她,「要不咱就假戲真做,真給我當嫂子吧?我哥除了年齡大點兒,別的沒得挑。脾氣好,學問好,本事也大。給我當嫂子,一點不虧的。」
程曉就幽怨地看著周曉琳,半生氣半央求地喊︰「曉琳姐,咱不開玩笑好不好啊?」
劉路就出來替程曉解圍說︰「老大今天也沒跟我們打招呼啊,是不是也害羞啦?」又轉回頭來說程曉,「你早就該像今天這樣對周琦。你早這樣對他發脾氣,估計他也就早不敢纏著你了,省的今天咱們還要費這麼大的事,把老大給搬出來做擋箭牌。」
周曉琳就站起來,去廚房幫她哥去了。她不是去幫忙,是去惦記自己的金項鏈去了。她哥給程曉買的金項鏈,沒準兒就應該是給她買的,只是讓程曉戴兩天,湖弄周琦呢。
這金項鏈可是貴重的東西,不能隨便就送給程曉吧?就算他肯送給她,程曉也不能要。
等湖弄完了周琦,這鏈子還得給她。她哥沒媳婦啊,不給她給誰?
可你給我買,買吊墜不能買羊啊?我又不屬羊。
「你咋買個屬羊的吊墜呢?」
進了廚房,站在周大林身後,周曉琳就問。
周大林正掂炒瓢呢,順口就回答她說︰「曉曉屬羊啊。」
「你還真買給她啊?」周曉琳不由吃了一驚。
「廢話!送人家的東西再要回來,你哥我是那種小氣人嗎?」周大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