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瘦削的月復部刺了進去，這具干涸的身體已經流不出來任何的血。
蘇寒本可以一劍殺了他，但他沒有。
好像在故意戲弄耗子的貓，並不為了吃了它，只是在戲耍。
接著又是一劍，這一次刺進了對方的腦門。
但本來這具身體就是一個空殼，白蘇並不會因為身體的損傷而有什麼致命的傷害，但被劍身定在身體里的靈魂卻還是能夠感覺到痛苦。
他的哀嚎聲在山洞里回蕩，連樹苗都听不下的出聲︰「你既然要殺了他，就給他個果斷，不要再這樣折磨了。」
雪沫也無法理解的皺著眉頭。
但蘇寒沒有解釋，只是重復著剛才的動作，而這一劍砍下了他的胳膊。
斷落的胳膊在地上翻滾了兩圈才停住，任何見到這幅場面的人都會覺得殘忍。
白蘇覺得自己可能要死在這里，他知道自己並不是一個很好的人，但也不是一個很壞的人，生存了這麼久，也只不過是希望重新擁有人類的生命。
在此時，他的腦海里除了痛苦，還有一些掙扎的思考，當他第一次從那個陰氣很重的地方出來的時候，他遇到了一個人。
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而且還是一個瞎子，看不到他，卻可以感受到他的存在。
白蘇是個鬼，對于生靈是有本能吞噬的，那一刻，他卻沒有做出這種沖動。
而是安靜的坐在他的身旁，听著他說話。
瞎子告訴他，做人很累，他更願意死去。
他勸道︰「只是做人還會有個念想，會有人陪著，會感受到美好的感情，而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瞎子搖搖頭︰「可是我現在這個樣子，沒有人願意接近我，他們嫌棄我是個累贅，盡可能的遠離我，這還不如死去。」
「做人的話，那就可以傳宗接代，延續香火。」
「可我這個瞎子，連老婆都沒有，又如何才能去傳宗接代。」
那天，他說了許多做人的好，也想要勸說瞎子活下去，可是瞎子好像總可以找到更
多的理由來反駁他。
他最後放棄了，只是覺得瞎子無可救藥，連人的不想做，卻去尋什麼死，可他想活著，卻還沒有辦法。
但他還是覺得做人是好的，比起現在這個樣子要好。
不知道為什麼，在要被毀滅之前，卻想到這麼糟心的事情。
後來，他也陸續遇到了許多人，比如那些影子賊，比如在洛水上行船客人，生存與死亡幾乎每日都在發生，他也漸漸看淡，甚至忘記了自己和那位瞎子說過的話。
做人是為了什麼？
白蘇問著自己。
被盜賊殺死，然後丟入洛水喂魚，還是做一伙盜賊去搶奪，人總要選擇一邊去站，要麼殺人，要麼被殺，這就是人。
他想，或許應該放棄那個做人的想法了。
可再一劍，刺進了他的心髒，那是靈魂的寄養之所，他的氣息也隨著這一劍在迅速的潰散。
那就不做人吧，反正好像也並不是一件多麼開心的事情。
白蘇放棄了，堅持了幾百年，甚至已經成為了習慣的想法被他放棄了。
這時，蘇寒也停下來動作，劍沒有落下，懸停在空中。
並不是因為憐憫，而是此時正發生在白蘇身上的變化。
原本蒼老的身子迅速的腐爛，好像千年的變化在頃刻間完成，很快就化作了一對白骨。
白骨落在那堆枯草之上，好像拋尸之後。
可白蘇並沒有隨著那堆尸骨而消散，他本來的魂體從腐爛之後的身體中浮現。
一個帶著一層朦朧的褐色人影游蕩在那里。
他朝著蘇寒他們這里看來，因為變化，他的眼神里再也沒有剛才的畏懼，甚至變成了漠視一切的淡然。
這種眼神只有在上位者對待下位者才會出現，可是現在實在警告著蘇寒，對方變得危險。
「很好的感覺。」他像是第一次去感受這種真正的自己，那些偽裝像是被扔去的枷鎖，靈魂輕松了許多。
「或許我應該感謝你。」白蘇
對蘇寒說道，漂浮著的屬于鬼魂的身體也緩緩靠過來。
「你看吧，我讓你不要殺他，你偏要去那樣做，現在好了，這家伙給自己添加的束縛掙月兌了，你剛才那麼對他，他肯定不會放過你，你自己小心吧。」自稱智慧之樹的家伙陰陽怪氣的在一旁嚷著。
「閉嘴！」蘇寒喝道。
剛才短短片刻的變化，確實是超過了他預料，誰能想到一個本來看起來脆弱的老鬼現在只是被戳了幾劍之後，就變得好像很難對付的樣子。
而和身旁這嘴碎說的一樣，剛才的一幕就是發生在自己身上，蘇寒也不會原諒自己的，這鬼也肯定會打擊報復。
就在蘇寒說完，白蘇已經逼近到身前，但沒有立即動手。
「請不要傷害它。」白蘇淡淡的說道。
這里的它指的自然是那個嘴碎的小樹苗。
蘇寒望著白蘇，並沒有回應他的要求，他還不習慣和一個鬼去交流。
白蘇又道︰「我其實是感謝你的。」
蘇寒依舊沒說話。
「我和樹靈說幾句話，我就走，如果你想要攔住我，我也並不介意。」他用一種詢問的眼神看向蘇寒。
【叮，檢測到危險存在，請宿主盡快離開這里。】
在白蘇這家伙話說完，系統提示的聲音也隨之響起，蘇寒可不是那種頭鐵的家伙，他知道既然自己打不過，那就放棄。
「那還是不用了，我對剛才的事情也表示抱歉。」蘇寒點頭示意。
白蘇笑著搖搖頭，他當然知道剛才的事情是怎麼回事，可是他現在壓根就不在乎，既然承認自己是鬼，那就做好一個鬼應該做的事情，去吸取陰氣，去將那片地界里的鬼都給吞噬掉，然後成長。
沒在乎蘇寒，白蘇看向了智慧之樹︰「我要走了，而且我剛剛也想明白了，你一直都在騙我而已，這個世上根本就不存在死而復生的事情。」
樹苗頓時就爭辯道︰「我說的可是真的，只要再等兩年就好了，你要是這麼說，我可就不高興了。」
白蘇懶得去爭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