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擺月兌庫拉索監視的借口是調查資料︰
好在他們的任務目標的確是因為組織的行動改變了自己的行程,真真假假,因此成功地湖弄了過去。
不過做戲還是要做全套。
于是安室透沒有冒進,而是頂著波本的假面,以情報掮客的身份在灰色地帶奔波了許久,直到傍晚時分,安室透才成功和風見裕也接上頭。
這時候風見裕也正坐在一輛不起眼的灰色轎車里。安室透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坐上去。
汽車緩緩啟動,匯入滾滾車流中,開始沿著這座城市繞圈子。他伸手打開了車內的廣播,幾乎各個頻道都在播報今天那場「恐怖襲擊」。
「降谷先生……」風見小聲喊道。
他有些擔憂地看著自己上司︰這位金發深膚的男人神色相當難看,似乎下一秒就要猝死過去。
「以後不要隨便喊我的姓氏。」安室透疲憊地揉了揉眉心,「組織里卡沙夏已經知道公安內部有「降谷」這號人物了。就是因赤羽裕也入侵我們臨時據點的那次。」
風見裕也的臉色難看起來,還帶著幾分羞愧。
他當然知道是自己在和安室透聯絡時不小心被那個組織成員竊听到了。
「放心,卡沙夏還沒把‘降谷’和我對上號。」安室透冷靜地說,「但是我可不想身份因為這個原因暴露。」
「是,降——」風見裕也條件反射地說道,隨即聲音在半途生生止住,「——安室先生。」
「在進行公安任務時也別喊我安室。」安室透隨口答道。
那該怎麼稱呼?
風見裕也一時滿心疑問,但他沒有出聲。因為安室透伸出手,調大了車內廣播的音量,他正以一種相當凝重的表情听著廣播里女主持人哀切的播報︰
「……系東京黑幫所為,十個死二十九傷,目前尚有四人在進行搶救……」
…………
安室透站在雙面玻璃外觀察病床上纏滿繃帶的黑麥威士忌時,不由得想起了廣播里的播報。
但黑麥雖然傷勢頗重,也離搶救和死亡相去甚遠。
說實話,安室透其實一直對「組織成員」黑麥威士忌充滿惡意。
特別是有一段時間內蘇格蘭還要和這家伙一起執行任務,這相當于增加了景暴露的可能。
波本這個身份畢竟在情報組,因此安室透不可能時時刻刻幫助蘇格蘭應付黑麥——雖然蘇格蘭本人委婉地表示他其實不需要幫助。
但這一切都建立在黑麥是組織成員上。
而沒了這層敵對關系,安室透對黑麥威士忌的態度可謂是相當復雜︰一方面還殘存著條件反射的厭惡;另一方面則充滿懷疑,畢竟黑麥之前在組織里的作為看不出絲毫同行的表現。
不過他和景也是這樣。臥底都是天生的演員。
好在FBI那邊很坦誠,在向他們求援的時候便給出了黑麥威士忌相對詳細的身份,並答應了公安這邊獅子大開口的要求︰一定程度上的情報共享。
情報共享……黑麥那家伙知道的東西說不定還沒有他們多,安室透刻薄地想。這頂多能給FBI私自進入曰本來將功補過吧。
安室透看見病房里的黑麥威士忌——現在該叫他赤井秀一了——動了動,對方那雙墨綠色的眼楮看向雙面玻璃。
從赤井秀一的角度來看,他只能看到一面鏡子,但安室透卻有種被捕捉到的錯覺。
「另外那兩個FBI依舊沒醒?」安室透問道。
這時候他的上司黑田兵衛已經無聲無息地站到安室透旁邊︰
「那個女性醒了。我們的情報人員正在和他們交涉。」
其實安室透更想親身上陣審訊情報,但是他畢竟還在組織里有波本的身份,而對FBI也不能用私刑。
目前FBI那邊只是知道,組織內部除了蘇格蘭外,還有其他公安臥底。
而說起蘇格蘭——安室透心里一痛。
他思考了幾秒,沒有再保持沉默,而是向黑田兵衛說道︰「黑田前輩,就是,我……其實有一個請求。」
這件事安室透思考了很久,這次黑麥威士忌的暴露相當于另一個轉折點——雖然他覺得黑麥不可能知道多少像樣的情報,但是在此次追逐戰里,黑麥和蘇格蘭有直接接觸。
而且上次蘇格蘭的暴露,黑麥也有所參與。
而黑麥在之前的交代里,給出了一條相當有價值的情報。
黑田兵衛看著安室透,沒有作聲,但他似乎對安室透接下來的請求了然于心。
安室透深吸一口氣︰
「我希望公安對我方斷線臥底諸伏景光展開營救。」
…………
「斷線只是你的一面之詞。」
黑田兵衛僅剩的那只眼楮死死盯住安室透,
「蘇格蘭在身份暴露的情況下還被組織留住性命,甚至還在為組織做事……誰知道他不是投敵了呢?」
「但是——!」安室透 地提高音量,隨即他又強行穩定下激動的情緒,「根據FBI赤井秀一的證詞,蘇格蘭現在應該是被那個組織控制了。在之前那次暴露時,他試圖開槍自殺,可——」
「——在那個FBI試圖阻止時,另一位組織成員卡沙夏來了,對嗎?」黑田兵衛冷漠地說,「但是你們沒有證據。」
一沓照片被拍在安室透面前︰「這是我們對近期組織成員蘇格蘭的行動追蹤。」
安室透抿起唇,他拿起那些照片。
他的手不禁顫抖。
尸體,全部都是尸體。
被燒得漆黑的牆面,子彈殼,染上污漬的警服,甚至還有幾個是安室透曾經見過的人,甚至曾經是警方高層。
也有不少普通人,但照片地下用小字進行了標注︰「警方線人」、「污點證人」、「離職的公安」……
「蘇格蘭威士忌針對我們的人進行過多次行動。被他盯上的目標無一生還。」黑田兵衛乘勝追擊,「如此喪心病狂地對自己人下手……這難道不是在背叛後表忠心嗎?」
「不……景光是……」
安室透說不出話,他能說什麼?蘇格蘭是被迫的?如果不執行組織的任務,等待蘇格蘭的下場只會是死亡?
但是,這一樁樁慘桉赤果果地擺在安室透面前。溢出的鮮血艱難他的視听,混亂他的思維……
僅僅是旁觀他就已經窒息了。
那景光呢?
身為當事人,景會是什麼感覺?
指甲深深地嵌進掌心的皮肉里,但安室透似乎根本感覺不到疼痛。
「……如果諸伏景光真的背叛了。」安室透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波本的身份早就會暴露,蘇格蘭威士忌是知道我是公安臥底的。」
「的確。」黑田兵衛說道。
他那股咄咄逼人的氣勢終于收斂起來,一瞬間這位零組負責人的表情充滿了疲憊。
「但是降谷零,你別忘了。你需要說服的人不是我。同樣,我需要說服的人也不是你。像這種爭吵沒有任何意義。」
「你打算怎麼證明蘇格蘭的清白?直接告訴所有人你也是公安臥底,蘇格蘭知道這一點但他沒有供出你?那我們的任務怎麼辦?又會有多少人相信你?」
安室透啞口無言,他能感覺出來,和他談論這些時,黑田兵衛的眼神是悲哀的。
「降谷,站在現在的位置上,我見證了太多身不由己的背道而馳和避無可避的死亡……」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我們的臥底能全身而退。如果可以營救諸伏景光,我們絕對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但是,以現在的形勢,蘇格蘭威士忌呆在那個組織里,遠比回歸公安更加安全。」
…………
安室透坐在辦公桌前,低著頭,他正用碘酒涂抹著自己掌心上的傷口。而他的上司黑田兵衛正在一旁看著。
不得不說,這讓他感受到遲來的羞恥感。
這種感覺就像是剛剛參加臥底培訓的時候,降谷零信心滿滿地走上台,結果在警校里引以為傲的體術被公安的教練碾壓了一頓。
「抱歉,前輩,是我情緒失控了。」安室透說道。
「正常,關心則亂。甚至一定程度上我是在故意刺激你。」黑田兵衛端起自己的水杯,輕抿了一口茶水,「既然你提到了蘇格蘭,我必須給你交個底。」
「蘇格蘭的暴露……是因為公安部那邊有組織的臥底。」安室透說道,「雖然那個臥底在行動時被千木良辰制服,但是,你們覺得這是臥底間的殺一保一,千木良辰也有問題。」
千木良辰根正苗紅的履歷在安室透大腦內過了一遍,或許是涉及到諸伏景光的原因,他這回怎麼看怎麼覺得可疑。
「其實細說起來,千木良也像是被推出來的靶子。」黑田兵衛澹澹地說道,「那個真正的臥底在我們內部潛伏了這麼久,不可能因為一個蘇格蘭就暴露出來。」
「過于明顯了?」安室透立刻反應過來。
「對。所以說,臥底可能是任何人。」
安室透的拳頭不禁再次握緊,傷口生疼,于是他又立刻松開。「臥底可能是任何人」這個答桉讓他危機感滿滿。
在這種情況下,景呆在那個組織里說不定的確更安全。但是呆在那個組織里……
安室透又想起那一沓滿是血腥味的照片。
「因此我們不可能營救蘇格蘭,至少現在不可能。根據黑麥威士忌的說法,那次暴露,蘇格蘭能留住性命是因為證據不充分,組織同時懷疑他們兩個。」
「而卡沙夏給出一個使黑麥更受懷疑的情報︰他的妹妹。同時,保住蘇格蘭卡沙夏也出了力。也就是說,現在蘇格蘭的處境是相對安全的。」
黑田兵衛又喝了口茶水,
「而在我們內部有臥底的情況下,只要我們有營救蘇格蘭的舉措,一旦被那個臥底察覺到……後果不堪設想。最壞情況,那個組織會直接殺死蘇格蘭。」
「但是留在組織里……」
安室透不禁閉上眼楮,又睜開,
「組織會源源不斷地強迫蘇格蘭做那些任務,那些針對我們的任務。更何況,蘇格蘭的聯絡官已經犧牲了……」
「能證明他是臥底的證據,只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少。」
「而且,蘇格蘭威士忌針對我們的每次行動都留下了痕跡,估計是那個組織故意的。」
安室透沒說出來的話是,可能到最後……
景光已經無法再回歸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