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蘇格蘭是被什麼東西打翻在地的聲音吵醒的。
因為昨天川上濟的異常表現，蘇格蘭捱到凌晨五六點才睡。那句「你破綻滿滿」一直在蘇格蘭的腦海里盤旋。
「 當」，又是一聲巨響。
蘇格蘭一骨碌從床上起身。
听這聲音，應該是從廚房里傳來。蘇格蘭趕過去時，廚房里滿地狼藉。整個地板有四分之一都被紅色的糜狀不明物佔領了。
要不是川上濟正蹲在紅色糜狀不明物的中間，提著他用來炖湯的鍋，臉上干干淨淨，正笑容訕訕地看著他；而地上的紅色不明物散發著草莓的香甜味，蘇格蘭都懷疑這家伙又吐血了。
「我會收拾的！」還沒等蘇格蘭開口，川上濟搶先解釋道。
和昨天陰陽怪氣的模樣大相徑庭，灰發青年看上去完全恢復正常了。
「你這是……要做什麼？」蘇格蘭遲疑地問。
「解決早飯。」川上濟苦大仇深地嘆氣，「只是熬了粥，然後加了點草莓醬——藍莓醬吃完了來不及買。
呃……我端出去時被燙了一下，不小心把鍋蓋掉地上了，然後我準備拯救一下鍋蓋，不小心整個鍋掉地上了。」
蘇格蘭滿臉無語地瞅著川上濟。
「雖然潑了，還剩下半鍋可以吃。」川上濟小聲解釋。
「你可以把我喊醒。」蘇格蘭揉了揉太陽穴。他感受到腦顱的鈍痛感。
「這樣不好，而且我們昨天才吵了一架——啊，不對，過零點是今天。」川上濟小聲碎碎念，「我那時候狀態不對，差不多和在F國受傷後拉著你討論人生理想一樣——」
「沒什麼。」蘇格蘭搖搖頭，「你先出去。廚房我來收拾。還有，把鍋給我。」
川上濟眨巴著眼楮看著蘇格蘭，滿臉疑惑︰「為什麼要把鍋給你？」
「你自己低頭看看地上，你覺得你弄出來的東西病號能吃？」
「能吃……」川上濟在蘇格蘭的眼神下迅速改口，「呃……可能不能吃？」
然後一切就順理成章地回復正軌，蘇格蘭把廚房收拾得能下腳後，給川上濟熬了鍋清澹的米粥，又在對方的不斷懇求下加了一點點草莓醬。
他們默契地對昨天的事情只字不提。
「話說那個卷毛過來干什麼？」在飯桌上，川上濟隨口問道，當他回到安全屋時正好看見了松田陣平。
「他說是你的朋友，過來聊天。我找機會把他打發走了。」
蘇格蘭回答道，一邊構思若川上濟問他是用什麼理由打發的該怎麼回答。
「我沒那麼寒磣的朋友。」川上濟沒有詢問蘇格蘭設想的問題，而是一臉嫌棄，「毛卷得和隔壁家的小狗卷卷似的。而且我敢打賭，卷卷的手感肯定比他好。」
手感？想法有些危險……
不過蘇格蘭可以保證手感其實不錯……
「話說我好久沒看見卷卷了。」蘇格蘭接過話頭，沒對川上濟的評價有什麼反應，但卻不動聲色地轉移川上濟的注意力。
「近段日子出光婆婆去她兒子家了。」川上濟聳聳肩，「順便帶走了那只黑色小泰迪。」
「這樣啊……」蘇格蘭又給自己添了點粥。
他和川上濟吃的是相同的食物，甚至沒加草莓醬，因此相當清澹。
「今天你有時間嗎，我想把你帶去樂隊看看可以嗎？」蘇格蘭又問道，「你知道的，在沒任務的時候我一直在樂隊當貝斯手。」
「樂隊，可以啊。正好最近都很忙，適當放松一下。」川上濟欣然回答。
…………
度過那段失控期的川上濟好說話得不得了，很明顯是打算修復他們間被神經毒素和警告傷害的關系。
雖然這種修復方式讓蘇格蘭很無奈。
不得不說，川上濟粉飾太平的本事很厲害，看著他這樣若無其事，蘇格蘭不免被帶偏，跟著他扮演起來。
但蘇格蘭不可能當作什麼事情都未發生。
在那個晚上，在電視機幽藍的燈光下，川上濟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的模樣卻歷歷在目，灰發青年的警告耐人尋味︰
「……因為我不會有破綻。倒是你，蘇格蘭，你破綻滿滿。」
「我不會有破綻」是在暗示什麼？「你破綻滿滿」又是在暗示什麼？
比起警告，這更像是種提醒。
至于提醒的內容……蘇格蘭不想多想，因為他沒有證據，任何先入為主都會干擾他的判斷。
邀請川上濟一起去樂隊是臨時起意，甚至之前蘇格蘭都沒想好去不去，因為被琴酒帶走審訊的原因，他一直疏于練習。
今天中午，蘇格蘭的樂隊將在一棟廢棄的爛尾樓里為觀眾表演——免費。
他們沒什麼名氣，還都不是專業人員，身份也不干淨。這個場地還是樂隊隊長再三央求朋友才討來的。因為那個「朋友」也不是什麼正經角色，所以選定了爛尾樓這種尷尬的地方。
樂隊算上蘇格蘭有五個，都是些黑幫成員，因為都喜愛音樂聚在一起……呃，人總會有點興趣愛好的，這群人明顯不滿足只在酒吧駐唱。
他們都明里暗里地歸酒廠管轄，算是酒廠的外圍的外圍——甚至都沒人知道酒廠的存在，因此更沒有人可能知道蘇格蘭其實是有代號的高級成員。
川上濟不介意來樂隊捧場，但這不代表他願意在蘇格蘭的朋友那里掛上號。
于是戴好兜帽與黑色口罩，默默地混入觀眾中，為了和以往有所區別，川上濟這回的風衣都是牛仔服的深藍色，他整個衣櫃里沒幾件藍色衣服。
川上濟進入觀眾場地。
那些觀眾也大都有紋身，刀傷槍傷的黑幫特色，很明顯是樂隊內部親友。這些人對川上濟投來凝重的注視，似乎是看著一位誤入狼群的綿羊。
川上濟沉默了幾秒，摘下眼鏡，坦然回應這些人的凝視。沒過多久，那些人把目光收回去了，雙方確認完畢。
嗯，一條道上的。
沒過多久，演出開始。
本著捧場的心態，川上濟認真觀看。
怎麼說呢？蘇格蘭的貝斯拉得不錯，但其他幾個人的水平參差不齊，特別是那個面容凶惡身材魁梧的主唱，一首歌內破音了兩次。
怪不得專門找棟爛尾樓，看來是對自己的水平很有B數，川上濟在心里吐槽。不得不說，黑幫們實現夢想的方式都十分硬核。
閑得無聊，川上濟開始根據觀眾們的反應判斷他們屬于東京的哪個幫派，跟著誰混，然後川上濟發現來的絕大多數都是主唱的小弟。
估計那個主唱也是樂隊的領頭人吧。
又過了五多分鐘，台上的表演者已經換了三首歌。川上濟忽然感覺到自己的手機微微一震，他不由得皺起眉。
有人在聯系他，但既不是組織的手機，也不是對外聯絡的手機，而是他用于搞事的那部手機，里面的聯系人魚龍混雜。
所以會是誰？
川上濟環顧四周，沒有人注意到他，于是他不動聲色地拿出手機，解鎖。
然後川上濟發現，聯系他的是巴羅洛。
但對方不是主動聯系他的。
川上濟點入手機上的定位軟件，代表巴羅洛的那枚小紅點在一下又一下地閃爍著。
在此之前川上濟沒遇到過這種情況。這枚小紅點距離他有1.5公里的距離，不遠不近。
為了避免誤判，川上濟迅速一封郵件發給軟件的發明者，也是之前防火繃帶的制造人。他之前在研究組的同事。
【定位點一閃一閃是怎麼回事？——Cachaca】
五分鐘後，對方回了他。
【哇，沒想到這個點你竟然聯系我，你不應該躺在溫暖的床上，其實我也該躺在溫暖的床上。——Ricard】
【紅點閃爍？那是因為被標記者快掛了，或是那個倒霉蛋強行把內置定位器取了出來。——Ricard】
【啊，這個功能是我新加的，忘了告訴你。——Ricard】
新加的？也就是蘇格蘭那個版本沒這個功能，巴羅洛和水無憐奈的有，不過水無憐奈的那枚應該被組織取出來了。
【應該沒影響什麼吧，沒影響吧，親愛的Cachaca，你知道的，讓一個程序員寫用戶手冊簡直是災難。——Ricard】
【回頭聊。——Cachaca】
川上濟直接屏蔽了這個家伙——組織里的六邊形研究員里卡爾。不屏蔽的話他能講上兩個小時的廢話。因為不是通過組織郵件，而是私下聯絡，這個軟件有拉黑功能。
內置定位器取出來的概率不大。巴羅洛被植入的地方很危險，強取可能危及性命。五百米之內也沒有醫院。
所以可能是另一種情況，快掛了。
無論是誘餌還是真的，川上濟都不能接受自己新收的小弟還沒派上用場就掛掉，他決定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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