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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騰地站起身來,她眼前一黑,差點從腳踏上一頭栽下去,幸好沐汝嫚眼疾手快扶住了,忙道,「皇後娘娘,您沒事吧!」

皇後立了好一會兒,才將眼前的眩暈挺過去,擺擺手,「不礙事!」

她問湯嬤嬤,「人如何了?」

「救下來了,這會兒請了太醫去,奴婢這就遣人去打听。」

皇後松了一口氣,她雙手合十,不停地念著佛經,實在是不想听到噩耗。

沐汝嫚坐在腳踏上,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朱棣那里也得到了消息,黃儼的信息比湯嬤嬤這邊的要多一些,走的是見不得人的途徑得來的消息。

「四殿下將張旭和一份供詞送到了康郡王那里,供詞是狗兒錄的,一字一句是張旭親口所說,還有他的畫押,一共三份,原本一份是要給皇上您送來的,後來,用家書換了去,還有一份送給了英郡王,都是同一日送到了的。」

朱棣便知道這事情不簡單了,他坐在榻上,一只胳膊搭在膝蓋上,手指頭無意識地捻著膝褲,見黃儼在揣摩自己的意思,不耐煩地道,「說下去!」

「是!」黃儼繼續道,「奴婢問過了湯嬤嬤,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四殿下去皇後娘娘那兒請安,正逢上了皇後娘娘用銀耳湯,四殿下孝順,親口試湯,察覺有異味,便讓湯嬤嬤端走了,說這麼晚了,喝了銀耳湯對身體不好。」

「四殿下臨走的時候是湯嬤嬤送出去的,四殿下讓湯嬤嬤去查那銀耳湯。一查,才知道那銀耳湯的確有古怪。四殿下不想把這事情鬧出來,也趁此機會讓皇後娘娘不再進湯。」

睡前進吃食,的確不合養生之道。

朱棣問道,「這事兒,只有四殿下和湯嬤嬤知道?那銀耳是從哪里來的?」

「原先皇後娘娘用的銀耳都是宮里采買進來的,大殿下進京後,康郡王妃娘家說是有好銀耳賣,便每次由康郡王妃孝敬給皇後娘娘。」

兒媳婦討好婆婆,誰還會往心里去呢?若非四殿下恰好遇到了,那銀耳可能會喝到死了。

徐氏心軟,處處都顧全大局,自己的兒媳婦要盡孝道,她自然是要成全的,哪怕日復一日地喝銀耳湯,她喝得都有些不情願了,也還是喝下去。

想到徐氏去年偶爾會身體不適,朱棣的心如同被刀子割了一樣。

黃儼繼續道,「這一次,四殿下正好在佔城遇到了張旭,也就是康郡王妃的弟弟,殿下拷問了張旭才知道,那銀耳竟是是用大黃燻過了的。」

大黃乃是大寒之物,這一點常識,朱棣還是知道的。

他的手捏住了扶手,連連冷笑數聲,「好,好,好一對賢子孝媳,真是讓朕大開眼界啊!」

此時,朱高煦已經到了康郡王府,正好趕上了朱高熾拿到了信,將張旭帶到了張氏的面前。

他是開著快車從太倉碼頭趕到了康郡王府的,朱高熾本來不想見他,但朱高煦是誰啊,他的老娘都快被人害死了,他能袖手旁觀嗎?

四弟將這份供詞給他的目的是什麼?不就是讓他看著朱高熾,不要讓張氏蒙混過關嗎?

他沖進去的時候,正好听到了張氏在大哭,「殿下為什麼不相信自己最親近的人呢?妾身和殿下做了這麼多年夫妻,還有妾身父親和兄弟們,誰不是站在殿下這邊,為殿下做牛做馬?」

「不就是珈藍香嗎?四叔要是不願意讓一點出來,我們不要就是了,為何要如此冤枉人?妾身好心給母後供上銀耳,銀耳多貴啊,不都是妾身的一點孝心,早知道會被人利用,妾身就不趕這巧兒了!」

張氏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我可憐的基兒啊,娘親怕是不能看著你長大,結婚生子了!」

朱高煦冷哼一聲,站在門口,一臉戲謔地看著張氏,「嫂子,你心疼基兒,大哥可未必要心疼基兒!」

張氏哭不出來了,她怔怔地看著朱高煦,腦子里回響著朱高煦曾經說過的話,「若是我知道你敢再招惹我,你信不信,我敢在朝堂上說,朱瞻基是我的種!」

她結結巴巴地問道,「二叔,你是什麼意思?」

「我是什麼意思,嫂子還不知道嗎?」朱高煦只是想震懾一下她,走了過來,看著跪在地上的張旭,一腳踹過去,「你說,四殿下是不是對你嚴刑逼供了?」

張旭跟軟蛋一樣趴在地上,「姐夫,嗚嗚嗚,姐夫,四殿下將我吊在屋檐上,讓狗兒那閹人差點把我打死了,他說,若是我不照著他的話寫供詞,就要……就不讓我回來!」

張氏也不說話,哭得更加大聲了!

朱高熾左右為難,他覺得張氏做不出這等事來,而朱高燨之所以對張旭下手,不就是為了珈藍香嗎?

若真有這事,他還有不捅到父皇那里去,這是多麼好的一個機會啊,撬動自己的儲君位置,讓自己當不成這個監國郡王。

「二弟,我覺得這件事不能只听四弟的一面之詞!」朱高熾很快在心里就有了決定,「這事要說不該,是張旭不該插手珈藍香的事。這要怪我,不瞞二弟說,哥哥最近手頭很緊,這監國郡王的位置可真不好做,郡王兄弟們來,哥哥得招待,總不好找父皇或是朝廷要招待費吧,骨肉親情,哥哥也拉不下這個面子。這也是沒辦法了,才想到珈藍香值錢,動了這個心思。」

這是把張旭的過錯全部都背到自己的身上了。

朱高煦嗤笑一聲,他素來就瞧不起這大哥的假仁假義,此時是越發鄙夷,道,「大哥,我來,不是來看這場戲的,我是想來問大嫂,基兒到底是不是我的種?」

此言一出,對朱高熾三人而言,簡直是如五雷轟頂。

張氏的臉騰地一白,她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朱高熾如有神力附體,朝朱高煦沖了過去,一把抓住了朱高煦的領口,拼命搖晃,「你住口,你胡說什麼?」

朱高煦握住了朱高熾的手腕,將他拉開,「大哥,女子都是蛇蠍心腸,你不要被大嫂給騙了,我若不是看在兄弟一場的份上,我玩玩就算了,犯不著告訴你。我實在是不想再瞞著你了,基兒是我的種,大哥將他送我府上吧!」

說完,他一把將朱高熾推倒在地上,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朝門口走去,「大哥,你總是對女人用情很深,這不是什麼好事。」

郭氏趕了過來,正好看了這一場好戲,她看看朱高煦,再看看坐在地上悠悠醒轉過來的張氏,羞辱如潮水一般涌來,將她的理智全部湮滅,她沖了過去,兩耳光打向張氏,罵道,「不要臉!」

罵完了,猶不解恨,沖到朱高熾的面前,郭氏哭道,「大哥,你就不能管管大嫂嗎?天底下怎地還有如此不要臉的女子啊!」

她說完,轉身,捂著臉哭著沖了出去,跨過門檻的時候,一跤摔下去,落入了一個人的懷抱。

郭氏睜開眼,正好看到朱高煦,她只覺得此人面目可憎,拼命掙扎,朱高煦卻死活不肯放手。

等出了大門,朱高煦將她放到了馬車上,自己也上去了,吩咐道,「進宮!」

郭氏也是個極聰明的女子,這會兒看出端倪來了,卻拉不下面子,別過臉,不肯搭理朱高煦。

「你自己看看!」朱高煦將老四送來的供詞給了郭氏,「我說的都是莫須有的事,我只想讓張氏那賤人為娘償命,若非四弟,娘恐怕……」

郭氏驚疑未定,拿過了供詞,越看越是心驚,不敢置信,「這怎麼可能?」

「四弟還不屑于誣賴她。四弟若要張旭的命,還需要理由嗎?」朱高煦道,「這件事,進宮問問湯嬤嬤便可知。」

郭氏忙握住了丈夫的手,「殿下,四叔之所以做得這麼委婉,應是不想讓父皇和母後知曉,怕傷了他們的心,若是鬧大了……」

「所以,我才想出了這麼個法子。」朱高煦道,「我相信,老大是說什麼都不敢讓爹娘知道的。」

唯一的法子,就只有認下這這件事,而張氏也就活不了。

一瞬間,郭氏便明白了丈夫的打算,她不由得動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朱高煦就握著她的手,歉疚地道,「這件事,讓你受委屈了!」

朱高煦是個男人,他可不怕別人的閑言閑語,再說了,他本來也沒有做私通大嫂的事,更加不怕了。

但對郭氏就不同了,朱高煦知道,這京城里的婦人們是最喜歡閑言碎語的,也肯定會有很多人對她指指點點。

郭氏卻笑道,「這有什麼,那時候,我都不認識殿下呢!」

「有道理!」

「不過,殿下,咱們真的要把基兒接過來撫養嗎?」郭氏說出這話後,有點後悔,生怕丈夫誤會她嫌棄朱瞻基,忙解釋道,「妾身的意思,若是真的要接過來撫養,妾身願意養在妾身的跟前。」

朱高煦想了想道,「且先看著,看爹和娘會不會把朱瞻基接進宮里撫養,若不接,大哥若是嫌棄朱瞻基,那我們就只有把他認下了。」

郭氏想了想,道,「大哥應當還是會把基兒留下。」

朱高熾那麼聰明的人,若是真的不認朱瞻基,那便是明晃晃地詔告世人,朱瞻基是朱高煦的種,自己的頭上被嫡妃和弟弟戴了一頂綠油油的帽子。

朱高熾肯定不會做這樣的傻事,甚至都不會讓宮里把朱瞻基接進去養著。

暗地里,郭氏松了一口氣。

正常人誰願意幫別人養孩子,哪怕這孩子真的是自己丈夫的,也不是從自己的肚子里爬出來的。

「嗯,老大多能算計的人啊,你看他肚子那麼多,裝的都是花花腸子。要不是四弟再三不讓我招惹他,這一次,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郭氏听在心里,心說,還是小叔厲害,自己丈夫這點腦子,和老大還真是不能比。

「殿下,既然四殿下發了話,咱們听四叔的就是了。這天底下,誰還比得過四殿下?妾身覺得,四殿下的話總是沒錯的。」

「他的話對不對,我不管,我只是怕不听他的,到時候又牽連他了,而且,我要是被父皇懲罰,不讓我帶海軍了,怎麼辦?」

「殿下所慮極是!」

湯嬤嬤將打听到的才告訴了徐氏,「听說,張家的長子張旭去了佔城國,要那邊的王室將珈藍香全部都給他,他來大明賣,中間的利潤很大。張本不肯,正僵持的時候,四殿下去了,就把張旭押起來,交給大殿下。」

實則,湯嬤嬤心里明鏡兒一般,四殿下肯定不是為了珈藍香這一點子事,為的必然還是銀耳。

四殿下一直不聲不吭,原來一直等一個機會。

明面兒上,為的是珈藍香,世人也就不會往別的方面想,皇後娘娘也不會起疑心。

「這是多大點事!」皇後有些惱了,當母親的還是偏心兒子,「這佔城的事,事關國事,張氏平日里看著挺通情達理的,怎麼在這事兒上犯湖涂。」

言語間,已經很是不喜了。

湯嬤嬤心說,張氏這兒媳婦不要也罷,天底下又有幾個兒媳婦竟然喪心病狂到要婆婆的命呢?

人常說,家賊難防,這話說得可真沒錯啊!

誰會天天防著和自己住一個屋檐下的家人,又是無心算有心,若是皇後娘娘真有個三長兩短,他們這些服侍的人,一個都逃不掉。

湯嬤嬤朝沐汝嫚看了一眼,皇後這才留意到,小兒媳婦還在旁邊待著呢,小姑娘還不太會掩飾自己的情緒,顯得局促不安,也怪可憐的。

「好孩子,你事兒多,先去忙吧!」

沐汝嫚如蒙大赦,忙給皇後請了安,出了坤寧宮,到了門外,她長長地吁出了一口氣,看著外面廣闊的天地,只覺得自己無比幸福。

出宮門的時候,沐汝嫚遇到了進宮的朱高煦夫婦二人,彼此見過禮,朱高煦上下打量沐汝嫚,像是要把她深刻記憶。

沐汝嫚很是惱怒,也顧不得失禮,狠狠地瞪了朱高煦一眼,掉頭離開。

郭氏很不解,問道,「殿下在看什麼?」

「我在看這小姑娘和從前是不一樣了。听說,四弟離京後,手頭上的事都交給了她,四弟這個人做事從來不會沒有道理,我在想,這小姑娘哪里不同,值得四弟如此器重?」

郭氏轉念一想,有所明悟,也不多說,催著朱高煦,道,「殿下,咱們還是先進宮吧!」

郭氏去了皇後那里,朱高煦去了皇上那兒,夫妻二人兵分兩路。

黃儼將康郡王府發生的事,同步匯報給朱棣,朱棣听說後,氣得心髒都不好了,一張臉鐵青,問道,「老大的確這麼說的?說不能听老四的一面之詞?」

朱棣問的是老大看了供詞,听了張氏姐弟二人的狡辯之後,都沒有在心里懷疑一下,便直接否定了朱高燨,同胞兄弟,事關自己的嫡親母親,老大這番做派,怎麼可能會不讓人寒心呢?

若是朱高燨在,這會兒,他必然會對朱高熾的選擇毫不驚詫,畢竟,歷史上,朱棣一死,朱高熾繼位之後,便停了鄭和下西洋,若非他壽命有限,必然把京城從北京又遷回了南京。

朱高熾一向是否定朱棣的,他與朱棣從來就不是一條心。

只是,誰能想到,他把自己的母親都沒有放在心上呢?

黃儼一向與朱高熾不合,此時自然不會為朱高熾隱瞞,他毫無心理負擔地道,「是,皇上。大殿下這麼說了之後,二殿下才說大皇孫的事,但奴婢以為,這事並不是真的,二殿下想必是為了不讓張氏活下去。」

這是殺母之仇啊!

朱棣再次閉了閉眼,他瞬間似乎老了十歲,滿臉都是頹廢,眉宇間是掩不了的哀愁與疲倦,他喃喃道,「黃儼,你說他是不是在恨朕,可皇後是他的親生母親啊,他是老大,身體不好,皇後在他身上付出了多少心血!」

黃儼不會傻到這個時候補刀,一些事,適可而止,過猶不及,他端了一盞茶遞給朱棣,「皇上,您一定要多保重身體。四殿下之所以先前沒有把這件事鬧出來,為的就是不讓皇上和皇後娘娘傷心,四殿下的一片孝心,皇上不能不顧啊!」

說起老四,皇帝心里也好過多了,橫豎有四個兒子呢,就當少養了一個,他心里對老大最後一點愧疚之心也煙消雲散,反而輕松了許多。

「是不能讓老四牽掛,這孩子心細,跟女孩子一樣,朕即便知道這件事,也要當做不知道。皇後那邊,你盯著些,不該和皇後娘娘說的,不要傳到她的耳朵里。」

「是,奴婢遵旨!」

幸好先前四殿下就已經跟湯嬤嬤囑咐過了,坤寧宮有湯嬤嬤盯著,實際上,不需要黃儼費什麼心,他只需要一會兒去將皇帝的話帶給湯嬤嬤就好。

朱高煦在殿門外求見,皇帝將手中的茶盞往桌上一擱,這也是個不省心的,用什麼法子不好,用這種殺敵一千止損八百的,他沒好氣地道,「讓他進來!」

朱高煦一進來,便往朱棣跟前一跪,「兒臣有罪,兒臣與……」

「閉嘴!」朱棣怒道,一腳朝朱高煦踹去,「你若是還有點廉恥之心,就不該干出這樣的事來,朱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你讓朕如何向文武百官交代,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將來史書上如何記載你?」

朱高煦以為父親說的是他與張氏私通的事,低下頭,不解釋也不爭辯,心說這樣最好不過了,也不怕別人不相信,正好可以逼死張氏。

張氏若還有點廉恥心,就不應該還活著。

唯有她死了,他和四弟才能解恨。

「朕听說,你弟弟三番兩次跟你說,叫你不要招惹你大哥,你為何不听?」

朱高煦心說,四弟讓人將供詞給他的時候,意思不是很明顯嗎?讓他萬萬不可放過張氏,他總不能沖上去不分青紅皂白一刀砍死張氏吧?

但這些話,一個字都不能說,說了,他就沒法圓這個圓了,父親肯定要問,什麼供詞?難道,他要把張旭做的那點事告訴爹不成?

爹若是知道,老大那個混蛋還護著張氏,豈不是要氣死?換他,肯定是要氣死的。

這時候,在朱高煦的心里,並非儲君之位已經不太重要了,而是他篤定,父親立的太子肯定不是老大。

「兒子做下的事,兒子一力承擔,若爹不好給天下臣民交代,請重罰兒子。」

朱棣真是氣吐血,「你知不知道,這將是你一生的污點,哪怕是個……是個青樓女子,也總比你,你叔嫂……強!」

朱棣實在是不想把不好的字說出來,這是自己的兒子。

至于張氏,朱棣已經不把她當兒媳婦了,兒媳婦這種角色,可不是一成不變的。

「兒子不怕,不過是一樁風流韻事而已,男人,誰還沒點這種事!」

「那你招惹誰不成?你還知不知道羞恥?」朱棣氣不打一處,一腳朝朱高煦踹過去,朱高煦順勢一倒,他爹的腳雖然踹在自己的身上,可也沒那麼大的力道了。

朱棣想了想,命軍機處值班的楊士奇進來,讓他擬旨,「罰英郡王一年的俸祿!「

楊士奇愣了一下,這總要有個理由吧,可皇上什麼話都沒說,他為難不已,只好硬著頭皮問道,「皇上,不知英郡王犯了什麼過錯?」

「品行不端!」朱棣越說越氣,「擬旨,康郡王妃張氏達明干練,深蒙聖恩,曾委以重任,協理後宮;然其恃恩而驕,恃寵放曠,縱私欲,進讒言,結黨營私,弄權後宮,蠱惑皇後,威脅命婦,冒天下之大不韙,實屬十惡不赦。今革除其一切封號,貶為庶人,交刑部問罪。」

楊士奇吃了一驚,不敢再多問,他記憶力超群,朱棣幾句話,他已經記在了腦子里,轉身就將兩份聖旨擬出來,關于朱高煦的一份,也就寫了「品行不端」四個字,朱棣看到後很滿意,如此一來,將來史書上記載無非就是父教子不足一提的懲罰,誰家還沒有個不肖子孫呢?

而張氏的一份,朱棣點點頭,「頒發明旨吧!」

這是要詔告天下的意思了。

康郡王府里,張氏見朱高煦一走,已經是渾身張嘴都說不清了,她必須自救,不能讓朱高熾真的懷疑她,唯一的辦法就只有以死明志。

但,死是不能真死的。

她為朱高熾誕下了嫡長子,立下了大功,怎麼能輕易放棄打下的這一片大好河山?

將來,朱高熾登基,她貴為皇後,張家便能改換門庭。

張氏大喊一聲,「殿下,妾身冤枉啊!」

說完,張氏便起身朝屋子里的柱子裝了過去,頭砰地一聲撞在柱子上,令屋里听到的人一陣牙酸。

「大姐!」張旭很配合地聲嘶力竭喊了一聲,哭道,「殿下,你們家真是欺負人啊!這麼多年,我姐姐為殿下付出的還不夠多嗎?就算我們做了什麼,那都是一心為了殿下啊!」

這番話說的情真意切,深深打動了朱高熾的心,他不是不明理,而是太明理了才不摻雜任何感情,這天底下,若說誰是義無反顧地與他站在同一條戰線,就只有張氏了。

「宣太醫!」朱高熾發話了。

太醫很快就來了,張氏悠悠醒轉,看著朱高熾,欲語淚先流,她伸出手,握住朱高熾的手,「殿下,妾身冤枉啊!」

朱高熾也餓不知道該怎麼說,任由張氏拉著他的手,唇瓣囁嚅,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張氏的眼淚流得越發歡了,「殿下是不肯相信妾身嗎?康郡王府若是亂了,英郡王才是最高興的那個人,殿下,妾身是什麼人,這麼多年,殿下都不知道嗎?」

朱高熾點點頭,「我自然都是知道的,二弟的性格我也知道,他向來魯莽,你不要往心里去。」

其實,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朱高熾的態度,而是宮里的,張氏也明白這個道理,她流著淚道,「二弟一定是在記恨妾身,為的還是韋氏。」

韋氏才是真正與朱高煦有過牽絆的人。

朱高熾信了這句話,一邊是自己的嫡妻,一邊是自己的嫡親弟弟,好在他不需要做選擇,很快,宮里的旨意便來了。

行人司的宣讀完聖旨,張氏這一次是真暈過去了,朱高熾跪在地上,久久都回不過神來,父皇這般,真的是不給他顏面啊!

做得如此決絕,想必,父皇相信了四弟的話,竟然都不給他辯解的機會。

朱棣下旨,徐氏也知道了,她徹底相信了朱高煦與張氏有瓜葛的事,氣得渾身發抖,一面罵朱高煦,一面怨恨張氏。

郭氏在她面前,她又很心疼郭氏,覺得鬧出這樣的事來,郭氏臉上很無光,又不得不替兒子安撫郭氏,可一安撫,就得牽扯這樁丑事。

湯嬤嬤朝郭氏使了個眼色,郭氏也是玲瓏人,「母後,這事兒怨不得殿下,男人有幾個管得住自己的?只能說,張氏不知廉恥,害了殿下和大殿下。好在這事兒總算是過去了,您也不必往心里去,不如看看京城里的大家閨秀,哪一個適合給大殿下做續弦?」

郭氏用了「續弦」二字,徐氏這才想起來,她問道,「張氏不會還有臉走出康郡王府吧?」

湯嬤嬤忙道,「奴婢走一趟,瞧瞧張氏是怎麼個打算?」

徐氏點點頭,主僕二人已經心有靈犀。

郭氏松了一口氣,張氏死了,她丈夫才會打開這個心結,要不然,不定他又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真是要愁死人了。

看來,只有四殿下才能夠管得住郡王爺了。

聖旨下過後,朱高熾就沒有必要留在張氏這里了,張氏一個人躺在床上,她知道自己的死期將至。

听說湯嬤嬤來了,張氏沒有起身,兩人一高一低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中都有了明悟。

湯嬤嬤的身後,三個小太監,一人捧著白綾,一人端著一杯毒酒,一人捧著一把剪刀,湯嬤嬤朝張氏看了一眼後,就轉身道,「你們服侍她上路吧!」

當晚,張氏歿。

朱高燨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已經到了真臘。

真臘位于佔城的西南,本來是古扶南屬國。

朱高燨猜測,扶南有點像《西游記》里頭的女兒國,這個國家,以女子為王,號曰葉柳。其習俗本,紋身披發,不制衣裳。

後來,南有徼國,一個叫混填的人,夢里,神仙賜給他一個弓箭,乘坐商船漂洋過海入扶南。

柳葉人眾,看到混填,率領眾人攻打這個外來者,混填舉弓遙射,神弓竟然穿透了船舶,而傷及了侍者。

葉柳大懼,率領眾人投降,並嫁給了混填,將王位也讓給混填。

混填教葉柳穿衣服,裹住頭發,不讓身體于眾,也治理國家,生了七個兒子,實施分封制,其中一個屬國便是真臘。

不知道多少年後,扶南被屬國真臘攻滅。

朱高燨所在的地方,也就是相當于後世的柬埔寨。

真臘的國都比佔城的要氣派多了,周圍約有二十里地,用石頭沏成的河道二十余丈,外城之內大約一萬余戶,內城三十余座,各有數千家。

城門之上有五個大石佛頭,中間一個塑成金頭,另外四個面朝四方。城的正中央一座金塔,旁邊二十多座石塔。

王宮之中也有金塔一座,听說國王每夜都要在塔中入眠,當地人傳塔中有一個九頭蛇精,乃是真臘的土地主,是女身。

國王每晚上都需要與這九頭蛇精同寢交媾,王後都不得入內,二鼓完事後,國王才出來,方可與自己的妻妾同寢。

若這九頭蛇精一夜不出現,國王便要死去;而國王一夜不去金塔,必將獲得災禍。

城里滿眼都是草棚子,除了王宮允許蓋瓦,便是貴族也只能用草蓋屋頂,唯有家廟和正寢二處,允許用瓦。

而最令朱高燨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是,這里的人生女之後,貴族女子九歲的時候,便要請僧人來為女兒**,點其額頭為吉利,這種儀式名叫陣毯。

窮人家因為沒錢而請不起僧人,女兒行陣毯之禮可能要到十一歲,而十一歲是最後的期限,一般這時候,僧人都會義務為窮人家的女兒行陣毯之禮。

因為這是他們的義務,且是行功德的事。

若沒有在十一歲前行陣毯之禮,女孩兒就會嫁不出去。

不管是窮人還是富人養女兒,都會祝福女兒,「願你一生都有人要,將來嫁千百個丈夫!」

一國之中,養女兒不知道多少,僧人非常緊俏,很難請到。因一年之中,一僧只能御一女。

朱高燨等人到達真臘,國王參烈昭平牙率領群臣迎接,入城之後,請朱高燨等人入王宮居住。

其父前國王參烈婆毗牙于永樂四年卒,當時朱棣命鴻臚序班王孜來此祭之,並封其長子參烈昭平牙為王,即為今真臘國王。

「尊敬的皇子殿下,您能降臨我國,實乃榮幸!」參烈昭平牙將朱高燨迎入蓋了瓦的王宮。

此時的吳哥通王城尚且年輕,充滿活力,處處可見的凋像,顯示出這個國家的信仰與崇拜,濕婆神,毗濕奴諸神和大乘佛教崇奉的觀世音菩薩龐大、莊嚴而又肅穆。

粗大的林加沖天而立,看得朱高燨等人都有些臉紅耳熱。

他這一行中,與前兩次到達小琉球島和佔城不同,隨行的有這一次組團前來的諸多家族的家主,哪怕這些人見多識廣,看到這些栩栩如生的崇拜物,也依然難以平靜。

王宮完整,還沒有掩埋在原始叢林之中,夕陽西下,晚霞落日的余暉給這座雄偉的方形城堡鍍上了一層金邊。

而王宮的旁邊,便是毗濕奴的神殿,中國的古籍中稱之為桑香佛舍,乃是世界上最大的廟宇。

參烈昭平牙請朱高燨在五香七寶床上坐,坐處是真臘的傳國之寶,一張獅子皮。

他跪在朱高燨的腳前,匍匐于地,虔誠地行禮。

參烈昭平牙穿著朝霞吉貝,頭戴金寶花冠,身上掛滿了珍珠瓔珞,腳上穿著革屐,耳朵上懸掛著碩大的金環。

他身後文臣武將也跟著跪在地上,殿上,負責守護王宮安全的是持標槍標牌的宮女。

「免禮!」朱高燨抬了抬手,讓國王與自己一起坐在五香七寶床上,國王頓時高興異常,百般推辭後,才小心翼翼地坐下。

「本王這次來,想與貴國結契約,將來行互惠互利之事,不知國王殿下意向如何?」

在大明面前,任何國家的國王都沒有資格被尊為陛下,一如朝鮮國的國王,國內臣子們也只能尊稱其為「上王殿下」,而非陛下。

國王忙起身跪下,如同他國家的臣子們恭敬于自己一般,道,「上國有任何差遣,臣等無不遵從。」

大明在南海海域已經打過兩仗了,真臘臨海,與佔城毗鄰,大明在隔壁,在南海所作的事情,他們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且大明的軍艦開到了真臘的港口,那龐然大物的存在,真臘全國上下,無法視而不見。

「這就很好!」朱高燨道,「具體是這樣,我們與貴國簽訂外交協議,以後平等往來,貴國可把一些用不上的資源,比如銅礦運送到我國,通過我國的港口進入國內;而我們會將一些我們所特有的,比如橡膠樹的種子給貴國,貴國種植之後,我們願意將煉膠的技術教給貴國,貴國也可以將煉好的橡膠賣給我國,我們通過這種方式,來幫助貴國發展。」

朱高燨說完,招了招手,大明的一個軍士推著一輛自行車上了大殿,他提起自行車, 然松手,論壇在地面彈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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