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隨手翻開一本書，是一本兒童畫冊。
「你們看，大家可能會覺得書中蝙蝠的這一頁很丑。」
「但如果我看到這一頁，我會告訴孩子萬物皆有它的審美。」
「听所有人意見，保留自己的判斷。」
「如果只有了一種審美，那世界上便沒有了美。如果世界上只有一種對，那便沒有了對。」
「所以大家說我丑，我接受！也承認！可是我要說，我只是長得比較特別！」
直播間里刷出很多爆笑的表情，還有人開始刷禮物。
潘楠和石明兩人不住在台下揮手使眼色，董小輝終于發現異常了。
他一看直播間在線人數︰「咦，怎麼有7000人了！原來你們喜歡听這些啊！」
直播間里再次刷起爆笑的表情。
董小輝翻了翻留言，笑道︰「剛才有一個朋友問我賣什麼農產品，那我們就講個農產品的故事！」
他隨手拿起桌前擺放的玉米，問道︰「你們知道這是什麼吧？玉米！！對就是玉米！」
「其實說起玉米的故事，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小時候無憂無慮的日子。」
「那時候放了學，背著書包回到家里頭，著急忙慌地將書包扔在凳子上。」
「一 煙跑到巷子里，一跑就是一整個下午。」
「沒有那麼多的作業要寫，也沒有那麼多人的情緒要照顧。」
「沒有那麼多的煩心事要處理，也沒有那麼多的痛苦要焦慮。」
「你玩了一整晚回來，有時候媽媽看你玩得太累了，把你喊回來。」
「鍋里煮出了自己家地里摘出來的玉米，香氣撲鼻。」
「你用快子戳著拿在手上邊啃邊跑，你跑的時候背後的陽光溫暖，洋洋灑灑落在地上。」
「它在你面前投下了跟你一樣大小的影子，你邊跑邊追，嘴里頭那口玉米澹澹的回甘味，撲鼻的香。」
「好多年後，你時常記得仲夏夜的風里，你們坐在院子乘涼，夜風襲來，樹葉沙沙作響。」
「天空偶爾飛過一兩只不知名的鳥，發出清脆的叫聲。」
「你一個手里拿著快子杵著的玉米棒子在啃，一個手里還貪心地抱著，水井里剛取出來冰鎮的西瓜。」
「大人們在忙著說他們的事情，有時候低聲細語，有時候開懷大笑，你不關心。」
「那個時候，人間的事情你還沒有經歷，無憂無慮，你正年輕。」
「好多年後你回憶起來，其實，那個玉米的味道記不太清楚了。」
「但你清楚記得的是那些仲夏的夜里，繁星點綴，微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
「那時候你頭也不疼，頸椎也不疼，也不會在失眠的夜里頭輾轉反側，也不會在睡醒的早晨頭昏腦漲。」
「那時候，爸媽身體還很健康，他們年輕，平安喜樂，爺爺女乃女乃也陪在你身邊。」
「你其實不是想玉米，你是在想當年的自己啊！」
他一說就說了好多，中間甚至沒有余暇關注觀眾們的評論。
但是楊淵、石明兩人已經張大了嘴巴！
潘楠輕聲叫道︰「好多人刷禮物！」
石明一下子回過神，驚道︰「糟了，玉米已經賣完了！快，快下架！」
兩人手忙腳亂地處理起直播間的商品。
董小輝微微愣了一下︰「玉米？什麼？玉米賣完了？這麼快！」
他抬眼看向在線人數，已經突破了3萬人。
「果然，機會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這不是我董小輝有能力，而是你們有能力。這是我的福氣！」
他說的話十分討喜，令無數粉絲點擊關注。
「剛才也有人在直播間里感嘆畢業了兩個月，對于上班一臉迷茫，感覺這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既然如此，我們就再講講勵志的故事。」
董小輝順著話題說道。
「前年9月，也是這樣的季節，那時候我在山省雁門關以北的朔州給9000個學生演講。」
「哦對了，我再次介紹一下，我在成為星月甄選的主播之前，在新西方當英語老師。」
「所以我當時無比激動地給孩子們分享了一段話。」
「我說︰當你背單詞的時候，阿拉斯加的鱈魚正越出水面。」
「當你算數學的時候，南太平洋的海鷗正在掠過海岸。」
「當你晚自習的時候，地球的極圈正五彩斑斕。」
「但少年，夢要你親自實現。」
「當你為未來付出踏踏實實的努力的時候……」
「那些你覺得看不到的人和遇不到的風景，都終將在你生命里出現。」
「這一段，是送給還沒畢業的朋友，無論你是小學生、中學生，還是大學生，都同樣適用。」
他停下來喝了一口水，又繼續說道。
「接下來一段，是送給成年人的，沒錯，如你我一樣的成年人。」
「我在上大學的時候，找了個接待外賓的兼職，賺點生活費，兩天給我500塊錢。」
「那時候還沒有打車軟件，我就在學校門口跟一個司機商量說去機場接人，他說150元，我說可以。」
「等我們走到高速了，他突然要加價到250元。」
「我說這個數不吉利，他說那300，要不然趕我下車，我妥協了。」
「最後好不容易接到人，回程的路上他又要加價，說400塊錢。」
「當時已經晚上12點40左右了，也是在高速上，說不給就讓我下車。」
「我說行吧，400就400，走吧大哥。」
「最後大哥把我送到了西安大雁塔那邊的威斯汀酒店。」
「安排好那個老師入住之後，我還要回到自己在長安區的學校。」
「因為錢不夠，我一半路程打車，剩下一半是走回去的。」
「我記得當時很冷，原本想著到學校好歹能睡一覺恢復體力，第二天再去忙點別的掙生活費。」
「可是回去太晚，宿舍進不去了。」
「最後我從書包里拿出早上買的面包和酸女乃，都擠扁了，一邊吃一邊想。」
「有什麼玻璃心的，這段經歷，如果能熬過去的話我真牛。」
「後來證明我是對的，那一晚之後我瞬間變了一個模樣，我把我的玻璃心變成了鋼的。」
「我從此有了一顆強大的心髒！」
「好多年後，人們再問起我，那一路是否感覺到孤單與漫長？」
「我說恰恰相反，在最艱難的時刻，我記住的是漫天星光與一路歌唱。」
直播間里的氣氛此刻像是達到了一個高度，評論、打賞和下單量都一再創新高。
董小輝瞥了一眼在線人數，已經突破8萬人。
「沒想到有這麼多夜貓子，我其實想說——」
「每個人都會有一段異常艱難的時光，生活的壓力，工作的失意，學業的壓力，愛的惶惶不可終日。」
「挺過來的，人生就會豁然開朗。」
「挺不過來的，時間也會教你，怎麼與它們握手言和。」」所以，你都不必害怕。」
「詩詞歌賦、人生理想、大江大河、天地行星……」
「正如我在最艱難的時刻，記住的不是孤單與漫長，而是漫天星光與一路高歌。」
「你也會記住生命里這些苦難但值得回味的日子。」
「這里我想借用海明威《老人與海》里的兩句話︰」
「他的希望和信心從沒有消失過。」
「你可以消滅我，但就是不能打敗我！」
講到這里，董小輝看了眼時間，已經接近凌晨12點。
石明抬頭望一眼楊淵︰「還要繼續直播嗎？」
現在的在線人數非常高，如果突然關播，恐怕會損失很大。
楊淵看向董小輝，見他微微點頭，于是說道︰「你們兩個辛苦一下，配合他直到他說下播！」
說完，他就靜靜坐在門口，繼續聆听董小輝的直播。
「什麼？又賣完了？剛才這位朋友問什麼，有沒有土豆？當然有！」
「那我們就講講土豆的故事。」
董小輝已經進入一種奇怪的狀態，講起來越發順暢。
「我剛才說過，我出生在陝省的一個村子里。」
「其實每次回村，要走的時候別說南瓜，自己家種的土豆我媽都會讓我背走。」
「我說︰媽，我在城里菜市場也能買到土豆。」
「我媽說︰哎，你不懂，你不懂，這個土豆不一樣。」
「我說︰就是個土豆，能有什麼不一樣。」
「我說完之後，看到媽媽欲言又止。」
「我突然想起了《小王子》中說的‘你在玫瑰上所花的時間讓玫瑰顯得重要’。」
「我恍然才明白，真正花了時間的土豆對我來說才是最珍貴的。」
「我有時候回家，吃土豆吃不下了，跟我媽開玩笑說‘再吃下去我就要變成土豆了’。」
「但我媽還是很開心！」
「她開心兒子吃的東西是自己種的，她覺得靠自己的誠實勞動養活了兒子。」
「雖然自己的兒子後來去過很多地方，見了很多人。」
「但她還是希望兒子是自己養大的，跟自己之間能夠有一些連接。」
「其實很多時候，媽媽關心的並不是你今天一覺睡醒漲了多少粉絲、賺了多少錢。」
「那跟她要種的地、她要除的草有什麼關系？」
「那跟她要等兒子回家，過年和全家人包的餃子有什麼關系？」
「她只是想讓你喜樂平安、健康快樂地度過一生啊！」
「所以，學會去珍惜自己，善待自己，少讓別人操心，你就已經長大了。」
「所以從明天開始好好吃早餐，到點去睡覺，鍛煉身體，我們就是長大了！」
「千萬不要等到有一天，當我們想吃家里種的土豆，卻再也沒有人裝上袋子遞給你說讓你好好吃飯。」
「那時候才是我最後悔的。」
直播間的在線人數不知不覺已經突破10萬。
董小輝還在自顧自地講著，直到王金明打來電話，提醒道︰「淵子，快別賣土豆了！供貨跟不上了！」
潘楠和石明兩人再驚醒過來，連忙將土豆下架。
隨著董小輝一點點開講，隻果、石榴、紅棗、大米……一件件農產品賣到售罄。
楊淵都被這樣的火爆場面驚住了。
「星月甄選」的粉絲數更是在一夜之間漲了兩百七十萬！而且還在持續！
這對于整個直播行業都是一個奇跡！
楊淵甚至都記不清董小輝是在幾點鐘下播的，就記得自己在被巨大的喜悅沖擊中趁著夜色回到家。
沉薇薇被吵醒，起來給他倒了杯熱水，叮囑他早點休息，明天不要想著去單位。
楊淵卻只是怔怔地坐在座椅里。
沉薇薇疑惑地問道︰「出什麼事了？」
楊淵這才回過神，露出傻傻的笑容︰「董小輝……真是一個神人啊。」
沉薇薇蹙了下眉頭︰「加班加壞腦子了吧？」
好說歹說，她才把楊淵趕進房間里睡覺。
……
第二天，全網都是關于「星月甄選」的報道。
「董小輝火了！」
這是所有報道里共同的話題！
甚至有一位觀眾發布了一個視頻，講述在直播間里听董老師賣大米的故事。
他在當晚一共刷到了四次「星月甄選」的直播間，每次買完大米都心想沖動了，下次再也不買了。
結果，他四次刷到，一連四次下了單。
臨到睡覺，他都沒想明白自己是怎麼下的單，心想自己是不是中了董小輝的魔咒！
這位粉絲的視頻內容是這樣的︰
「我第一次進董小輝直播間的時候，他在賣大米，說︰」
「‘你後來吃過很多菜，但是那些菜都沒有味道。’」
「‘因為你每次吃菜的時候都得回答問題，都得迎來送往，都得小心翼翼，你不放松。’」
「‘你還是懷念，回到家里頭炒一盤土豆絲、炒一盤麻婆豆腐、炒一個西紅柿雞蛋。’」
「‘那個飯吃得真讓人舒服。’」
「于是我听得一激動，第一次買了一袋大米！」
「第二次我又刷到董小輝的直播間，進來的時候，他還是在賣大米，他說︰」
「‘我想把天空大海給你，把大江大河給你。沒辦法，好的東西就是想分享于你。’」
「‘譬如朝露，譬如晚霞，譬如三月的風和六月的雨，譬如九月的天和十二月的雪。’」
「‘世界的美好都想贈予你。’」
「‘你對我的好，就像這盛夏一樣，就像我所用莎士比亞那句詩叫做……’」
「‘我可否將你比作夏日。’」
「當時我听得很感動，于是又買了一袋大米！」
「第三次我再次刷到董小輝的直播間，我這次在進去之前就發誓再也不買米。結果他說︰」
「‘我沒有帶你看過長白山皚皚的白雪，沒有帶你去感受過十月田間吹過我的微風，沒有帶你看過沉甸甸彎下腰猶如智者一般的谷穗。’」
「‘我沒有帶你去見證過這一切，但是親愛的，我想讓你品嘗這樣的大米。’」
「于是……我買了第三袋。」
「第四次進來，董小輝提起自己的經歷，說︰」
「‘我在當老師的時候對自己有一個職業要求。’」
「‘就是希望自己每一次出現在鏡頭前是清醒的、是振奮的、是心態良好的。’」
「‘不管我的上一秒還在處理生活中怎麼樣的苟且和痛苦。’」
「‘我都希望自己西裝革履地站在孩子面前，給孩子一種關于美的啟迪。’」
「‘希望通過我不怎麼搭配的著裝讓孩子們感受到我很重視這里。’」
「也許是被這種對于職業的敬畏感和熱愛打動了，我又心甘情願地買了第四袋大米！」
他在視頻最後總結道︰「雖然我一連買了四袋大米，但我一點都不後悔，相反我覺得很慶幸，要是我手速慢了那麼三秒，可能就搶不到這樣的大米了！董老師，我希望還能在你的直播間里買大米！」
但是，就在這種全網關注「星月甄選」和「董小輝」的時候。
網絡上突然出現了不和諧的聲音。
PS︰直播內容結束，開始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