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戶部尚書王左王大人求見。」
劉瑾向朱厚照稟告道。
「王左？」
朱厚照眉頭一皺，王左不在家里靜思己過，這時候來見他是想干什麼？
戶部鬧出侵吞撫恤金一事，看在王左平時兢兢業業的份上，他並未多加問責，但對王左的印象差了不少，不大想見王左。
不過王左畢竟是老臣，執掌戶部以來，他的錢袋子就沒出過問題，太武朝能有今天，王左居功甚偉，縱然心有不爽，也不能不見。
「帶他來見朕。」
不多時，一身輕便裝束的王左就來到朱厚照面前。
「臣，拜見陛下。」
「免禮。」
不穿官服穿便裝，王左這是鬧哪樣，朱厚照對此很是奇怪，卻也沒太在意這種小細節，說道︰
「愛卿來見朕，可是有什麼要事相商？」
臉色微變，王左似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咬牙道︰
「臣已年邁，特來向陛下請辭，懇請陛下準許老臣告老還鄉，頤養天年。」
聞言，朱厚照簡直無語至極，以王左神變巔峰的修為，就是活個三千年都是小意思，年邁，年邁個鬼。
按照修行者的年歲來算，王左雖然頂著個糟老頭子的模樣，實際上還是個正值壯年的小伙子，一夜八次郎都不成問題。
「愛卿為何會想要離開朝堂，莫不是因為撫恤金一事，此事朕不怪你，非你之過。」
「人多了，難免會出幾個蛀蟲，這本就是很正常之事，愛卿不必感到內疚。」
朱厚照正色道，他手底下文武人才不少，但能管住戶部這錢袋子的人少之又少，離不開王左的主持。
「陛下，老臣欲告老還鄉，確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撫恤金一事，陛下將戶部交給臣，臣卻沒能管好戶部，臣，心中有愧。」
「然而更多的原因還是老臣未能緊緊追隨陛下的腳步，隨著我朝越發昌盛，老臣越感能力不足，難以很好的掌控住戶部。」
王左發自真心的說道，隨著太武朝這艘大船體積越來越大，他也越發感到吃力。
他算不上最頂級的人才，能夠勉力維持住戶部，已然是竭盡全力，才達到的效果。
朱厚照也知曉讓王左這個傳統的讀書人執掌戶部，並且維持財政穩定，已經是王左的極限。
要想讓他做出更多的成績希望不大，準許其請辭，換上一個更懂得玩財政的人上去才是最佳選擇，可是，懂得玩財政的人才不好找啊！
「愛卿之後，誰可執掌戶部？」
朱厚照鄭重的問道。
他手里人才不少，如房玄齡，杜如晦，劉文靜之流，都是處理朝政的一等好手，但執掌戶部這錢袋子，這些人就不怎麼合適了。
「張居正！」
面對朱厚照的詢問，王左毫不猶豫便推薦了一個快讓朱厚照遺忘了的人才。
「是他。」
朱厚照臉色微微一變，若非王左提起，他都快忘了張居正這號人物。
同樣是被他挖牆腳挖來的人才，戚繼光受到他的大力提拔重用，如今已是軍部話語權最重的幾個人之一。
而張居正，因其權欲心太重，被他刻意忽視，想著打磨一下張居正，不曾想這一打磨，就是許多年。
心里一陣唏噓，臉上不自覺的露出了一絲笑意︰「他倒是適合執掌戶部。」
萬歷三大征哪來的錢，還不是張居正給攢下的家底，可見張居正搞錢確實有一套，執掌戶部，綽綽有余。
「愛卿一生為國奉獻頗多，我朝能有今日之盛況，離不開愛卿的幫助。」
朱厚照肅然道︰「愛卿欲請辭還鄉，請辭朕答應了，但還鄉就不必了，日月學宮寬闊盛大，當有愛卿一席之地。」
有了張居正頂替，他也就不過多挽留王左了，然則王左畢竟是有功之臣，還是得厚待之。
不當官了，還能做點其他事情，總不能真讓王左回鄉養老，那未免顯得他太薄情了。
「臣，謝陛下隆恩。」
王左感動不已。
在撫恤金一桉爆發之時，他都感覺自己要完蛋了，畢竟朱厚照給人的固有印象就是無情且涼薄。
但他沒想到朱厚照非但沒怪罪他，他主動請辭後，還依舊給他安排好了後路。
入駐日月學宮，權勢自然比不得戶部尚書，可地位一點都不差，誰不知道日月學宮一眾大學士就是皇帝的心頭肉。
成為日月學宮的授課先生，生活就那麼幾樣，比養老還自在，一切都是朝廷出錢供養，日子不說比神仙還舒服，想來也差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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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對他不薄了！
「起來吧！」
朱厚照上前扶起王左，看著這個跟隨自己多年的老臣，也是感慨萬千。
世人都道他涼薄無情，可又有幾人知道，若他不無情，他早被比虎狼還可怕的文官集團弄死了。
另外一個他是何下場，他至今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帶著朱啟元，親自將王左送走，這是有功之臣，都要走了，便該以最高的禮儀相送。
皇帝與下一任皇帝親自相送，整個太武朝，有此牌面的，目前僅有王左一人，就連李東陽都無此殊榮。
回到豹房，朱厚照立即向朱啟元囑咐道︰「舉薦張居正任戶部尚書一事由你來做。」
張居正有能耐不假，但這個人屬于得志便猖狂的典型，一句「吾非相，乃攝也」，只要是個皇帝都不會喜歡他。
要讓這種人心甘情願為自己所用，要麼施恩于他，要麼以強硬手段壓得他不得不老實，亦或者雙管齊下。
朱厚照要的就是朱啟元施恩于張居正，再加上絕對的實力壓制，不愁張居正不死命效忠于朱啟元。
在給兒子鋪路這方面，朱厚照是真的不遺余力。
張居正就是朱厚照給朱啟元準備的班底之一。
「我明白了！」
朱啟元一瞬間就明白了朱厚照的用意，心里有種說不出的壓迫感。
朱厚照給的太多了，以至于他產生了一種不好的想法，他要是做不好怎麼辦，會不會辜負自己老爹的期望？
「不用想太多，你爹我距離退位還早著呢，你有的是時間向我證明，你能扛起這偌大的帝國。」
朱厚照一眼就看出了朱啟元在想什麼，開口寬慰道。
迷茫，不自信，自我否定，這些他都曾經歷過。
除卻身份地位的差別，皇帝與普通人其實是一樣的，普通人有的情緒，皇帝也有，甚至更為濃烈。
只是比起普通人，皇帝必須堅強，縱有千般情緒，都必須藏在心底，自個兒與自個兒訴說，並且不能肆意發泄，因為心亂了，處理事情就會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