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陽現在對六原縣醫院已經很有些熟悉了,六原縣醫院也有越來越多的大夫和護士們熟知了他。
即便認不出他來,也大量地听說過他,近來,他的名字已經把大家的耳朵都磨出繭子來了。
所以,當他再次進入醫院大院,走向醫院大樓的時候,就有幾個大夫和護士小姐姐們看到了他,並且認出了他來。
大夫們還能保持矜持,深深望一眼收回目光,若無其事地該干什麼繼續干什麼,個別護士小姐姐就有些繃不住了。
「李茂陽,那個李茂陽又來了!」
「在哪里?哪個?」
「就那個啊,走起路上身子有些晃蕩的!」
「哇∼,好像有些帥啊!這麼大個子!也夠壯實!」
「別花痴了,人家已經有女朋友了!也學醫的,還很漂亮!」
「不是吧不是吧,還可以競爭一下下嗎?」
……
李茂陽好像也覺察出了醫院樓上有人在觀察他,但他也不在乎,他的厚臉皮也是隨著年齡的增長與日俱增的,絕不會為別人的觀察所動。
進入醫院樓,找到電梯,他直奔肖東明所在的樓層,然後高大的身材晃蕩著走向肖東明的辦公室。
敲開肖東明的辦公室,里面除了肖東明,還有一個人,中醫科主任王大友。
和相繼從沙發上站起來的肖東明、王大友平澹握手,簡單聊幾句,三人相跟著一同去泌尿系去看肖東明弟弟肖東亮。
肖東亮是一個二道販子,四十多歲,李茂陽三人去了泌尿系,打听到他在處置室,進了處置室,里面有一個女大夫和肖東亮。
李茂陽見了這女大夫有些訝異,因為這女大夫正是張艷。
這女人不是昨晚夜班,今早要回去睡覺的嗎?
剛剛才跟他們一起吃了一頓帶酒早點,現在怎麼又在這兒?
巴結肖副院長啊?
不過這自然也不關他的什麼事兒,他也就隨便這麼想想。
再看肖東亮更讓他有些訝異,這家伙一臉赤紅,一張應該經見過各種場面的中年厚臉皮還含羞帶澀的。
張艷反而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你不是還專門打電話讓我過來給你查體啊?這咋又沒膽量了?慫包!」
張艷很潑辣地道。
也不管李茂陽三人在場,肖東明還是副院長兼肖東亮親哥。
「咳,那個……我倆是小學和初中同學,就打電話專門逗她一下,這還真過來了……」肖東亮尷尬地道,「要查也得找一個男大夫過來,我就和她開開玩笑……」
張艷站在一邊沒再說話,她是泌尿系主治,工作二十多年來,查過多少男人的體,還能被一個男同學給唬住?在她工作時沒有男人和女人的區別!
敢樹起旗子來,我就敢一尺子給你敲下去!
「咳,咳咳……」
肖東明握拳抵著嘴巴咳嗽了兩聲,這病房氣氛稍微有些詭異,讓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不過他還是趕緊開始對李茂陽介紹他弟的病情。
「李大夫,我弟這情況,就是十多年里反復出現尿血,每年發作5~10次。發作時間,有時斷斷續續地能長達兩三周。
市醫院、省醫院都查過了,也沒有發現什麼器質性異常。
也用過多種止血西藥,以及清熱瀉火、涼血止血這些中藥,就是不見多少療效。
這次病情發作尿血加重,還伴有疲乏、腰膝酸軟。
大致情況就這麼個情況,張大夫你把詳細病歷給李大夫看一下。」
張艷就給李茂陽找來了病歷資料,李茂陽耐著性子翻看了一下,一堆尿常規、蛋白、紅細胞、白細胞等等的數據,對這些數據他一掃而過,看了一下後面「均未見異常」的結論,又把病歷資料遞給了張艷。
然後他開始給患者肖東亮四診。
患者自述尿色暗紅,這是尿潛血啊。
也就是說,還在尿血!
患者體質消瘦,面色晦暗,腰膝酸軟,極易疲乏。
此為一副腎陰虧損之相啊。
患者舌質暗紅,舌下靜脈紫暗,苔薄黃,脈弦細略澀。
這是一副濕熱郁積日久之相。
所以,此癥其實也不難辨別。
李茂陽自己雖然沒有診療過這種長達十幾年的反復發作的尿血之癥,但他在鄺文奇的醫桉中看到過,所以這時很快也就辨證了出來。
患者肖東亮這是體內濕熱郁積日久,有瘀血內阻。
瘀血不去,新血不守,血不循經,所以就會反復發作尿血之癥了。
就像一條渠道,有淤泥沉積堵塞的話,水自然會漫出渠道去的。
而濕熱淤積,反復尿血,腎陰不虧損才怪了。
所以治療方案的話,一要祛淤止血,滋陰降火;二要補腎陰。
但這里要有個先後順序,不能祛淤止血、滋陰降火,和補腎陰兩者同時進行。
因為滋補腎陰的話,藥難免會有些滋膩的。
患者體內本身就濕熱淤積,在祛淤止血的同時需要滋陰降火,滋陰降火的藥中本身要有點滋膩的藥,滋補腎陰時再給加更多的滋膩之藥,淤上加膩,能見效才怪!
所以,必須先祛淤止血並滋陰降火,等治住尿血後,再進行滋補腎陰!
祛淤止血和滋陰降火,鄺文奇的醫桉中用的是失笑散加味,李茂陽對這藥方稍加變動就通過了藥效推演。
藥方︰五靈脂、炒蒲黃、生地黃、丹皮、赤芍、紅花、牛膝、郁金、山楂。
李茂陽計算了一下藥力,共給開了十一劑,每天一劑,水煎服。
此藥方中,失笑散(五靈脂、蒲黃)本身有活血化瘀,散結止痛的功效,加紅花、赤芍、山楂,進一步強化了活血化瘀之力。
至于生地和丹皮是用來滋陰降火的。
郁金是用來行氣解郁的,氣行則血行嗎。
用牛膝這味藥卻是為了導瘀下行。
整個藥方都沒有一味止血藥,但祛淤降火自可止血。
這種思路就比前面一些中醫用的涼血止血更為對證也更為高明了。
就好比水渠內部堵塞,你光加固加高渠背來堵水是不可取的,而應該清淤渠道來止水外漫,這是一個道理。
道理就這麼簡單。
可還是老有人犯錯。
大醫院里也有高明的中醫大夫,但大多數……嗯,李茂陽不敢恭維。
當然,他這次開藥也是站在鄺文奇的肩膀上開藥了。
「肖院,先讓你弟服完這十一劑藥,那時我估計你弟應該能止住尿血了,然後咱們再給補一下腎陰。」
李茂陽開完藥方對肖東明道。
肖東明點點頭看向王大友,王大友正看著李茂陽開出的藥方沉吟不語。
「茂陽,我不是質疑你啊,我就是覺得,咱們現在不是要止血嗎?可你這副藥方……嗯,怎麼反而給活血化瘀呢?這尿血不更厲害了嗎?」
王大友終于沒忍住還是問了出來。
「現在患者的問題是渠里被堵塞了,水漫到渠背外面去了啊,所以要把渠里的淤泥給清一下啊。
當然,因為這藥活血化瘀的力道比較大一些,所以剛開始服藥時,尿血應該還會有稍稍加重的情況。
這種情況不用管它,繼續服藥就可以了。」
李茂陽平澹地道。
王大友听了紅著臉道︰「這是矛盾的辯證統一啊,哈,我倒是有些湖涂了。」
「沒事兒,一步一步來嗎。」李茂陽沒多想地隨口笑道。
他這話一說完,處置室里頓時一片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