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縣的縣城並不大,遠沒有六原縣縣城大。
如果站在郊外高山坡上看,整個縣城就像一只小小的搖籃,蜷縮在這丘陵地帶里的一個山凹里。
此時李茂陽坐在城東郊外的土山坡上,觀望了一會兒縣城,然後開始繼續思考針對那個女記者病情的治療方案和藥方。
記憶中,這還是他第一次在沒有對病人問診的情況下就開始思考針對對方的治療方案和藥方。
不過思考了二十多分鐘後,他的治療方案和藥方通過了系統的藥效推演。
然後他下了土山坡開著車進城,準備去縣高中去看一下喬朗朗。
來到縣城後一直忙,他都沒顧上再去看一下這小子。
現在這個培訓也就剩下兩天了,再不去看看這小子就太說不過去了。
回去萬一喬果果問起來,得知他在培訓期間都沒去學校關照一下她弟弟,也是個問題。
路上他接到了梁老頭的電話,再次要把五萬塊錢退給他,他再次說不用,然後問了一下牛兒的情況,得知服藥後目前情況還不錯,關鍵是看後面的情況了。
然後李茂陽就掛了電話。
結果剛掛電話沒多久,梁老頭就把五萬給他打進賬戶里來了。
這麼推來讓去的也不是個事兒,李茂陽略微想了一下,扣下一萬,給梁老頭打回去了四萬,還發了一條微信︰師叔,我真在你那里學到了不少東西。
應該是他扣下了一萬的緣故,這次梁老頭再沒推這四萬了。
李茂陽買了兩袋牛肉干來到縣高中,跟門房保安蘑孤了一下進入校園,晃蕩著高大的身材直奔喬朗朗的班級。
再次踏入這充滿青春朝氣的校園,往事歷歷在心,哪里他曾跟誰干了一架,哪里他曾遠望著喬果果和其他一些漂亮女生發呆……
好吧,想想有時讓人尷尬地腳摳地皮。
不過,畢竟那是一段青蔥歲月啊。
而今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如今他雖然其實也只比這滿校園里奔跑的青蔥少男少女們大了四五歲,可是卻宛如差了輩份一般,再也融不進他們的群體中去了……
「你咋來了?」
三樓教室前露天走廊上,獨自站著不知想啥心事的喬朗朗看見李茂陽走過來,滿臉警惕戒備又嫌棄地看著他問道。
說完還注意看了一眼他身後,見沒有他老爸跟過來,臉上的表情才放松了一點兒。
「臭小子,咋說話呢?哥來看看你還不是你的榮幸?想當年……」
李茂陽拍了一下喬朗朗的肩膀大喇喇地道。
但他的話剛說開頭就被喬朗朗給打斷了。
「相當年你門門功課一考就是幾分?」
喬朗朗嘲諷道。
「咋這麼一副刺蝟的樣子?」
李茂陽皺起了眉頭來,這小子在他診所那會兒可沒這麼滿身帶刺兒。
喬朗朗低下頭不做聲。
「別這樣啊,她還要在我那兒學一兩年呢,小心我給你暗中栽刺兒。」
李茂陽又威脅道。
本來是一句開玩笑的話,沒想到喬朗朗還認真對待了︰「我沒咋惹你吧?」
「現在你這態度就不行,你現在咋說也是我半個徒弟了,有徒弟這麼對待師父的嗎?」
李茂陽一看有效,繼續威脅。
「心情不是很美麗,整天學不完的沒用東西。」
喬朗朗滴咕道,算是一種解釋。
「也有用,我那時語文還學得不錯,要不也理解不了古醫書上的那些東西。
辯證唯物主義也學得不錯,讓我能辯證地看待問題,特別是好多病情都得辯證地來看待的。
就現在想來,其實就高中這點東西,沒有哪門課是完全沒用的,就比如數學,其實也是鍛煉思維的。」
李茂陽一副認真的口氣道。
喬朗朗搖搖頭︰「可我真的不想念大學了,咋辦?首先我老爸老媽那里就過不了關。」
「我現在其實很羨慕大學生活,不說其他,人生缺少了那種大學氛圍的燻陶,就總感覺少了什麼。」
李茂陽真心實意道。
「屁,人生少了哪一種都會感到缺憾,又不是唯獨大學生活。但你還能讓人生完全沒有缺憾?」
喬朗朗竟然說出了這麼一句很有些哲理的話來。
……
兩人這麼吊搭幾句,上課鈴也就響了,李茂陽把兩袋牛肉干塞進喬朗朗手里,拍拍他的肩膀︰「打起精神來,是你的終究是你的,跑不了的。」
這句話的下半句是,「不是你的終究不是你的,再爭取也沒用。」
但李茂陽沒說。
沒有必要這種時候還打擊這個關鍵時候對人生起了叛逆心的小家伙。
中午李茂陽接受了女記者和她丈夫的請客。
一同受邀請的還有喬春旺、姬文斌和培訓老師秦景明。
飯局間李茂陽自然也沒必要再拿橋,也沒有再裝逼。
他詳細詢問了女記者的情況。
女記者名叫姚勤,26歲。
無自主月經8年。
據她自己說,14歲初雛//潮,月經周期30天,帶經6天,血量中等。
18歲參加大學軍訓,正值經期,與同學吵了一架,當時月經即止。
此後每半年左右做一次人工周期。
(人工周期療法,運用雌孕激素序貫療法,人為地創造正常的月經周期。)
至今未孕。
夜夢多,帶量少,飲食二便正常。
李茂陽給辨證為肝郁血虛,腎水虧乏。
經期過勞,軍訓久行傷陰耗血,引起肝腎陰虧。
再加期間發怒傷肝,氣郁不舒而不通于腎。
郁久化熱,又腎水不足,無以滋養肝木,肝木更加郁熱,形成惡性循環。
治當疏肝養血,滋腎調經。
藥方︰柴胡、女貞子、熟地、丹皮、首烏藤、當歸、桔梗、百合、菟絲子、全瓜蔞、石斛。
14劑,每日一劑,早晚服。
「李大夫,後面我多長時間再找您去復診一下?」
姚勤拿了藥方問李茂陽。
「你不用叫您,都把我叫老了。」李茂陽趕緊擺手道,現在他又顯得一臉和氣了,「復診你也不用去我那兒,我在視頻上給你復診就可以了。」
現在他的望診已經比較牛逼了,又是復診,視頻上也很方便了。
「視頻上還是不如親身診吧,我們後面還是去李大夫你那兒復診吧。」
姚勤的丈夫道。
「那隨便你們。」李茂陽無所謂道。
然後飯局間大家又說了一些醫學上的事,氣氛和諧。
姬文斌問李茂陽這幾天住在哪里,他很想趁著這培訓期間最後兩天跟李茂陽好好溝通交流一下。
「我這幾天都住在梁老爺子那兒。」
李茂陽眼楮都不眨地撒謊道。
他自然不會說他一個人住在其他旅館里,那就會讓喬春旺又尷尬又有更多想法了。
所以撒個謊,與人方便自己方便。
處世老練圓滑的人都是謊言隨時裝滿了兩兜子。
飯局散後,姚勤丈夫進李茂陽的車里給了他一個信封,李茂陽澹然收下。
姚勤家家境還是可以的,一兩千塊錢也不是個多大的數目。
現在在診所之外,他李茂陽的收費已經不是普通中醫大夫那樣的收費了。
這個通人情懂規矩的自然都懂。
龍有龍門,鳳有鳳道,哪一個行業做到地區頂尖,身價都會水漲船高。
尤其醫生這個行業,最貴的其實不是一次診療費付出多少,而是久拖不治甚至是被誤診誤治。
栽進一個醫療陷坑里,有時能讓你的整個人生都被徹底顛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