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陽也不管祁金貴父子用百般懷疑的目光打量他，端坐在診桌後開始看祁金貴的病歷。
患者祁金貴于三年前行右肺腺癌部分切除術，術後化療6次。
去年12月，祁金貴復查右肺腺癌復發，于今年6月行右肺全切除，未作放、化療。
隨即接受中醫藥治療，但效果很一般，于是來找喬春旺試一試。
李茂陽大致翻看了一下片子什麼的，開始給祁金貴做四診。
刻診︰患者祁金貴顏面虛浮，形體瘦弱。
食欲較差，二便基本正常。
神疲乏力，氣短氣促。
右胸部手術刀口處疼痛麻木。
舌質偏紅暗，舌苔白。
脈象虛數。
根據這四診結果，不難辨證。
首先，患者氣虛是肯定的。
本身腫瘤就特別消耗人體氣血，再接受了手術，更耗元氣。
顏面虛浮、形體瘦弱、神疲乏力，氣短氣促、舌苔白、脈虛，這些都是氣虛的表現。
氣為血之帥，氣虛必然導致血淤。
患者舌質偏暗就是體內有血淤的明證。
氣虛又有血淤，體內經絡氣血運行必然不利。
如此很快辨證完，治療方案也就出來了，補氣，行氣化瘀，調暢氣機。
李茂陽很快就開始向系統匯報，然後，一道機械音在他的腦海中響起來——
「對不起，本系統對惡性腫瘤相關數據采集和數學模型建立尚未完工，所以，所有關于惡性腫瘤的服務暫不提供！」
什麼？！
什麼意思？！
李茂陽一下子懵了！
機械音說得明明白白的，可是他卻感覺自己完全听不明白！
因為他此時徹底懵逼了！
他的大腦幾乎都被系統的這個回答給震傻掉了！
不給惡性腫瘤病例提供任何相關服務？
是這個意思嗎？
可……可是，怎麼可能？！
系統它怎麼可能沒有關于惡性腫瘤病例的完整客觀的數據庫？
怎麼可能還沒有建立起來關于惡性腫瘤的客觀縝密的數學模型？
……
「李大夫，我爸現在這情況還好嗎？」
「李大夫，李大夫？」
祁福在問了一聲，微低著頭的李茂陽沒有回答，他又接著問道，還伸手在李茂陽面前晃了一晃。
他發現這有「小神醫」之稱的李大夫有些發呆。
「晃什麼晃！」
李茂陽一下子怒氣勃發地喝道，好像終于找到了一個發泄口。
不是喬果果的目光望過來，他肯定還會在這極端震驚迷惘和困惑郁悶中，再次喝斥這祁福在一聲的。
但喬果果的目光就像一滴冷水晶滴落進了他憤怒的心湖中，一下子熄滅掉了他此時沸騰的怒火。
「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可能昨天吃壞了肚子了，我上一趟廁所，你們等會兒。」
李茂陽說著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你上家里的衛生間吧。」
喬果果見他要往藥店外走，就道。
「不用，那個我上不慣。」李茂陽道。
「可外面的廁所最近的也有一里多遠。」喬果果道。
「不礙事。」李茂陽心頭慶幸地道。
一里多遠？
才一里多遠？
他此時恨不得那廁所距離這兒有十幾里路才好！
不過，吃壞了肚子這個借口也最少能多拖延十來分鐘，加上路上磨蹭的時間，這前後加起來總能磨蹭個近二十分鐘的！
懶驢上磨屎尿多。
他現在才體會到這懶驢是多麼的智慧！
人生的許多關頭，就得學會用拖字訣啊。
出了藥店，他趕緊把這些沒用的雜亂念頭丟出腦子，趕緊想了一下這系統到底是怎麼回事？
怎麼會在惡性腫瘤這種關鍵危重病上掉鏈子！
怎麼會暴露出這麼大的bug來？
稍微仔細想想，好像也不奇怪啊，這系統好像也不是萬能的。
他早在發現這系統不能充分識別他們附近的藥材性味歸經和功用時，就發現這系統也不是萬能的了，就發現這系統也是有bug的了。
還有他給楊嬸看病的那次，他想要讓系統給推演一下單味蒲公英對治療螺旋桿菌引起的胃潰瘍時，這系統的藥效推演就標注了「待定」。
雖然這種事都是極偶爾的發生，但也充分說明系統也並沒有把天下所有的藥方都收納進去。
充分說明這系統也是有bug的！
只是，李茂陽萬萬沒有想到，這系統竟然會有今天才暴露出來的這麼大的bug！
竟然還沒有建立起關于惡性腫瘤的完整的數據庫！
竟然還沒有建立起關于惡性腫瘤客觀縝密的數學模型來！
竟然對惡性腫瘤病完全無法提供任何相關服務！
這麼大的bug！
雖然這系統說只是「暫不提供」，但李茂陽對系統這個「暫」可不敢抱任何幻想。
相對于橫亙古今漫長歷史長河的系統的「暫時」，對他李茂陽短短的人生來說，就可能是他的終生！
所以，說不定這輩子，他都指望不上系統在治療惡性腫瘤這種病魔上給他提供任何幫助！
所以……，哎呀！不能再浪費時間想這些沒用的事了！
他必須趕緊開始思考如何給祁金貴這個病人開藥！
拐過一個拐角，他回頭看了一眼，確定後面沒人對他盯梢，趕緊跑進一個小賣部買了一盒煙。
抽出一根點燃，狠狠吸上一口吐出煙圈兒來，讓尼古丁幫助他緩解一下他此時緊張得都快要抽筋起來的大腦！
如此鎮定一下後，他才能開始思考如何面對一個肺癌病人了。
肺癌！
特麼的讓他一個還沒出師的中醫小學徒面對一個肺癌病人！
這是一件多麼殘酷可怕的事！
這是一件多麼殘忍無情的事！
……
好吧，稍微鎮定下來想一想，好像癌癥也不是個多難的病？
癌癥難，難是難在它不好治愈，不好控制，非常危險，動輒變癥百出，累及全身髒腑，最終導致病人不治而離世。
可要說起辨證和制定治療方案來，好像也沒有多麼難？
最起碼比起許多疑難雜癥好辨證，好制定治療方案！
這就好像解數學題，癌癥這種危重病情就是一道步驟繁瑣復雜的大題。
可解起這種數學題來，其實還是有章可循的，只要足夠小心謹慎，還是可以解出來的。
而一些疑難雜癥就不同，雖然患者病情不重，可有時醫生面對這種病情時是完全模不著頭腦，不知道問題到底出在了哪兒！
所以，對于醫生來說，其實癌癥也不是多麼可怕。
我無法治愈你，我能不能控制住你？
我控制不住你，我能不能寫出一個治療方向「正確」的藥方來？
……
好吧，這麼想是有些沒牙齒……
不過，在他目前這種情況下，能寫出一個治療方向「正確」的藥方來，最起碼不致招人嘲笑，最起碼能度過眼下這道面皮關……
李茂陽這麼思考著，發現自己正在往廁所的方向走去，趕緊站住了。
特二大娘的，他又不是真的要上廁所，他只是來個翔遁而已。
就蹲在這里思考吧，廁所里臭烘烘的，不利于充分調動每個腦細胞的積極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