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不知道這回事？」
周文棠的樣子不像是裝的。
「嬸子，我真的不知道，」周文棠的手已經把他板正的中山裝搓皺了，「嬸子，我……我……你說我現在過去找長娟，該怎麼說？」
周文棠說不清自己心里現在是什麼滋味。
他急不可耐，但又舉足遲疑。
他來的路上預設了很多和李長娟相遇的情景，但是從沒設想過，李長娟竟然生了他的孩子，這五年來孤兒寡母，不知道日子是怎麼過的。
「該怎麼說你自己不知道？你這些年去哪了，為什麼現在才回來找她？」
問題又回到了原點。
周文棠道︰「我這些年參與了國家的保密研究，當年來人找我的時候走的匆忙，也不允許我告訴家屬。我娘也是五年都沒我的下落。」
周文棠話落，大家心中都震驚不已。
當時他來插隊的時候，就跟別的知青不一樣。當時尹國富覺得他有本事，後來大家以為他跑了，尹國富又驚訝又惋惜。
半晌，都沒人說話。
「周大哥，你這是特殊情況，為國家做貢獻是每個國人應該做的事情，長娟姐肯定會理解的。」陶晚開口道。
周文棠看向這個生面孔︰「這些年是我對不起她，她沒做錯什麼，卻被我害了這麼久。」
周文棠沒有看到李長娟的現狀，只憑他想象的就揪心。
不過，李長娟這幾年過得，遠比周文棠想象中的還要苦就是了。
「長娟姐不是做錯了什麼，這五年的等待，也是作為一個家屬為了國家的犧牲，」陶晚頓了頓，補充道，「我說她是家屬，你不介意吧？」
「我當然不介意！」周文棠有些激動，「我現在回來，就是想如果她還在等我，就接她去我現在生活的地方。更何況她已經有了我的孩子，我不會負她的。」
誤會被全部解開，周文棠非但不是個渣男，還是去為國家做貢獻的。
這年頭英雄主義情懷很重，他舍小家為大家的行為讓大家肅然起敬。
只是……
尹國富看了眼劉燕，劉燕又看向尹國富。
「怎麼了？」周文棠看著他們倆的神情不對，「我想現在就去找長娟。」
周文棠被陶晚說動，他以後會好好補償李長娟的。
現在他有些迫不及待，站起來就要去李家了。
尹國富把他拉住︰「你先坐下，有些事，我先跟你打個預防針。」
「什麼意思？」
周文棠心中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還是你說吧。」尹國富捅捅劉燕。
「是這樣的，文棠。」劉燕舌忝了下嘴唇，不知道怎麼說出口。
現在周文棠有本事了，但是他的妻兒在村里這兩年卻遭到虐待，尹國富一個當村長的，都跟著不好意思。
「咋了啊，嬸子？」周文棠更著急了，他站了起來，湊到劉燕跟前︰「嬸子，你說。」
劉燕支吾了半天，不知道從哪里說起。
「長娟不容易。」她說完喘了口氣，把周文棠給急壞了。
還是陶晚把最近的事跟周文棠兩句話說清楚了︰「你兒子洋洋讓他舅媽拿石頭把腦袋打了個窟窿，現在長娟姐和洋洋兩人在醫院里住院呢，沒在村里。其余的，你跟長娟姐見面了，問她去吧。」
周文棠先是大驚失色，眉頭又越皺越深，陶晚這話里有話。
還有「其余的」？
「你急著去鎮上找人的話，要不讓青柏開拖拉機帶你去。送你來的那個小轎車應該走了吧？」尹國富見周文棠腦袋都冒汗了。
「謝謝國富叔。」
「青柏，你去問你正先叔要鑰匙去。快點。」
「哎。」
尹青柏走了，尹國富看向周文棠︰「你坐會。」
「我跟青柏一塊去，直接走了，國富叔，明天再過來看你。」
周文棠恨不得找個翅膀飛過去，尹國富也能理解。
「這回可有的鬧了。」
周文棠走了，劉燕甚至想今天晚上去李家看看熱鬧。
尹國富搖搖頭︰「長娟那性子，她哪會鬧。」
劉燕心里本來暢快了點，覺得李長娟娘倆這幾年在李家受得氣終于能發了，可讓尹國富這麼一說，她又開始憋屈了。
就是這麼真情實感，劉燕都替李長娟憋屈。
「長娟就是像她爹了，毛子多老實個人，可惜好人不長命。」尹國富說起李長娟她爹，還一陣唏噓。
「毛子就是讓他媳婦給氣死的！」劉燕道。
這兩人在家里頭同仇敵愾的，尹紅楓吃著手里的餅，不敢說話了。
他要是現在說他在學校里頭把教室的燈給打碎了，肯定得被他爹娘一塊按著抽。
算了。
不就是兩毛錢嗎，他再撿幾天破爛賣了填補上吧。
尹紅楓小眼楮滴溜溜的轉，把剩下的餅全填進嘴里頭壓驚。
尹青柏十一點多就回來了。
出乎尹國富和劉燕的預料，這回李長娟不但鬧了，還是大鬧特鬧了一場。
「我們去的時候，虎子哥跟嫂子也在那兒，正跟娟姐鬧呢，」尹青柏把跟過去看到的事情給大家說了，「他們舍不得李洋花這些錢住院，听說娟姐手里有錢，就想把錢從她手里摳出來，讓李洋直接出院，說是回家一樣照顧。娟姐不給，好幾個小護士和醫生在那勸。」
「這才對，長娟可算支稜起來一回。」劉燕道。
「娟姐說，那是李洋的救命錢，誰也不給，虎子哥沒說話，她嫂子就說娟姐藏私房錢，跟家里人不是一條心，要跟娟姐斷絕關系，把他娘倆趕出家門。然後周大哥就出場了。」
陶晚听著，光是想象這個畫面就舒坦︰「周大哥咋說的？」
「周大哥變化太大了，娟姐一開始還沒認出他來，」尹青柏笑了笑，「後來兩人抱著哭了半天，虎子哥還想打人，說他是野漢子，讓我和醫院的醫生給攔住了。然後就是互訴衷腸，就那些事兒，周大哥氣得眼珠子都紅了，想揍虎子哥。」
「這傻孩子，他哪能打得過虎子啊。」
「這不是有我嗎？」尹青柏直樂，「我幫周大哥拉著偏架呢，看熱鬧的估計也讓虎子哥兩口子氣壞了，沒人上來幫忙的，虎子哥眼楮這青了一塊。」
要尹青柏說，周文棠還是不會打架，要換成是他，不打掉李長虎兩顆後槽牙他都不姓尹。
「然後呢。」
「我得勸虎子哥啊，畢竟都是一個村的，」尹青柏陰陽怪氣的，「我說我得回村了，開著拖拉機來的，他們要是不想走回去，趕緊跟我一塊。」
李長虎知道周文棠在，這錢是不可能摳出來的，尹青柏也是給了他個台階，跟著就下了。
尹國富評價︰「你干的對，他們倆五年沒見面，這種事以後再說，讓他們倆先說說話。」
尹青柏就是這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