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張偉與青木律所的前台小姐姐聊天打屁時,樓上辦公室的氣氛卻一點也不輕松。
黎青荷的辦公室很大,大到足以容納十幾個人。
所以在辦公室里頭,不僅有她的女兒黎菲菲,還有黎菲菲的朋友,以及他的丈夫汪洋。
黎青荷看著自己名義上的丈夫,看著對方愁眉苦臉的神色,一臉冷漠。
「上次是你的大哥,我們出動了關系和對方私了,這次又輪到你的佷女了是吧?」
「青荷,我……」
「你閉嘴,別說話!」
汪洋張了張嘴,但卻被黎青荷的厲喝打斷。
「讓我捋一捋,這是你第幾次來求我了!」
黎青荷擺出一副高姿態,雙手交叉著,上位者的壓迫感直接拉滿。
在其面前,汪洋低著頭,活像是一只受了氣後聳著腦袋的松鼠,不敢吱聲。
黎菲菲則是坐在辦公室的一張大沙發上,低著頭玩著手機,對于自己老爸被老媽訓斥的事情,已經是見怪不怪了。
至于她的朋友們,則是饒有興致的看著大名鼎鼎的黎律師訓斥老公。
甚至還有幾個小女生,看向汪洋的眼神,充斥著鄙夷和不屑,以及各種非正面的表情。
「菲菲,你媽媽好厲害啊,將你爸爸訓的服服帖帖的!」
「是啊,是啊,我將來也要像你媽媽那樣,讓老公往東,他就不敢往西!」
「不過你爸爸也真是,怎麼一有困難就來找你媽呢,這麼大個人了,一點主見都沒有嗎?」
幾個小女生小聲嘀咕著,黎菲菲都听到了。
她只是抬了抬眼皮,一臉不屑︰「這有什麼,誰讓他是上門女婿呢,我媽看上他,可是人家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雖然汪洋是她爸,但她從小就被灌輸了自己是黎家人的思想,從來沒有將自己當做是汪家人。
每次逢年過節去見那群汪家親戚,她都自認為高他們一等。
黎菲菲和小伙伴的聊天,事實上黎青荷和汪洋也都听到了。
辦公室就這麼大,哪怕他們特意控制聲音,也不可能什麼都听不到。
汪洋雖然心里頭听著難受,但為了家里頭的事,只能當做沒听到。
而黎青荷,听到外人談論後,心中的煩躁愈發旺盛。
最後,她看著汪洋,尤其是看到對方愁苦的臉色,心中燃起無明業火。
「夠了,夠了,你每次一有事情,就擺出這幅臭臉,老娘看煩了!」
黎青荷忍不住訓斥了一句,警告汪洋。
但隨後,她卻語氣一緩,對黎菲菲命令道︰「菲菲,先帶著你的朋友去外面,我和爸爸接下來要商量一些事。」
「哦~」黎菲菲只是應了聲,就朝小伙伴使了個眼色,一群人打開辦公室的門出去了。
辦公室只剩下了黎青荷和汪洋夫妻二人。
黎青荷嘆了一口氣,不耐煩道︰「說吧,你佷女出了什麼事,都讓你求到我這里來了!」
「青荷,我佷女是無辜的啊,她壓根就沒有犯事,可卻被武協帶走了,接著就傳來地檢署要起訴她的事,你說我能怎麼辦,我……」
汪洋接下來大倒苦水,將佷女身上發生的事情告訴了黎青荷。
听到汪洋的描述,黎青荷本能的皺起了眉頭。
……
十多分鐘後,辦公室的門打開。
黎青荷看到了坐在外面的黎菲菲,她的小伙伴們原本有說有笑,但看到黎青荷出來後,全都不吱聲了。
「菲菲,讓你的朋友們先走吧,待會我們要一起出去辦案子!」
「哦,好的!」
黎菲菲听到母親這麼說,就知道她有事要忙,自己也只能趕人了。
雖然在小伙伴面前大大露了一次臉,黎菲菲還有些意猶未盡,但母親強勢慣了,她的命令可不能違抗。
「你們先回去吧,接下來我媽和我要出去忙案件了。」
「那菲菲再見。」
「再見……」
小伙伴們帶著艷羨的目光,離開了青木律所。
黎青荷等他們都走了之後,這才向黎菲菲下令︰「走,菲菲你開車,帶我們去一趟城北區地檢署。」
黎青荷雖然是強勢的女律師,但她也有一些不擅長的事,比如考駕照……
在經歷了科目二倒車入庫剮蹭,側方停車撞車,坡道定點停車沒剎住,起步直接踩油門撞車,直角轉彎撞車以及曲線行駛撞車後。
駕校教練已經放棄了教黎青荷開車,甚至學費都全額退了回來。
所以黎青荷不會開車,只能讓自家女兒黎菲菲當司機。
一家三口急匆匆下了樓。
「黎律師!」前台兩個小姐姐看到黎青荷三人後,也不和張偉扯皮了,連忙行禮。
「大姨,你們這是去哪兒啊?」
「去拘留所!」
張偉也忍不住問了一聲,黎青荷下意識的回了句。
但她很快反應過來,問話的是張偉。
「小張,卓律師那邊怎麼樣了,你接下來就好好跟著他,在我們青木……」
「大姨,不如讓我跟著你學學唄!」
黎青荷本要繼續說些什麼,但張偉壓根就沒打算去找卓律師,而是主動湊到了黎青荷這邊。
「這位是大姨夫嗎,幸會幸會,我是小月月的男朋友,小月月就是您外甥女夏千月。」
張偉和汪洋握了握手,掌心處卻感覺到一陣冰涼。
他眼楮一眯,就知道汪洋的手心出了不少冷汗,看起來上面發生的事非同小可。
「大姨,你們既然要去拘留所,應該是為了案子吧,不如捎上我一個,幫你們跑跑腿也好啊!」
見張偉都這麼說了,黎青荷想了想,倒也沒有反對。
「你們告訴卓律師,這小子我先帶走了!」
她給前台叮囑了一句,是帶著三人離開了青木律所。
來到創新城的停車場,黎菲菲開著那輛豪車準備出發,黎青荷直接上了副駕駛位。
等兩人就位後,汪洋才敢進車里頭,這也讓張偉看出了這一家三口的關系。
車輛出發,直奔城北區拘留所。
車上。
張偉感覺到了詭異的氣氛。
黎青荷一家三口,壓根就不說話。
他看的出來,汪洋十分的緊張,甚至有些懼怕黎青荷母女。
黎青荷則是望著車窗外,眼神冷漠,黎菲菲因為開車要戴著墨鏡,看不到眼神,不過張偉也能猜到她的表情。
「上門女婿沒地位啊,果然是這樣!」看到這里,他對汪洋略表同情。
20分鐘後,城北區分局到了。
城北區因為是分局,辦公樓不高,只有5層,而且無論是武協還是地檢署的分部,都是緊挨著的。
這倒也方便了張偉一行人,省得接下來多跑一趟。
來到拘留所,他們直奔目的地。
在會面室內,他們見到了汪洋的佷女汪溪,同時還有汪溪的男友孔航,他們被控告參與搶劫罪,持械搶劫,襲擊他人,面臨著一系列刑事指控。
「叔叔,嬸嬸!」汪溪看到汪洋和黎青荷出現後,臉色不自然的喊了聲二人。
「佷女,別怕,叔叔來了!」汪洋安慰了一句,然後才把位置讓出來,交給自己老婆。
「佷女,說吧,你們是什麼情況?」
黎青荷依舊是那副高冷的姿態,雙手交叉著,一臉高傲的看著眼前這個名義上的佷女。
汪溪此刻哭成了淚人,全程只有一句話,「我是冤枉的,我什麼都不知道。」
這是讓後面的張偉想笑,因為無論誰在拘留所,第一句話永遠都是這個。
汪溪顯然是沒辦法告訴他們發生了什麼,同樣的男友孔航也是一臉懵逼,完全不知情。
「哼,真沒用,看來還得去找檢察官!」黎青荷哼了一聲,一臉不滿。
她雖然是律師,但也要了解案情,現在汪溪和孔航什麼都不知道,給她的工作增加了不少難度。
「走,去隔壁地檢署問問!」
黎青荷從座位上站起,又朝汪洋吩咐了一句︰「你陪著他們,待會問完了情況,我再回來!」
張偉自然是跟著黎青荷,他也想要了解案情。
同時他心里頭有個疑問,這汪溪和孔航的表情,應該不似作假,地檢署卻堅持要起訴他們,莫非有鐵證不成?
走了幾分鐘,他們就來到隔壁的地檢署,並且找到了負責此案的檢察官。
城北區地檢署。
「這不是青木的黎大律師嗎,怎麼有空來我這里了呢?」
「老方,別扯這些有的沒的,你知道我是為了誰的案件過來!」
「哦,我倒是听那個女嫌疑人提到過,她好像有個嬸嬸是律師,沒想到就是大名鼎鼎的黎律師啊?」
黎青荷和檢察官剛一見面,二人就開始了「友善問候」。
張偉連忙看向辦公桌上的掛牌,上面寫著「方文斌」三字,下面的備注是城北區地檢署的地區檢察官。
「好家伙,城北區的檢方老大啊!」
面前的方文斌,看著五十歲上下,頭發濃密,身材高大,此刻看著張偉三人,臉上全是偽善的笑容。
張偉自然看得出來,這笑容之中好像暗藏著什麼。
是挑釁?
還是自信?
亦或者是某種更加隱晦的譏誚,反正不是好臉色。
「老方,我佷女什麼情況,你倒是給我說說吧,但我告訴你,她是無辜的。」
「哼,無不無辜,你是你黎大律師說了算的,而是以證據來說話,這件事不用我多說了吧。現在既然你來了,那麼這案子就是你當他們的辯護律師嗎?」
「哼,我的佷女,當然是我來當辯護律師了!」
見黎青荷如此說,方文斌點頭,隨後卻問道︰「這一次案子,我們要同時起訴你佷女和她男朋友兩個人,因為他們還沒有正式領證,不算合法夫妻,所以被告是兩個人,我再問你一次,你要代理你佷女,那麼那個叫孔航的小伙子,你代不代理?」
听到這個問題,黎青荷微微一愣。
「他們是共同犯罪嗎?」但後面的張偉,卻突然提了一句。
「這小子什麼情況?你們所的律師,新人?」
方文斌抬頭,看著張偉,眼神不善︰「小子,沒看到我在和你領導說話嗎?」
「小張,你插什麼嘴,這案子和你沒關系!」
黎青荷也警告了一句,但隨後卻覺得張偉的提問有道理,連忙問︰「他們是不是共同犯罪?」
「是不是共同犯罪,目前還不清楚,但我們知道搶劫犯有兩人,他們蒙著臉,但符合條件的只有你家佷女和她男友了!」
听到方文斌所說,張偉又問︰「這麼說,地檢署還未確定他們到底是共同犯罪,還是共犯,亦或者其中一方是否參與了犯罪?」
「你小子什麼情況,我們說話,你插什麼嘴?」
被張偉連續打斷,方文斌惱怒了。
他方文斌是誰?
他可是城北區地檢署的王牌,擁有三十年公訴經驗的老前輩了,什麼時候一個新人小律師也敢指著他鼻子說話了?
沒看到你領導黎青荷都不敢這樣問我問題嗎,她還是青木律所的高級合伙人呢!
「方檢察官,我想我清楚情況了,你們無法確認汪溪和孔航是否屬于共同犯罪,甚至現有證據無法佐證這一點,所以你們打算讓我大姨擔任二人的共同辯護律師,將二人同時起訴。這樣判決一旦定罪,二人就能以共同犯罪嫌疑犯被一同定罪了吧,你們地檢署打的真是好算盤啊?」
張偉冷笑一聲,直接戳破了方文斌的小伎倆。
「老方,你居然在這里算計我?」黎青荷也沒想到,方文斌居然打這種主意。
「好小子,我記住你了!」
方文斌眼神陰沉了下來,看了張偉一眼,但隨後問道︰
「那麼你們就只打算代理汪溪一人是吧,如果是這樣,法院會指派給孔航一位公設辯護律師,但因為是同一場搶劫案,所以他們依舊會被共同審理……」
「不如這樣吧!」
就在方文斌公式說明情況時,張偉卻插了一句。
「正好我也是公設辯護律師,如果孔航那邊沒意見的話,我來當他的辯護律師吧!」
「你小子,公設辯護律師,你不是青木律所的人?」
「方檢察官,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是青木律所的人了?」
面對方文斌的質問,張偉卻直接懟了回去。
「小張,別胡鬧!」黎青荷見張偉要出頭,連忙阻止。
她拉著張偉走到一邊,小聲質問道︰「這是我們家的家事,你來摻和什麼?」
「大姨,正因為是家事,才不能讓外人來插手啊!」
張偉連忙解釋一句︰「你想啊,如果讓其他公辯律師來,他們第一個想的是什麼,讓孔航認罪,如果是共同審理的話,您佷女豈不是也要被定罪了?」
「還有啊,就算我們有證據,但這種分別起訴兩人的案子,如果檢方拿出鐵證來指證其中一人的話,你說我們要怎麼辦?」
張偉說到此,湊到黎青荷面前,小聲道︰「如果證據只能證明一人有罪,我想所有的律師都會將罪責推給另一方,這樣自己的當事人就是無罪的了,大姨你說是不是啊?」
「與其讓外人來摻和,到時候就變成了你和外人互相推諉責任的舉證,還不如讓咱們自己人來,這樣就算發生了這種情況,也比和一個外人商量要好吧?」
听到張偉這麼說,黎青荷才反應過來,好像還真是這麼個道理。
如果請了其他公辯律師,檢方又拿出了一人違法的證據,那公辯律師會怎麼辦?
估計十有八九會說是對方干的,自己的委托人無罪吧。
到時候庭審現場,那就是黎青荷和孔航的公辯律師互相拆台,檢方看著二人窩里斗了。
「小張,你說的確實有道理!」
黎青荷覺得張偉考慮的很全面,不由點了點頭。
事實上,張偉早就料到檢方一定會這麼做,甚至還可能故意先放出一部分證據,來證明其中一個人有罪。
他們可巴不得看到兩個律師在庭審現場互相拆台,這樣可以打擊敵方士氣,對己方那是大大有利。
「老方,我們決定了,我負責代理佷女汪溪,小張代理她的男友孔航,我們二人將作為雙方的辯護律師,共同負責這起案件!」
黎青荷覺得,帶著張偉過來也不錯。
不過她心里頭,還是有一根刺。
因為汪溪她認識,畢竟是自己佷女。但那個孔航,她是一點也沒有印象。
事實上,黎青荷心里頭打算,如果必要的話,己方可以舍棄掉孔航,來保全自己佷女。
「希望這小張到時候,能夠明白我的意思,這案子倒是不難,大不了丟卒保車!」
黎青荷如此想著,就像方文斌討要了案件卷宗,開始查看。
「看大姨的臉色,好像是打著必要時丟棄另一方的打算啊?」
張偉也看出了黎青荷的小心思,不過他並不意外。
因為這很正常,他都說了幾乎所有的律師都會這麼干,如果是他以前,估計巴不得另一方認罪,將他當事人的干系全都撇清呢。
所以這種案子,必要時不僅要防著檢方耍手段,還需要提防著自己人背後捅刀子。
他甚至做好了,孔航和自己都是青木犧牲品的最壞情況。
但如果孔航和汪溪是無辜的,那麼他就會拼盡全力為二人爭取無罪,哪怕青木要背後捅刀子也在所不惜!
因為他是辯護律師,他只為尋求案件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