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幕再一次沉默了一瞬，然後就是鋪天蓋地的‘瑞思拜’。
「嗚嗚嗚！前面樓上的沒有心！如果不是這些前輩們為我們開創了這個盛世，你們現在能跟個老鼠似地躲在鍵盤後面說這些沒有良心的話嗎？」
「為什麼我的眼里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個國家愛的深沉！」
「一大早上，老子的血性都出來了！我決定了，我要好好讀書，報考軍校，我要的一名軍人！」
「已經錯過服兵役年齡的我哭暈在屏幕面前！」
「我很敬佩老兵，可是有一個問題，我們國家對上過戰場的老兵不是有優待嗎？或者補貼之類的，那為什麼大爺一把年紀了，還在這里當保安呀？」
這一句話問出了大多人心中的疑惑。
是呀，從直播視頻里就能看出保安亭的環境很一般，老大爺看起來也都到了退休的年齡，怎麼還能看大門呢？
岑染看了眼彈幕，代為詢問了一下原因。
老大爺沒想到劉軍邀請來的小姑娘這麼聰明，加上許久沒怎麼跟人說話了，老大爺的話匣子一下子就收不住了。
「補貼！當然有補貼啊！國家給了不少補貼呢！尤其是為了治療我這一只眼楮，廢了不少錢！
可是咱們也不能盡給咱們國家添麻煩呀！」
老大爺舉起手臂，拍了拍自己的老胳膊老腿，「老頭子雖然年紀大了，但手能提肩能抗，為什麼還要處處勞煩國家啊？你看看你們現在年輕人，不也是自己照顧自己！你們年輕人能做到的事情，我這個老頭子也不差！」
岑染听到老大爺的話，眉眼彎彎，「爺爺您說的對！」
「其實啊，老頭子就是在家里待著無聊，老伴去世的早，兒女又都在外面打工，老頭子心想，我這身體還硬朗的很，能出來多做幾年就是幾年，等徹底老了走不動了，再退休下下象棋，也挺好。」
老大爺嘆了口氣，渾濁的眼楮里閃過一絲落寞和孤寂。
雖然老大爺沒有表現出來，但還是想外孫外孫女的，只不過知道兒女都很忙，想著還不如自己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更何況，老頭子我喜歡和你們這些年輕人待在一起，干活都更有干勁呢！」
說著，老大爺似乎想到了什麼，站起身走到一旁的小書架旁。
這是一個用木板子隨意搭起來書架，就擺放在角落，如果不仔細看的話，是注意不到的。
老大爺從里面抽出了一本字帖和一本書。
書看起來十分老舊，紙張泛黃，一打開還能聞到一股潮濕的霉味。
「老頭子小時候沒讀過什麼書，字也不認識幾個，可現在不一樣了，互聯網的時代，不認識字那可不就是文盲嘛，這不老頭子就趁著這個時間，看書練字！」
字帖也有些泛黃，上面的字卻遒勁有力，筆鋒銳利。
「突然覺得我這麼多年的書都白讀了！」
「羞愧羞愧，我練了十幾年的書法，寫出來的字都沒有老爺爺來的好看！」
「越看越覺得自己是個廢物了，嗚嗚嗚嗚！」
「好好看的字，老爺爺真的好厲害，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學到老活到老嗎？」
「我給我祖國媽媽丟人了，不行，等我看完這場直播，我就去發憤圖強去！」
「……」
老大爺一頁一頁地給岑染翻看自己的字帖。
從字帖里明顯能發現，老大爺之前的字的確不怎麼樣，特別是越往後，也就是越早的臨摹字帖的字都是歪七扭八的。
老大爺年紀大了，就喜歡嘮嗑，岑染也沒有變現出任何的不耐煩，側耳聆听著。
直到半個小時過去，老大爺覺得嗓子干，喝了口茶，這才發現不知不覺中，他拉著岑染竟然說了這麼久的話。
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小姑娘不好意思啊！難為你浪費這麼多時間陪我這個糟老頭子聊天，你是來找劉廠長的吧。
快點進去！」
「沒事，爺爺，我喜歡跟您聊天，對了，您為什麼會來香噴噴瓜子廠上班嗎？」
岑染笑著問道。
其實，這也是岑染今天的目的。
岑染不知道自己的明星效應到底有多大，一張印在包裝袋上的照片能夠提高多少購買力。
如果能一下子讓香噴噴瓜子廠起死回生，岑染也不是不願意。
可是岑染有這個自知之明，她還沒有火到那種程度去，而且加上產品本身屬于零食一類，歸根結底，產品本身才是最關鍵的。
岑染已經吃過香噴噴主打的瓜子了，的確很好吃，就是吃多了容易上火，當然這不是主要問題。
最關鍵的是，這類小零食產品的可替代性太強，所以岑染現在要做的就是加深消費者對香踫踫瓜子的印象。
思來想去，岑染覺得還是拿企業說話。
總有一天，自己會不火，自己也許會因為其他原因跟香噴噴瓜子解約。
所以，想要真正把工廠盤活，就應該讓工廠和消費者零距離，近距離接觸。
說到這個，老大爺又有話說了。
「當然還是要感謝劉廠長不嫌棄我這個糟老頭子啊！」
老大爺彎腰從抽屜里拿出了廠冊子，里面是每年工廠工作人員合影的照片，是一本台式日歷。
一年十二個月，每個月份背後都有一張合照。
一共十二張。
「小姑娘，我跟你說，劉廠長真是個好人啊！
你看，他不嫌棄老頭子我瞎了一只眼，還給我一口飯吃，讓我來看大門，但其實這哪里需要看嘛，大不了攝像頭一裝，如果有人來了，到門口吼一聲，這里距工廠這麼近，里面的人一下子就听到了，就能過來開門，多方便，還不用管我這個老頭子的吃吃喝喝……」
老大爺粗粒的指月復輕輕摩挲著日歷上面的照片，渾濁的老眼當中閃過一抹懷念和感激。
「不僅僅是老頭子我自己，小姑娘你看看這個小老太太……」
老大爺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一抹羞澀的笑。
岑染順著視線看了過去，是一個看起來精神健碩的老女乃女乃，約莫六十歲左右的模樣，頭發微卷。
照片里，坐在凳子上，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面對鏡頭的時候似乎有些不適，卻又想把最好的給展現出來，笑容恬靜優雅，讓人很想要親近。
「她啊，也是個命苦的小老太太，她年輕的時候本來是個舞蹈家，听說跳舞的時候老好看了，當然老頭子我也只是听別人說的，沒看過……
生完二女兒之後，一天買菜接到家里電話，說是女兒在學校出了事情，要她趕忙去學校看看，沒想到，嘿！這小老太太心急的不得了，忘記了自己也要注意安全，一不小心，就出了車禍……」
岑染聞言，視線不自覺地挪到老女乃女乃的腿上。
照片里，女乃女乃穿著一身湛藍色旗袍，裙擺沒過小腿，若不是仔細看，是很難發現，女乃女乃是的缺了一條腿的。
因為是正對著兩人的，老大爺在說故事的時候，觀眾其實是看不到老大爺所指向的相冊的。
岑染想了想，問過了老大爺的意見，這才調整了鏡頭，對準了相冊。
「沒想到現在科技竟然發達到這種地步，也就是說，剛剛有好幾萬人听著老頭子我和小姑娘你說話呢。」
老大爺抬手撓了撓後腦勺，對著鏡頭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又有些不自在地別開了眼，「我這話的確有點多了哈，他們肯定不愛听！」
老大爺知道岑染拿的是手機，可到底是年紀大了，對于直播啊什麼之類的不是很了解。
听到岑染說，直播間里有好幾萬人听他說話，老大爺心里是既緊張又帶著些驕傲。
這……是不是說明他上電視了？
哎喲喂喲，他竟然上電視了！
想著，老大爺不自覺地扒拉了一下自己的衣擺，抬手抹了下昨天才洗過的頭。
老大爺這小舉動統統都落到了鏡頭前正在看直播的網友眼中。
「啊哈哈哈哈！老爺爺怎麼能這麼可愛呀，剛開始的時候我以為老爺爺是個不苟言笑的嚴肅小老頭，然後發現老爺爺是個認真學習值得敬佩的退役軍人，掃地僧一樣的存在，最後才知道，原來老爺爺是個害羞的老爺爺！」
「不行了不行了，前面總結的實在是太到位了，我已經帶入進去，笑不活了！」
「老爺爺是在是太可愛了，我們喜歡听您講故事，我們喜歡听您說故事！」
「本來以為這一場直播會很無聊，可是我就是模魚光听了半個小時，還想繼續听下去。」
「我也是我也是，我就想听老爺爺繼續說下去，這年頭看多了太多作秀的綜藝，好不容易听到個疾苦大眾的故事，就莫名很感動，這才是我們正常的生活，會讓我們有共鳴，就好像是在听爺爺女乃女乃那一輩的故事一樣，雖然心酸，卻也不乏甜蜜！」
「對對對！反正一點都不覺得無聊，甚至比現在很多s＋的劇好看多了，導演能不能來看一看，有錢拍那些東西，拍一些我們能看的進去的東西不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