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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坐車千萬別逃票

神州歷1866年,夏。

一輛公共馬車馳過北院街石板路,呂息就在車上,手里拿著上一位客人留下的《笨拙周報》。

這家報社後來因行業蕭條而倒閉,不過在這個年代,它因為能挖掘到各種獨家新聞與千奇百怪的趣聞,成為消磨時光的不二之選。

「本月5日,南境星使訪問都德,參觀神州三陸第一台發電機。訪問結束後,他致信給大祭司,信中提到‘都德是正在邁向未來的城市,不過就是太臭了,險些把我毒死’。」

他低聲念出了這條新聞,忍俊不禁地望向車夫︰

「這是真的嗎?南境星使,實力應該很強吧?」

「報紙說過,好像是紫翠一柱?」車夫揮動鞭子,與客人搭話。

紫翠一柱的喚靈者遠不至于被臭氣燻死,但是能讓這樣的強者抱怨,都德環境之惡劣可見一斑。

「是真是假我不知道,不過我建議客人你讀一讀《消暑良方》,總比這種捕風捉影的新聞有用。」

呂息好奇地翻轉報紙,想要找到這個時代給出的消暑建議。

終于,他在背後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了整潔如豆腐塊的鉛字︰

不要看議會辯論記錄,盡量保持涼爽……遠離蠟燭店……拒絕公共宴會……寧肯多走一半的路,也不要坐烤箱似的公共馬車,否則會被烤熟……

在這個大腦冒泡、全身關節烤得通紅的天氣里……穿著老式靴子……和緊身衣,太遭罪了。

「哪有這麼夸張?」他晃著報紙,啞然一笑。

不過當公共馬車駛離狹窄的北院街,回頭再也看不到古玩店「致雅軒」的時候,當空烈日降下毒辣的光芒,馬車的座位上立刻滾燙。

呂息很想收回幾分鐘前的那句話。

這個年代正處于落後的蒙昧與現代的潮流之間,公共馬車的棚架是黑色的鐵殼搭建,堅固度是提升了,但吸收熱量的本事也大大增長。

他終于明白為什麼公共馬車不像公共汽車那樣,人滿為患了。

即使棚頂提供了陰涼,陡然升高的溫度還是讓人如坐針氈,褲子好像融化黏在座位上,待久了估計都能聞到烤肉味。

要是把車門一關,神州三陸第一台簡陋的烤箱就問世了。

現在呂息的大腦里就像一鍋漿湖,渾渾噩噩的無法思考。他低頭一看,腿上的肌膚與關節已經熱得通紅。

「客人你現在知道了吧?」車夫善意地笑。

不過呂息已經熱得不想搭理他了,屏住呼吸,前方又是排污區。

他記得有本書叫《大好時代》,描述了都德黃金的歲月。回去之後他也寫一本,就叫《大號時代》,又名《大惡臭》!這才是真實的神州歷1866年!

死寂的沉默持續了一路。

在顛簸和高溫中,車夫在距離碼頭不遠處停下,他勒住韁繩︰

「客人,就到這吧,不能往前走了。林遠那個瘋子,經常搞爆炸,連他弟弟都被炸死了。這里是安全區域,今天他又在搞爆炸,我還想多活兩年呢……」

車夫喋喋不休著,忽然怔住了。

車篷內空空如也,他的客人呢?他的客人怎麼沒給錢就跑了?

「晦氣!」車夫自認倒霉,罵罵咧咧地走了。

等公共馬車完全消失,碼頭附近的一條巷子里才閃出呂息的身影,他懷著歉意的目光,在心里不斷致歉。

沒辦法,逃票雖然不道德,可呂息實在搞不來1866年的貨幣,只能出此下策。

反正這也不是他穿越時光回到了過去,只是經歷一段已經發生的投影,這些都是假的。

「車夫大哥,如果有下次,我會付你雙倍的。」

呂息默默地想著,途徑「危險,請勿靠近」的告示牌,正式踏入汝北河畔東側碼頭。

一艘駁船在岸邊停靠。

與其說是駁船,不如說是水上平台更加恰當。

呂息在電視里看過各種駁船,雖然運載的貨物不一,但造型大同小異,首尾均是斜削的流線型,分別設立錨和舵,以便于貨船用鎖鏈拖拽。

可眼前這艘駁船幾乎是長方形的,首尾全是錨,並沒有操控方向的舵。它的船身緊緊貼著河岸,幾乎沒有貨倉與甲板,只有少數的木制工房。

「請問林遠先生在嗎?我是來拜訪你的!」

他跳上駁船,大聲呼喚。

喊了半天也沒有人應答,連個鬼都沒有。

呂息模索了大半個甲板,他慢慢向遠處的工房靠近,忽然轟鳴驟然響起,火柱沖天而起,耀眼的光斑彷若太陽。

強烈的沖擊波帶著巨熱與狂風,卷著木制工房的碎片向呂息襲來,幾乎來不及反應,他就被沖擊波推了出去。

火舌順便點燃了其余的貨倉,更加耀眼的爆炸接二連三的響起,駁船幾乎在瞬間化作火海。

呂息完全被吞噬了,他現在才知道那些貨倉里竟然裝著雷管和硝化甘油!

熾熱的煙霧成為河岸最靚麗的風景線,生活在附近的居民早就見怪不怪了,甚至用譏笑的語氣諷刺︰

「那個瘋子實驗又失敗了,他都把他弟弟炸死了,他老爹還在醫院躺著呢,還不消停?」

「他什麼時候被炸死就好了,都德還能安靜個幾年,好運的家伙,被炸了這麼多次還不死。」

被爆破聲吵煩甚至被波及的街坊們,對此當然有怨言,甚至不吝嗇自己的詛咒。

然而林遠能活下來不是運氣,是憑借實力。

駁船上,火焰的中心,也是爆炸的工房,走出衣服碎裂的人影。他赤著上半身,指甲大小的鐵片、雜物嵌入金色的靈能甲胃內。

林遠之所以在爆炸中能屢次逃命,是因為他的實力已經抵達黃金一柱,武裝最大程度的抵御了爆炸的傷害。

不過他的父親、弟弟就沒有這個境界了,一個長眠在墳墓里,另一個在醫院休眠。

「咳咳!」

被冠以「販賣死亡的商人」這個名號的林遠,抖了抖發絲里的灰盡,扶著錨鏈劇烈地咳嗽了幾聲,雙眼血紅。

「又失敗了……」

他低頭向河面瞄了一眼,苦中作樂︰「還好,這次沒炸死太多的魚。」

「相比于魚,我感覺你更應該關心人。」微弱的聲音從火焰中傳來。

「嗯?」林遠陡然挑眉,連忙沖向火焰。

然而奄奄一息的呂息,看到的並不是驚慌失措以及不小心誤傷別人的愧疚,而是怒發沖冠,抑制不住的埋怨︰

「誰讓你過來的!難道你不知道上周頒布的《第九十八條法令》嗎?我就說剛才實驗怎麼會失敗,原來是你打擾了我!」

呂息已經連笑容都扯不出來了,林遠望著氣若游絲的他,發泄完怒氣才一拍腦門, 然醒悟。

「抱歉!抱歉!你沒事吧?你叫什麼名字?我現在就聯系你的家屬!」

「喂!你堅持住!我現在就送你去醫院!千萬別死啊!」

可惜已經無濟于事了,呂息的實力不過青銅五柱,這次爆炸連林遠的武裝都被擊碎,他能撐到現在,已經是奇跡了。

林遠飛速地向他跑來,想要攙扶起傷者,可一幕發生的事情擊碎了他的三觀。

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愣頭青,在閉眼之後,身體忽然蒙著一層光暈,整個人越來越透明,幾乎要化作虛無。

終于,在某一刻,他化作光點漫天飛散,並沒有留下遺體。

林遠撲了個空,怔怔地站在火焰中心。他用手背小心蹭了蹭眼角,懷疑被炸得精神出現錯覺了。

「誰死了會是這樣?」他問。

這個問題注定不會有人回答。

世界在此刻變成黑白,一切都被靜止,只有呂息化作的光點是唯一的顏色,他慢悠悠地飛,回到高天之上。

雲端中,坐在序列之書上的光影,看了一眼手中變澹的星銻之印,低聲評價︰

「失敗了嗎?活該,誰讓你逃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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