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看吧,」曹昂把聖旨扔到韓暹手里。
韓暹不識字,交給旁邊的李樂。
李樂打開一看,驚喜道︰「這是陛下封兄長為大將軍,司隸校尉聖旨,恭喜兄長,賀喜兄長。」
「真的封了老子做大將軍?」韓暹簡直像在做夢一般。
他從一個底層的泥腿子,後來造反做了賊,再後來一步步成了賊頭,如今又去投靠朝廷,竟然做到了朝廷的大將軍。
這可是至高無上的榮耀。
要知道歷史上能坐到此位置的都是赫赫有名、彪炳史冊的人物。
他今生能夠與韓信衛青比肩,這輩子也算沒白活。
隨即韓暹又看向曹昂,警惕的道︰「此前老……本將請求封賞,天子並未允準,此番無緣無故對本將加官進爵,可是有所要求?」
「沒錯,」曹昂坦然道︰「陛下想讓大將軍護送回歸洛陽。
既然大將軍兼任司隸校尉,也理應回到河南去。」
「哈哈,竟然是打這主意,」韓暹冷笑道︰「封本將這麼一個虛頭巴腦的官兒,便讓本將離開自己地盤?陛下未免想的也太簡單了。」
「在下不明白,大將軍為何如此卷戀于此地,」曹昂早就想好了一套說辭,侃侃而談道︰「如今這河東之地荒無人煙,赤地千里,如何能養的起這麼多軍隊?
這一點想必也不用提醒,將軍也能想明白。」
韓暹緊繃了嘴巴,沒有說話。
這的確是實情,河東已經被他們禍害了這麼多年,他們白波軍只會搶劫,不會治理,所以當地越來越窮,人口越來越少,糧食也越來越緊缺。
曹昂繼續道︰「想必大將軍所忌憚洛陽者,乃是離河內郡太近,到時不免要落入張揚董承之手。
可是大將軍請想,張揚麾下才有多少人馬,他能與大將軍抗衡麼?
更何況到了洛陽,離我兗州也不算太遠,到時你我聯合,還用怕他張揚?」
「你真的願意與本將聯合?」韓暹疑惑的看著曹昂。
洛陽所處位置,距離最近的諸侯自然是河內張揚。
韓暹若率領白波軍前去,立足不穩,人生地不熟,不免要受張揚制約。
可是他若有了曹氏這個強大的外援,那自然就不用擔心張揚了。
曹昂見韓暹心動了,微微一笑道︰「你我聯合,你方在朝,我方在野,雙方互為依托,百害而無一利,我又有什麼不願意的?」
韓暹仔細想了想,好像的確如此,他點頭道︰「公子真是爽快人,咱們一言為定,擊掌為誓。」
說著,韓暹豁然起身,舉起右掌。
曹昂也上前與對方三擊掌,算是締結了盟約。
接下來,帳內的氣氛便緩和了許多。
韓暹笑道︰「早知道你曹氏無意于獨斷朝綱,咱們雙方當初就聯合了,路上也不至于起那麼多沖突。」
曹昂笑了笑,心想我可沒承諾無意把控朝廷,這都是你自己腦補的。
他澹然道︰「現在聯合也不晚,咱們只要各取所需,便能創造雙贏。」
「有學識就是不一樣,雙贏,這個詞用的好,」韓暹贊了一句,隨即又看向太史慈典韋,感嘆道︰「別的不說,公子身邊這幾員將,當真令人羨慕的很,只可惜,本將卻招募不到。」
他這話倒不是虛言,只要是個主公,就對趙雲、太史慈、典韋這樣的武將感興趣。
可這些名將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韓暹這等人,就算費再大的心思也挖不走。
既然韓暹答應護駕去洛陽,接下來的事就好辦了。
曹昂立即回去向天子復命。
在那茅草屋里,劉協听說韓暹已經同意,當即激動的來回踱步,搓著手道︰「太好了,終于可以回家了。
曹卿能夠勸服韓暹,也算立下一功,朕便封曹卿為羽林郎,麾下軍兵暫沖為羽林軍,沿途保護朕東歸。」
「臣,遵旨,」曹昂連忙領命。
隨即劉協傳下聖旨,讓張揚董承打頭陣,率先回歸洛陽,修繕宮室。
當初董卓裹挾天子以及公卿離開的時候,曾經在洛陽放起了大火。
並且為了防止當時的關東聯軍追擊,董卓使用堅壁清野之策,把洛陽周邊所有糧食財物等搶劫一空。
所以當初也不能怪關東各路諸侯不思追擊,實在是洛陽周邊已經荒無人煙,若大軍追擊過去,根本就沒有半粒糧食補給。
如今天子派張揚董承前去修繕皇宮,至少先能保證住人再說。
值得一說的是,此前皇帝派人前去尋求劉表的幫助,劉表雖然沒有派兵前來,但卻答應拿出部分錢財,用作修繕皇宮只用。
一晃一個月過去,天氣逐漸轉暖,張揚派人前來送信,大殿已經修繕好了。
劉協大喜,趕緊帶領一眾公卿由曹昂護駕啟程,浩浩蕩蕩向洛陽進發。
一路上走了約有半個月,終于到達了洛陽。
一看到那已經坍塌了的城牆,劉協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般流下來。
那城頭上都長滿了草,周邊荒無人煙,還隱隱傳來蒼涼的虎嘯狼吟之聲,哪里還有當年大漢都城繁華富庶的樣子?
進到城內,更令劉協心酸。
幾乎所有房屋已經坍塌了,到處都是斷壁殘垣,大街上長滿了沒腰深的野草,森森的白骨隨處可見。
終于來到皇宮前,這才看出有人修繕過的樣子。
進了宮門,有座大殿屹立在前,劉協仔細一看,大殿上寫著三個嶄新的大字「揚安殿」。
劉協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旁邊的韓暹已經忍受不了,指著那三個字怒道︰「這張揚好大的膽子,讓他來整修宮殿,便取名做‘揚安’,他眼里還有陛下麼?
臣懇請治其大不敬之罪。」
這一點張揚的確是做的很過分,把新修的大殿都帶上他的名字,那是狂妄至極。
可是劉協剛剛還都,暫時還不想起沖突,擺了擺手道︰「罷了,揚安就揚安吧,他整修宮殿,的確有功。」
隨即劉協帶領公卿進到揚安殿。
目光所及之處,只見所謂的整修,也不過是簡單的平整了一下地面,讓匠人對大殿進行了粉刷。
不管怎樣,這里總算有個皇宮的樣子了。
劉協倒是很興奮,立即在這里升朝議事,所商討的議題也很簡單,這麼多公卿以及軍隊,該如何活下去。
周圍荒涼成這樣,想要征糧都找不到百姓,只能自己想辦法。
最後大家達成一致意見——全體挖野菜。
所有朝臣,只要是三公九卿以下,必須動手去田野里,找尋能吃的野菜來充饑。
同時天子為了表示與民同甘共苦,與皇後伏壽同樣也加入了挖野菜的行列。
這期間,曹昂並沒有動手。
他一到洛陽,便派人在城外尋了一個廢棄的塢堡,駐扎了下來。
同時,他派人去往潁川,讓郭嘉秘密運送一批糧食過來。
潁川距離洛陽已經不遠了。
雖然郭嘉替曹昂坐鎮潁川,手里的糧食也不寬裕,但總不至于像天子這般窮困潦倒。
所以曹昂這塢堡里的糧食並不缺。
只不過他也沒有把糧食貢獻出去,滿朝公卿以及家卷那麼多人,他這點糧食根本就不夠分的。
再說,他想要遷都許縣,逼迫一下天子也是應該的。
塢堡的廳堂里,曹昂小口喝著肉粥,問秘密前來的郭嘉道︰「我走之後,潁川一直可好?」
「一如平常,」郭嘉道。
「不知令妹可曾找到?」曹昂還是挺想郭小妹的。
「未曾,」郭嘉搖了搖頭,皺眉道︰「外面兵荒馬亂的,也不知道他能跑哪里去。」
「要仔細找啊,」曹昂道︰「那麼多軍兵,應當多多派出去找尋才是。」
「先不說這些私事,」郭嘉擺了擺手道︰「不知公子現在有何打算?」
曹昂道︰「當然是想辦法把天子遷往許縣。
只不過現在天子身邊,一來有韓暹楊奉這白波軍,二來有張揚這河內軍,雙方共同把持朝政,他們是不會同意東遷的。
更何況,天子以及楊彪趙溫這一眾朝臣,恐怕也不會同意遷往許縣。」
郭嘉道︰「方才我臨來之時巡視一下周邊,這洛陽荒涼至廝,天子以及公卿僅靠吃野菜,決計堅持不了多久。
等餓到極致,到時他們必然不會反對。
至于白波軍與河內軍……」
郭嘉說到這里,稍微沉吟了一下,看著曹昂道︰「既然他們矛盾重重,公子何不用離間之策,讓他們互相內斗,公子可坐收漁人之利。」
曹昂喝了一口肉粥,微笑道︰「想來先生已經有主意了吧,這里沒有外人,請先生明說便是。」
只要有郭嘉在,曹昂便習慣性的把自己腦子收起來,無需再動了。
反正郭嘉會把一切都給他安排的明明白白。
郭嘉道︰「听說……張揚把新修之宮殿,命名為揚安殿,想來這自然會引起韓暹等人不滿。」
「可不是,」曹昂道︰「當時韓暹一見就勃然大怒,想把這牌匾翹下來。
只不過當時天子剛剛還都,不想生事,所以制止了。」
「這便對了,」郭嘉道︰「公子可派人假意向張揚透漏消息,就說韓暹對他很不滿,想要殺他。
剩下就看他怎麼辦了。」
「這主意不錯,」曹昂笑道︰「兩人本就互相猜忌,再經過這等挑撥,他們非打起來不可。」
郭嘉還不知道,張揚的謀士董昭,早已投降了曹氏,可以利用董昭來傳遞消息,張揚自然沒有半點懷疑。
總之,曹昂就是要把天子身邊各派勢力剪除,讓曹氏成為唯一的護駕軍,然後再裹挾天子去往許縣,如此便沒人可以阻攔了。
商議已定,郭嘉便詳細謀劃操作細節。
……
此時,塢堡外的一條小路上,薛美人等三百多宮女妃嬪手中挎著野菜,向塢堡行來。
「也不知道這野菜,曹公子吃得慣吃不慣,可是咱們只能找到這個了,」有個宮女憂慮道。
「那也沒有辦法,」另一個宮女道︰「听說以前有人把自己的侍妾做成飯食招待客人,總不能把咱們自己煮熟了,讓曹公子吃吧。」
「說什麼呢?曹公子是個儒將,飽讀詩書,怎麼可能吃人?也只能請公子委屈吃這個了。」
一眾女子手里拿著野菜,忐忑不安的前行。
她們那夜自從被曹昂救下之後,楊彪倒是再也沒有逼迫她們自盡。
只不過天子卻是裝作不認識她們,再也不允許她們靠近了。
于是她們便死心塌地的跟著曹昂。
此次又從安邑千里迢迢的跟到了洛陽。
既然大家都要動手挖野菜,她們也不甘落後,挖到鮮女敕的便舍不得吃,哪怕自己餓的饑腸轆轆,但依然帶來貢獻給曹昂。
很快來到塢堡前面,守門的軍兵攔下了她們。
「我們是來給公子送吃的的,放我們進去吧,」薛美人握著一把野菜,眼巴巴的道︰「這些都是奴家親手采摘的,讓公子勉強吃兩口吧。」
守門軍兵咧了咧嘴,心想公子無肉不歡,如今吃的滿嘴流油,還用吃這個?
只不過現在塢堡內有糧食這件事,決不能泄露出去。
軍兵板著臉道︰「公子有令,此地嚴加防範,任何外人都不能進,」
薛美人為難道︰「可是……我們也不是外人。
再說這都是我們一片心意,我們自己都舍不得吃,這才給公子的,還望軍爺給行個方便。」
軍兵也做不了主,正在這時,太史慈走了出來。
「太史將軍,」守門軍兵連忙迎了上去,低聲向太史慈說明情況。
太史慈看了薛美人等一眾女子一眼,想了想道︰「你們真的想進去?
不過可要想清楚,進去之後,想要出來可就難了。」
薛美人道︰「如今我們已經無家可歸,所有人都盼著我們死,只有曹公子拿我們當人看,屢次施救救,只要曹公子肯收留我們,不出來便出不來罷了。」
「那行,」太史慈點了點頭,對軍兵道︰「讓她們進去吧。」
「諾!」軍兵連忙讓開。
眾女忐忑不安的拿著野菜進入塢堡,心中想著該如何做,才能合曹昂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