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舉自然是不懷什麼好意的,上前客氣的問太史慈道︰「敢問您可是姓太史?」
「你認識我?」太史慈驚訝的看著眼前這人,好像從來沒見過。
白舉見自己猜對了,心中頓時一陣竊喜。
同時,對太史公以及曹昂徹骨的仇恨涌上了心頭。
他正色道︰「當初是我去黃縣接令堂去的陽里亭啊,說起來你們母子長得還真像,所以我便大膽猜測了一下。
只可惜,哎……」
「你這是啥意思?」太史慈緊張的問道︰「可惜什麼?」
白舉嘆口氣道︰「可惜的是,老夫人那麼慈祥善良的一個人,到了陽里亭可是被人坑了。」
「你說什麼?」
太史慈上前,一把扯住白舉胸前衣襟,厲聲道︰「把話說清楚一點,我母親到底怎麼了?」
白舉道︰「老夫人一到陽里亭,便被關押起來,要不停的織布換取口糧,還動輒被打罵。
我一個外人都看不下去,你做兒子的,可一定要為母親報仇啊。」
白舉想到自己反正要過河,再也不回去了,所以便信口開河亂編。
反正越惡心他們,讓他們引起誤會越好。
最好太史慈一生氣,回去看到母親真的在織布,不分青紅皂白就大開殺戒才好。
可是他顯然低估了太史慈的智力。
太史慈听完白舉的造謠,反而平靜下來,冷聲道︰「胡說八道,接我母親去陽里亭的乃是我叔父,豈會迫害我母親?
你這般造謠,到底有什麼居心?」
白舉愣了愣神,沒想到謊話竟然被識破了,繼續編謊道︰「你叔父固然會善待老夫人,可我們黑山軍戰敗之後被曹氏收編,我們新主人乃是曹氏大公子。
你叔父也不過是奉那曹公子之命行事而已。
如何對待你母親,還不是那曹公子一句話?」
「越說越離譜了,」太史慈冷笑道︰「我叔父信中說,正是那曹公子要我前去效力。
若那曹公子想要用我,自會善待我母。
若他不想用我,也不會派人去黃縣接我母親。
萬沒有既把我母接來,又加以迫害的道理。
說,你到底是什麼人?跟誰有仇?」
太史慈說著,把手中長劍亮出來,壓到白舉脖子上。
白舉看到那鋒利的劍鋒,頓時嚇傻了眼。
沒想到這太史慈腦子夠用,幾句話便識破了他謊言。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屬于是。
「等等,等等,你母親在陽里亭織布,乃是千真萬確,你到那里一看便知,」白舉急的額頭冒汗,一臉真誠的發誓道︰「若我說一句謊言,讓我天打雷 。」
太史慈看著眼前這人說話,倒不像是在說謊,手上稍稍有些放松。
「就當我多嘴吧,」白舉往前一指道︰「那就是去往陽里亭的路,你自去看便是,我也要走了。」
「不把話說明白,休想離開,」太史慈一只手拽著白舉胸前衣襟,像拽一只小雞子一般容易。
此時白舉悔的腸子都發青了,橫生這些波折干什麼?
他只能繼續胡編︰「那曹公子只是一個未及冠的紈褲少年,能懂什麼禮賢下士?
只不過一時興起,派人去把你母親接來,當時禮數也是極其周到的。
可是過幾天,那紈褲又不想玩兒了,具體原因我也不清楚,我想大概是老太太言語得罪了那曹大公子吧。
你想,紈褲子弟有幾個好脾氣的,他罰老夫人去織布,豈不很正常?」
這一番話虛虛實實,倒真是把太史慈給繞迷湖了。
他也分不清眼前這人所說是真是假。
若說紈褲子弟性情多變,完全靠一時任性行事,母親被假象蒙蔽,如今又身陷令圄,也是有可能的。
「那個……話我已經說到這里了,」白舉慢慢推開太史慈的劍,陪著笑道︰「我還有事,就不奉陪了。」
「你帶我一起去陽里亭。」
「什麼?」白舉嚇一跳,推開太史慈的手道︰「你這人怎麼這樣子?人家還有事耶。」
「你至少先得有命,然後才能去辦你的事,」太史慈冷聲說著,長劍那冰涼鋒利的劍鋒已經劃在白舉脖頸上,瞬間劃出一道血痕。
「您說的有道理,」白舉點了點頭正色道︰「我答應了,咱們趕緊出發吧。」
太史慈伸手把白舉抓起來橫在馬上,白舉尖聲道︰「不要動手動腳,我會叫的。
你這人講不講禮貌?」
太史慈一拍馬,二人共乘一馬,向陽里亭飛奔而去。
一路上,太史慈心里都是忐忑不安。
他害怕這白舉說的是真的,母親真的身陷令圄,被一個紈褲子弟折辱,那他可就百死莫贖了。
他從記事起就沒有了父親,是靠母親織布換來有限的粟米,母子二人勉強度日。
為了能多織一些布,母親常常點著油燈日以繼夜,為此把眼楮都燻壞了。
就算是這樣,換來的糧食每餐還是吃不飽,但是母親常常騙他說已經吃過了,讓他放開肚子放心的吃。
他小時候不懂事,當時以為母親真的吃過了。
可是有一次,他吃完飯之後去族學,突然有事又回來,正看到母親在舌忝他飯碗里剩下的米粒。
太史慈沒有驚動母親,但是從那時候便暗暗發誓,將來一定要有出息,讓母親過上好日子。
可是在他漸漸成年之後便明白,他太史家雖然也是大族,但舉孝廉,踏入仕途是不可能的。
唯一出路就是苦練武藝,將來到邊郡投軍,建立軍功。
如若軍功累積的足夠大,便能得到朝廷封妻蔭子的機會。
他不求為妻子兒女留下什麼,唯一的心願,就是能給母親向朝廷求取一份旌表。
敕命在老家黃縣建一個牌坊,供後人敬仰,以此來報答母親的養育之恩。
……
兩人到達陽里亭時已是三更時分。
今天是十五,圓月高懸于夜空,天地之間明如白晝。
白舉硬著頭皮,帶領太史慈來到太史老夫人織布的農家院。
月光下,透過籬笆牆,只見老夫人坐在織布機前,「卡噠,卡噠,」艱難的在擺動著那台織機。
太史慈看到這情形,當即心如刀割一般。
母親織布到半夜,連個油燈都不點,不是受人脅迫又是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