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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腿上寫正字

做完卷子的時候已經五點,姜鬧本來打算去飯堂吃過飯再回宿舍,宮城未來又跑來找她出去逛街。

剛好風無理也要去一趟市區。

天空好大一坨莢狀雲,校園內不少人在拍照,他們有很多的時間和精力去記錄身邊美好的東西,出了學校之後看什麼都不會再停下腳步,然後開始懷念那段看什麼都是風景的日子。

其實風景一直都有。

三人穿著藍白色校服,證明顏值跟衣服沒有關系,走在一起回頭率還挺高的。

出了學校,兩個十七歲女高中生走在前面,風無理在後面掏出手機,叫了一輛網約車,跟滴滴師傅師父說在市區放下他們兩個,他再去醫院。

「去醫院?什麼事嗎?」後座的姜鬧問。

「沒什麼,親戚家的孩子而已,我就過去看看,你們要在哪里下車?」

「要去江邊路下面那家貓咖,听說那里還有羊駝咯!」宮城未來現在說話甚至帶點郡沙口音。

這孩子回國就完了。

忽然司機一個急剎,車內四人都前傾。

「誒!個別的,怎麼有這樣沖出來的。」

司機是個暴脾氣,車里三只高中生都不敢吱聲,前面那個魂不守舍的女生朝著司機道歉,風無理皺了皺眉,因為他見過那個女生。

還在湘江底下賞魚的那位血魔,就是跟面前這個女生有關。

此時對方一臉憔悴,正不斷對著車內幾人道歉。

上車的時候天還是亮的,等到下車的時候天色昏沉,天空燒得通紅,大晚上風大,吹得醫院前的人凌亂。

手機響了一下。

姜鬧︰[圖片]

姜鬧︰這里的貓都好可愛

姜鬧︰不過還是小夜最可愛

風無理︰[呆][呆]

拍貓就拍貓,把人拍進去干嘛。

收回手機,醫院的天空紅得嚇人,要是天空飛幾只烏鴉,就是妥妥恐怖片開頭。

只是郡沙這邊,大概最古老和邪門的家伙,就住在自己家。

這里的人臉上普遍陰沉,臉上寫滿憂慮和愁容,掛著笑容的,只有跟在大人身邊什麼都不懂的孩子。

要打針的除外。

哭得辣麼大聲。

穿過門診部,消毒水的氣味算不上好聞,這里的吵鬧跟別的地方不一樣。

如果是菜市場,下課的教學樓,別處人多的地方吵鬧是人聲鼎沸的,充滿生氣,這里卻像是所有人都在小聲碎碎念,總有種壓抑感。

他抬頭,醫院的燈不管開多亮,都會覺得有種冷。

穿過門診部出到室外,兩邊有綠化小公園,一條紫藤花的長直廊道通向住院部。

他遇到一個打了石膏,拄著拐杖的少女,拐著走兩步後又一跳一跳,然後又重新拄著拐杖走兩步。

空氣充滿了沙凋的氣味。

這家伙怎麼在這?而且腿還斷了?

風無理面無表情地經過,祈禱環境昏暗,這家伙看不見自己。

「 !風無理!你怎麼在這?我哥叫你來的?」

他嘆了口氣,走了過去,一個清甜的少女金雞獨立站在那里。

她還伸直胳膊,把兩根拐杖張開,給風無理表演真正的金雞獨立。

「你終于被你哥打斷腿了嗎?」

劉笑笑嘿嘿一笑︰「快扶我回去,醫生等一下說再檢查一下,今晚就能回去修養。」

「怎麼搞成這樣的?」

「是不是我哥叫你來的?」

「真不是,我去看一個親戚家孩子,不然還不知道你弄成這樣了……不會真被青哥打斷的?」

風無理看了看,並不是很嚴重,松了口氣。

「拿著你兩根棍子。」

他俯身,把她背了起來。

劉笑笑就靠了上去,「哎呀別提了,前幾天路上有個小偷被追,我看著能不管嘛,就沖了上去。」

「然後你腿就被人打斷了?」風無理皺了皺眉。

「啊,那倒沒有,追到一半摔了一跤。」

「……」

風無理還沒笑,她自己笑了出聲,大概也覺得自己有點蠢,但是風無理也習慣了,跟著也笑了起來。

兩人邊說邊笑。

「這能怪我?」她語氣很無辜。

「青哥呢,就你一個人在這里?」

「有人叫他出去了,本來我在病房里等醫生給我檢查一下就好,今晚可以回去的了,但我在房里快憋死了,就下來走走。」

進了電梯,風無理問幾樓,她就用暫時還沒斷的左腳伸了過去,拇指哥點在六樓,然後一陣樂。

幸好旁邊沒人。

「素質真低。」

「不,我不是素質低,我是沒有素質。」

這孩子打小有自知之明。

「我還能用腳趾給你比心。」

「不要惡心我。」

風無理一路把她背回來房,放她下來後幫她把腳吊起來,又被使喚去給她削個隻果。

風無理說看完那個親戚家的孩子再來看她。

她癱在病床上,按著遙控器,「好無聊的咯,快點過來陪我打王者。」

或許這丫頭確實很煩人,但確實是風無理童年里制造不少歡聲笑語的玩樂對象,風無理看到病房里有支記號筆,咧著嘴笑了笑。

劉笑笑本能地察覺到危險,皺著好看的眉頭,催促他快去看親戚家的孩子吧。

等到風無理走的時候,她拳頭都攥緊了,看著自己石膏上寫的兩個正字。

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兩人的打鬧,同一個病房的大姐姐和她家里人也忍不住笑。

出了房門,住院部這邊壓抑的氛圍比門診更盛。

他按下神經科所在的樓層,進去後這里比劉笑笑那里又要壓抑點。

偶爾有穿著病服的人,面容不帶喜怒哀樂,只是平靜地在走廊經過,還有蹲在一邊打電話的家屬,抱著腦袋坐在外邊的年輕人。

白色的回廊,白色的醫生,白色的牆和床被枕頭,世界像掉色了一樣,人在其中穿行,這里有永遠不會停止的咳嗽聲,哭聲,混雜著運著病人的擔架車車輪滾動聲,冷氣開得很低,誰都不會願意在這里多呆一秒的壓抑感。

風無理忽然听到一聲小孩子的笑聲。

他低頭看去,一個六歲大的孩子,穿著病服,他這一聲笑,卻像是這里唯一的顏色。

風無理蹲下去問他︰「小朋友,怎麼一個人在這里?」

那個男孩看到有人給自己搭話,有點緊張,抓著的什麼放在身後,眼神躲閃。

「唔,是,我姐姐回家了,等一下再過來。」

風無理聞到空氣中有不正常的靈的味道,他笑著問︰「你叫什麼名字?」

「陳小年。」

他還是沒把身後的兩只手拿出來,但是應該是那種很乖的孩子。

「是嗎?小年啊,我是你姐姐的朋友,你姐姐叫陳小言,哥哥說的對不對?」

「大哥哥認識姐姐!」本來有些拘謹的小家伙,瞪大眼楮。

「嗯,是你姐姐讓我過來看望小年的,小年身後拿著什麼呢?」

陳小年支支吾吾,不敢看風無理。

「能告訴哥哥嗎?哥哥會替小年保密的。」

「會替小年保密嗎?」他開始動搖,身子扭來扭去,是個可愛的男孩子。

風無理笑著點點頭。

一只小小的手伸了出來,陳小年的手已經凍得發紅,但還是緊緊攥著一把雪。

風無理看著小家伙手里的一把雪。

醫院的中央空調開得很低,但畢竟這是住院部不是停尸間,就算是停尸間,也不至于讓水結冰。

風無理沒問這把雪怎麼來的,只是看著小年手都快凍紫了也不願意放開的手,笑了笑︰「小年,手都要凍掉了呢。」

小年只是害羞地笑。

「能給哥哥看看嗎?」

「這是小年的朋友!」

「大哥哥能看看小年的朋友嗎?」

小家伙又扭捏起來,眼楮看起來像思考不過來,變成兩個圓圈,手里抓著那把雪不知道給不給。

要給他看嗎?

但是這個大哥哥,是唯一沒有否認自己朋友的人。

要是自己的媽媽或是姐姐,肯定就讓他把手里的東西扔掉了。

「那,大哥哥,你要小心點哦。」

風無理笑著接過。

有路過病房前的病人或者醫生,奇怪地打量這一大一小一眼,但是也沒多管。

走廊里腳步聲忽遠忽近,伴隨推動的擔架滾輪和盒子里鐵器的 當聲。

這自然不是普通的雪,風無理感受了一下,是一只雪人身上的一把雪。

那是一種誕生在冬天的妖怪。

在人堆雪人的時候,若是積攢了過多人的期待,就會變成妖怪。

他們會誕生意識,會有了人的情緒,如果有人在冬天的時候堆了一個雪人,過了一晚後出去看,發現院子里空蕩蕩的。

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只是那個雪人成了妖怪,離開了而已。

他們一誕生意識就會去找寒冷的地方,白天的太陽會讓他們難受,要在春天到來之前,找到能熬到第二年冬天的地方,不然會隨著冬天過去而逐漸消融。

只是,這大夏天的,怎麼會有雪人出現呢?

他把這把雪還給小年,小年接過後咳嗽了一陣,看起來很不舒服,但還是緊緊抓著這把雪。

風無理扶住這個小家伙,他咳嗽過後,抬頭看著風無理,有些虛弱問︰「大哥哥,能拜托你帶我去,去找我的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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