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
小巴緩緩發動，陳舊的發動機在山林間發出嘶吼。
山下村子中，幾個村民從牆根底下抬起頭，望著線車後風擋上面的油泥眼楮里漏出譏諷。
「老牛家的小子完犢子了！」
「沒錯，前幾年不是挺牛逼的麼？還叫什麼牛百萬，那家伙狂的沒邊了！」
「可不就是，以前帶著手機挎著對象回來，現在呢？手機都賣了吧？」
「他那個對象也跑了，光靠一張嘴騙人不行，那個對象听說他沒錢立馬就跑了，哈哈……」
一聲聲冷嘲熱諷在村里回蕩，牛文舉並沒有听見，即便是听見，牛文舉也不會在意了，因為……習慣了！
十七歲初中畢業，應該上高中的年紀，牛文舉因為學費問題只能選擇出外打工，八年時間從廚師學校，然後味千拉面學徒……一路篳路藍縷，抓準經濟大熱時機憑借手藝開了自己的買賣。
粑粑館到一塵不染的標準化餐廳，一家變成兩家……大連劉家橋，安盛購物廣場，麥凱樂餐廳都曾留下牛文舉勤勞的身影。
經過超越常人的努力，牛文舉最終擁有兩家半店鋪，正當牛文舉摩拳擦掌準備大干一場時，一場非&典直接碾碎了牛文舉的所有計劃。
貸款準備建設的第三家店鋪就那樣成了牛文舉破產的導火索，兩家本來盈利的店鋪長時間沒開張，工人的工資照發半年，實在支撐不下去了。
供應商的貨款也等不下去，畢竟每個人都得過日子。
非典的日子里，所有人都很難！
牛文舉指望自己借出去的錢能夠回籠，現實狠狠地抽了牛文舉一個嘴巴。
第一個人是牛文舉初中關系最好的同學，零一年對方要結婚，需要十萬彩禮，牛文舉直接給拿了五萬塊錢，約定第二年還清。
現在已經二零零四年，依舊一個鋼都沒還。
不缺錢的時候牛文舉也不在意，畢竟自己賬面上有錢周轉，最多的時候存款多達一百萬，現在沒錢了，牛文舉給對方打了電話。
全興星回答的支支吾吾，什麼錢都在老婆那里，拿不出來；什麼老丈母娘病了在醫院，還有錢也借出去了……核心一句話︰沒錢！
第二個人是牛文舉的至近親屬，老姑家的大姐。
零零年，當初牛文舉還準備創業，正是用錢的時候！
對方開車撞了人，需要賠付，電話打到牛文舉這里，牛文舉二話沒說從創業資金里面拿出一萬給對方匯了過去。
約定的是年底還錢，結果和全興星情況差不多，到現在一毛錢沒還，每次打電話都說一堆好話，‘要不給拿點利息，很不好意思……’，都是親戚牛文舉不好多說。
有了從全興星那要錢的教訓，牛文舉這次要債說的很委婉，老姑家大姐還是那套漂亮話，‘隨時可以還錢’，牛文舉非常高興，當即表示自己現在需要錢。
結果讓牛文舉大失所望，對方沉默了。
「那個啥，你的錢我現在還不能還你，你知道你老姑父現在身體不好，你老姑現在也有病，我們這家里買賣也沒開張，你大家大業不差我這點錢……」
牛文舉差點直接罵祖宗，若不是看在一萬塊錢的份上，牛文舉真的想拿一把刀把對方殺了。
第三份錢其實並不是牛文舉借出去的，而是牛文舉前任韓曉鳳借出去的。
想到韓曉鳳，牛文舉的拳頭攥的緊緊的，如果現在能夠找到對方，牛文舉即便是用牙咬也能把對方弄死。
韓曉鳳是在牛文舉開第一家店的時候湊上來的，與其他試圖靠近牛文舉的女生相比，對方更加大膽開放。
傳統家庭長大的牛文舉輕而易舉被對方征服，牛文舉風光的時候，在韓曉鳳的帶領下光顧了大連每一家高檔服裝店，只要對方看中的衣服，隨便掃一眼牛文舉就會拿下。
雖然韓曉鳳不是直接管理牛文舉店鋪的財務，但是救命錢牛文舉還是在韓曉鳳的銀行卡里存了十萬。
本指望夫妻同心，結果真正的困難來臨時牛文舉傻眼了，韓曉鳳帶著牛文舉的救命錢不聲不響消失了，電話拉黑，QQ也再也沒出現過。
一年之前，牛文舉和韓曉鳳約定第三家店穩定了就結婚，拍婚紗照的地點和結婚的酒店都選好了。
一年時間歇業，牛百萬變成了牛文舉，韓曉鳳的海誓山盟就是個屁！
當初韓曉鳳閨蜜劉俊二零零二年想要辦一家女乃茶店，從牛文舉這里拿走了三萬。
牛文舉還親自幫助對方裝修了，約定的是第二年還錢，現在零四年一毛沒還。
這些錢牛文舉知道大概率要不回來了，最終牛文舉把希望寄托在放在父母手里那六萬塊錢上面。
當初父親美其名曰幫助自己保管錢，防止自己亂花……
讓牛文舉沒想到的是，這六萬塊錢變成了家里的高檔家用電器，土不土洋不洋的裝修，還有父母那沒有絲毫抱歉的臉。
「買票了，買票了，十塊錢準備好……」
售票員的聲音把牛文舉拉回現實，兜里只剩下一百塊錢，捏著這張紅色鈔票牛文舉強忍著想哭的沖動，幾分鐘後一百變九十。
「五十萬的貸款，憑借著九十塊錢能翻身麼？」
望著窗外不斷後退的樹木，牛文舉牙齒咬得緊緊地，指甲蓋幾乎嵌入手掌心，強忍著讓淚水流進心里，一時之間沒有任何頭緒。
一個小時後小巴進了京農鎮里，從小巴停靠點到火車站至少三里路，打車兩塊錢，牛文舉想了一下口袋里的錢最終選擇步行。
「該去哪呢？」
蹲在售票廳門前，牛文舉望著眼前穿梭一樣的人群，想抽煙口袋空了，此時中南海都抽不起了，更別提以往習慣抽的玉溪中華。
暫時大連那邊回不去了，畢竟欠著銀行那麼多錢，動不動上門催款就能煩死，哪有心思賺錢？
唯一能去的地方只有哈爾濱兩個廚師同學那里，先憑借手藝能夠吃口飯再說，尤其現在牛文舉肚子也在叫了。
花了八塊五毛錢買了一張票，牛文舉回頭看了一眼曾經魂牽夢繞的家鄉沒忍住還是掉了一顆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