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其余四國,也皆是如此。
說是六國詩會,但內里究竟是什麼,他們比誰都清楚。
人族本為一體,既然如此,何須再分六國?
一統人間,以最強之人族,斗龍斬妖御佛鎮巫,才是各國心中最想做的事。
如今的文聖榜,乃至六國詩會,不過只是前陣罷了。
若在氣運之爭中,便能解決掉部分敵人,再合適不過。
盡可能削弱對手,方為上策。
「不必留手,第一日,我等便將大晉徹底鎮壓。」
「鎮壓的時間越長,他們崩潰的就越徹底。」
諸國出使隊伍中的文士,早已有了默契。
六張金榜卷軸,在空中鋪落而下,散發著片片金色光雨,將京城的天地,映照得分外美麗。
不多時,永安廣場上,響起了驚呼聲。
其余眾人聞聲看去,原來是大晉的頂尖文宗,已經在金榜上寫下了詩文。
「涇溪石險人兢慎,終歲不聞傾覆人。卻是平流無石處,時時聞說有沉淪。」ヾ
周圍文士都將目光投向了這里。
之前寫詩的,都只是各地參加詩會的文士,而現在,算是真正的底牌出手,自然引得無數目光。
而這首《涇溪》,也的確顯示出了不凡的水準。
一名大師捻著胡須,看著在金榜上熠熠生輝的詩文,「涇溪里面礁石很險浪很急,人們路過的時候都非常小心,所以終年都不會听到,有人不小心掉到里面淹死的消息。」
「恰恰是在水流緩慢沒有礁石的地方,卻常常听到有人被淹死的消息。」
「此詩看似簡單,實則寫得曲折,理析得透徹。短短二十八個字中,包含深刻的人生哲理和精妙的辯證之理。」
另一名大師感慨道,
「前賢曾以四個高妙來說明優秀詩賦文章。其一,礙而實通曰理高妙;其二,事出意外曰意高妙。」
「其三,寫出幽微,如深潭見底,曰想高妙;其四,非奇非怪,剝落文彩,知其妙而不知其所以妙曰自然高妙。」
「此首《涇溪》正是理高妙之杰作。」
「從表面看,詩的事理是礙而不通的。因為行舟水上,遇險不傾,平流卻覆,似乎不合常理。」
「然,透過表象看其本質,我們就會發現在這不通的現象中,潛藏著大通之本源。」
「舟是人駕的,舟之載沉,不取決于路的平險,而決定于人的狀況。溪險石危時,人人警惕,自然安如泰山;平流無石處,容易懈怠,往往舟覆人亡。這,正是《涇溪》詩析理的高妙之處。」
大師的分析字字入理,將這首頂尖文宗寫就的詩文,分析的頗為深刻。
原本還有些不能理解其中深意的文士,聞言之後紛紛面露喜色,「如此說來,這首《涇溪》當真精妙。」
「此次六國詩會,我大晉有望了。」
又有第三位大師看著這首詩,感慨道,「不愧是衛溫衛文宗,一出手便是不凡詩作。」
「而且此首《涇溪》,恰恰符合了我大晉之現狀。」
「古語有雲,‘生于憂患死于安樂’。」
「句中的‘憂患’正如涇溪的‘險’;‘安樂’正如涇溪的‘平’;句中‘興、亡’正如涇溪的‘不聞傾覆’與‘沉淪’。」
「水性與人性在此嚴密吻合。」
「我大晉原本安于一國,如今六國氣運交融,在二月喪失先機,其中暗流涌動,凶險萬分。」
「這首《涇溪》是要告誡我等,居安思危,處盈慮虧,枕戈待旦。」
「衛文宗此詩,精妙之中,更有其深意啊……」
此話引得好幾位大師點頭附和。
一連幾位大師都認為此詩極好,一眾文士越發興奮。
而《涇溪》這首詩,也不負眾望,很快便升到了目前「水」榜的第一位。
周國出使隊伍中,姬文抬頭看了一眼金榜卷軸,「這晉國之詩文倒也不賴。」
說著,他朝身後的二十余人掃了一眼,「你等先去佔下我大周張布的‘夢’榜,然後再去爭奪其余五榜。」
「我會酌情出手。」
身後眾人紛紛低頭領命,然後迅速走進廣場。
其余四國也都是如此,先佔下自己張布的金榜卷軸,再去佔領其他金榜卷軸。
很快,一首首有各國精心準備的詩文,順利登上金榜卷軸,並且迅速闖進榜首之列。
在場所有文士,以及皇城之外的京城百姓皆抬起頭,將那些詩文盡收眼底。
旺福記三樓,
安南梔靠在窗邊,看著在金榜卷軸上飛升的詩文,「咱們大晉這首《涇溪》寫的倒也不錯。」
周子瑜自然也看到了,但是他卻有不同意見,「的確精妙,只是總覺得少了些氣魄。」
「精巧有余,氣魄不足。」
安南梔聞言,不禁看過去,「許久不見,周兄現在竟也有些詩文造詣了。」
「哈哈……」周子瑜笑著擺擺手,給自己來了一根火鍋泡油條,「我是不會寫,又不是不會看。」
「曾經拜讀過李兄的詩文,再看其他詩文,總覺得差了些什麼。」
「你就拿周國的‘夢’榜來說,周國新寫的詩文,的確不錯。」
「但我怎麼讀都覺得不如當初李兄贈你的那句︰‘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那詩句才是真的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好詩,真正的好詩哪需要人去一個字一個字的分析?」
「那氣魄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安南梔嘴角微微勾起,也想起了李長安曾經「贈」給自己的詩文。
彼時安家還花了很多資源,也不知再送我詩文,還會不會收銀子。
她將目光投向周國的金榜卷軸。
「《鷓鴣天•元夕有所夢》」ゝ
「肥水東流無盡期。當初不合種相思。夢中未比丹青見,暗里忽驚山鳥啼。」
「春未綠,鬢先絲。人間別久不成悲。誰教歲歲紅蓮夜,兩處沉吟各自知。」
「這首詞也不錯。」
「情詞的傳統風格偏于柔婉軟媚,這首詞卻以清健之筆來寫刻骨銘心的深情,別具一種峭拔雋永的情韻。」
「全篇除‘紅蓮’一詞由于關合愛情而較艷麗外,都是用經過錘煉而自然清勁的語言,可謂洗淨鉛華。」
「詞的內容意境也特別空靈蘊藉,純粹抒情,絲毫不及這段情緣的具體情事。所謂‘意愈切而詞愈微’,‘感慨全在虛處’,正是此詞的特點。」
周子瑜听著安南梔的分析,親自給她斟了一杯酒,「難得啊,安兄曾經也是混日子的,如今倒也有模有樣了。」
「這首情詞,你最喜歡哪一句?」
安南梔指著其中一句,「就那句‘人間久別不成悲’。」
周子瑜點了點頭,自飲一杯酒,「我也覺得這句讀來,讓人心頭不覺浮起一抹悲意。」
安南梔似是想起了什麼,看向周子瑜戲謔道,「怎麼?你和那位何婉茹何姑娘,一直都沒進展?」
說到這個,周子瑜不禁露出苦笑,搖搖頭,「她家是書香門第,她爹又是翰林院的侍讀學士。」
「你說她怎麼會喜歡我這個武夫?」
「不過她倒是李兄的忠實擁躉,最開始喜歡李兄的話本,而後再讀詩詞,之後又得知李兄在南方三府賑災的壯舉,欽佩的不得了。」
周子瑜眼里滿是無奈。
安南梔也忍不住輕笑出聲,「放心,他不會跟你搶那位何姑娘的。」
「何姑娘不搭理你,你就湊上去,好女怕纏郎,你倒是纏上去啊。」
周子瑜扯了扯嘴角,又喝了一杯酒,「算了,強扭的瓜不甜,我和那丫頭從小一起長大,只是中途在東岳,才沒有經常見面。」
「許是她覺得我煩了吧。」
「如今大晉危機重重,兒女情長只會讓英雄氣短……不強求了。」
說著,周子瑜放下酒杯,「媽的,寫情詞,就不能寫個溫柔甜蜜的?」
「李兄那情詩寫的,才叫好!」
安南梔瞟了周子瑜一眼,帶了絲怨氣,「他還欠我一首詩……」
「哈哈。」周子瑜笑著打了個哈哈,「放心,等他回來,一定給你寫,保管天下皆知!」
二人談話間,京城天空中的金榜卷軸,不斷爆發出陣陣光雨。
今日的京城,格外璀璨奪目。
一首首詩文化作星辰,飛入這金榜卷軸之中,引得無數文士贊嘆。
永安門城樓上,
也站著好幾位晉國文宗,他們在二月爭奪文聖榜,沒有取得太好的成績,三月沒有詩文問世,所以只能觀戰。
「另外五國的詩文果然很強。」
「周國的‘夢’榜,以一首情詞,便佔據了榜首。」
「秦國的‘風’榜,也的確不凡,不愧是以武力稱雄人間的國家。風卷塵沙八萬里,孤城魂歸……果真氣勢雄渾,壯烈肅殺。」
「齊國之雪︰白雪卻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ゞ
「此句頗具濃烈的浪漫色彩,‘卻嫌’‘故穿’等詞生動地刻畫出春雪的美好和靈動,表達了詩人見到春雪的驚喜神情。」
幾人還在專心看詩,突然下方的廣場,傳來了驚呼之聲,當即聞聲看去,面色皆是一變。
只見周國文士,已經來到了「水」榜之前,開始寫下自己的詩文。
幾個呼吸後,一顆星辰直沖雲霄,在晉國的金榜卷軸上迅猛抬升。
「狼子野心不死!」
「竟然等不得一天,便要對我大晉出手,連最基本的臉面都不要了嗎?」
幾人面色難看至極。
又何止他們幾個?所有看到此番景象的文士,皆是怒火中燒。
雖然眾人都知道,所謂的六國詩會,必定會爭鋒不斷,但周國如此迫不及待出手,實在讓人不齒。
絲毫臉面都不講。
天空中的「水」榜上,金光四散,周國文士寫就的詩文,正在迅速接近榜首的《涇溪》。
所有晉國文士的心都揪了起來。
反觀其余五國,皆是似笑非笑地看著金榜卷軸。
如果周國的第一首詩,就能把晉國張布的金榜拿下,晉國的臉可就真丟盡了。
而這,真是他們的目的。
徹徹底底在這次六國詩會上,將晉國鎮壓。
若是來個開門紅,無疑會讓他們更有信心。
「轟!」
最終,這首詩文,竟然在與《涇溪》相距不遠的位置停了下來,僅僅只落後了一點點。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上到文士下到百姓,皆是長舒了一口氣。
只差一點點,就要被超過。
實在是驚險無比。
不過好在,晉國的金榜卷軸,還是守了下來。
「衛文宗的《涇溪》精妙絕倫,又怎麼會輕易被打敗?」
不少文士臉上露出了笑容,興奮地對身邊人說著,就好像詩會已經結束,《涇溪》最終拿下榜首一樣。
「不錯,依我看,《涇溪》這首詩,在文聖榜上,也能名列前茅……」
可是這些文士的話音還未落,又有一首詩文在「水」榜上升起。
眾人的心還未完全放下,就又揪了起來。
是第二個周國文士,他嘴角噙著笑意,「諸位莫急,詩會才剛剛開始。」
他的聲音並不高,但被很多文士都听到了,並且迅速傳了出去。
眾多文士紛紛朝他怒目而視。
這一次的詩文上升勢頭極其迅猛。
一眾文士頓時屏住了呼吸,眼楮直勾勾地看向這首詩。
六張金榜卷軸皆有金光灑落,但「水」榜上的金光最是耀眼奪目。
最終,這首詩帶著無可匹敵的氣勢,悍然沖過了《涇溪》的位置,在《涇溪》的上方停了下來。
哪怕只超出半尺之距,也是超過了。
晉國剛剛拿下的榜首,瞬間易位。
京城所有百姓,心中頓時咯 一下。
之前還在慶幸鼓氣的文士,立刻沒了聲音,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怎,怎麼會這樣?
為何這麼快就被超過了!?
仿佛有一層厚重的陰雲,轟的一聲,籠罩在大晉文士心頭。
「……漸行漸遠漸無書,水闊魚沉何處問。」々
「這首詞,竟能超過《涇溪》!?」
就在大晉文士如喪考妣之時,那幾位頂尖大晉文宗,終于也出手了,
「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ぁ
一首寫景小詩,騰空而去,在「水」榜之上迅速抬升。
在數以十萬計的百姓的注視下,終于超出了周國的第二首詩不足一尺之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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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其艱難,但終于再次奪回了榜首。
陰雲散去,
偌大的永安廣場上,甚至能听到眾多緩氣的聲音。
太驚險了。
對手僅僅只是第二首詩文,就把原先佔據榜首的詩文挑下馬來。
如果不是這一次重新奪回榜首,眾人的心氣恐怕都會被直接打沒了。
「還不錯……不至于毫無還手之力。」
周國姬文看著「水」榜上的詩文排名,挑了挑眉,眼中沒有半點擔憂。
其余周國文士也都看向他。
晉國的那句一出,他們的詩文不好說能不能壓得住。
唯有姬文,才有必勝的把握。
姬文也沒有讓眾人等太久。
大筆一揮,「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あ
這首詩文甫一出現,便化作一道金光,以刺破蒼穹之勢,悍然沖進了「水」榜之中。
在場所有文士盡皆倒吸一口涼氣。
而關注到他書寫內容的晉國頂尖文宗,全都沉默了。
這首詩一出,誰還能擋得住?
果不其然,這首詩,以氣吞山河之勢,佔據了「水」榜最高位,俯瞰下方已經極為優秀的詩文。
這一次,永安廣場上的文士,盡皆沒了脾氣。
至少在「水」榜之上,在場所有人,都沒有勝的把握,或者說已經絕了再爭榜首的信心。
這才像是真正的烏雲,徹底籠罩了晉國張布的金榜卷軸,不給晉國留一絲活路。
只有榜首,才能獲得氣運靈寶,第二位沒有任何用處。
可如今,周國的這首《飲湖上初晴後雨》,橫亙在榜首,還有誰能沖破阻礙?
絕望,而又無力。
姬文淡淡地笑了笑,似是對這個結果絲毫不意外。
他坐回椅子上,對其他周國文士說道,
「你們繼續爭榜,我倒要看看,晉國還有誰能站出來,突破我等之封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