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同知大人,在……在府衙。」衙役班頭被眼前還在汩汩冒血的尸體嚇住了。
看著臉上帶著笑意的李長安,更覺膽寒。
「我知道。」李長安拍了拍哆哆嗦嗦的衙役班頭,「我只是想當著百姓的面,問他幾個問題。」
說著,從懷里拿出右參議的令牌,「拿著我的令牌去請他過來。」
班頭衙役拿著令牌好似丟了心神一樣,踉踉蹌蹌往府衙跑去。
周圍的百姓一個個噤若寒蟬,向外面退去,畏懼地看著李長安,不敢說話。
那些主事和司務回過神,迅速把消息傳了上去。
水雲閣內十位鎮撫使,不約而同拿出了千里傳音符,面色瞬間變得格外精彩,
「這……這就是……忠勇伯的解決之法?」沈寒松臉上微微抖動,「會不會太莽撞了?」
秦向明看向鄒伯勛,「鄒大人,忠勇伯這麼殺,可解決不了問題。」
「四海糧店和白鹿書院有些許關系,但還有不少糧店可是和其他三院一監有關聯。」
「難不成他要一家一家殺過去不成?」
鄒伯勛也模不準李長安的脈,和韓守正對視一眼,然後點點頭,
「此事既然已經交給了忠勇伯,就讓他全權負責吧。」
「我等只需要保證他的安全,靜觀其變即可。」
……
李長安讓瑟瑟發抖的糧店伙計搬了一張椅子,就這麼坐在門口的尸體旁,靜靜等著同知過來。
周圍的主事和司務們,看著李長安的眼神復雜。
誰能想到,李長安竟然敢直接揮刀就殺?
果然是從奉川三千里戰場生還的人。
哪怕李長安文道已廢,武道也不過才七品,比他們至少弱上一個品階。
但這身殺氣,當真讓人心驚肉跳。
「此事有些棘手啊,說到底糧店後面的那些官員,才是癥結所在。」
「他李長安能殺平民,難不成還要殺同知?」
「想要治一府同知之罪,必須要經過大理寺、刑部,最後再由都察院復審,才能定罪。」
「又豈能現在出手?」
「況且同知的實力至少也是六品起步,平遙府同知听說已經邁入了文道五品,他怎麼殺?」
這些主事和司務輕聲議論著。
李長安這一刀砍得痛快了,但恰恰也把自己架到了火上。
進,定不了同知的罪,斬不了同知的腦袋。
退,平白無故削了自己剛剛樹立起來的威嚴,連帶著影響整個南巡鎮撫司。
進退兩難!
不一會兒,平遙府同知林鶴鳴走來,看著四海糧店門口的尸體和腦袋,面色鐵青,
「不知李參議,喊本官前來,所謂何事?」
右參議正五品,同知也是正五品。
二者品階相同,所以林鶴鳴口中自然也就沒了尊稱。
李長安同樣也沒有和林鶴鳴行禮的念頭,依然坐在椅子上,手中的橫岳刀指了指身後的糧店,
「我想問問同知大人,這里面的糧食,賣還是不賣?」
林鶴鳴雙眼微微眯起,「自然是賣,不過該多少銀子就是多少銀子。」
「三百文一斤,概不賒欠!」
「另外,李參議當街殺人,林某會上報朝廷。」
李長安笑著點點頭,「同知大人隨意。」
「在此之前,我要用十五文一斤,買糧店里的糧食,同知大人賣還是不賣?」
轟隆隆……
此話好似悶雷一般向四周傳去。
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李長安的膽子實在太大了。
竟敢這麼和同知說話,而且直接把堪稱天價的糧價,壓到了十五文一斤。
簡直駭人听聞!
眾人的目光紛紛轉向了臉色鐵青的林鶴鳴。
林鶴鳴看著平靜的李長安,吃不準他現在心里到底是怎麼想的。
是不是真要拼到魚死網破?
壓到這種價格,哪里還有的賺?
如果想要銀子,完全可以三百文買,大不了和他一起平分不就得了?
反正花的是朝廷的賑災銀。
十五文一斤,依照現在的行情,一斤只能賺兩文錢。
那還開個屁的糧店?
不趁此機會大撈一筆,焉能對得起南方三府之亂?
林鶴鳴強壓下眼神中的凶厲之色,「李參議,不如我們先移步府衙,再好好商議如何?」
本以為李長安會借坡下驢,順勢回府衙商量怎麼分銀子。
這也是那些欽差的慣用伎倆,還從未失過手。
可是孰料,李長安卻依然搖了搖頭,端坐在椅子上,拍了拍手中的橫岳刀,
「同知大人就在這里當著所有百姓的面,直接告訴我就好。」
「十五文一斤,賣還是不賣?」
林鶴鳴徹底怒了。
泥人都有三份火氣。
不過一個毛頭小子,我堂堂同知給你面子,你卻當眾羞辱于我?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參議……」林鶴鳴的聲音里壓抑著怒氣,
「三百文一斤,概不還價!」
李長安笑了,「很好!同知大人的糧價果然很硬!」
說著緩緩起身,一股股殺氣毫無保留地逸散而出,
「我奉南巡鎮撫司上閣鎮撫使大人之命,解決統一購糧諸事。」
「任何阻撓政令施行者,斬立決!」
聲音低沉但卻清晰地傳入所有人的耳中。
那些司務和主事一個個都震驚地瞪大雙眼,
「他這是要干什麼!?」
「殺正五品同知!?」
「剛剛殺的是平民,殺了也就殺了,現在他要殺朝廷正五品大員?」
「李長安瘋了嗎?」
而听到聲音的百姓們更是難以置信地張大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這是要當眾斬了同知大人?」
有人認出了李長安,
「我知道他是誰了!」
「他是忠勇伯李長安!」
「真的是忠勇伯,怪不得擁有如此煞氣。」
「听說他在奉川殺的妖族不計其數。」
……
林鶴鳴怒極而笑,看著李長安,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意。
自己一再給他面子,結果卻毫不領情,當眾要斬自己。
真以為他是病貓嗎?
「我乃平遙府同知,官位正五品,僅次于知府大人。」
「若想治罪,只有朝廷親自下旨,待三司會審之後,方能定我之罪。」
「想要拿我,李參議暫時還不夠格!」
李長安從懷里拿出一塊玉牌,笑道,「此為鎮撫使大人賜給我的鎮撫使令牌。」
「聖旨有言,南巡鎮撫司上閣,有獨斷專行之權!」
「今日我要斬你,無需三司會審!」
說著,李長安抽出了橫岳刀,刀尖直指林鶴鳴。
這時,一名主事趕緊上前,低聲勸解道,「參議大人,官官之間,怎可刀鋒相向?」
「此舉會大大損害朝廷威嚴……」
「朝廷威嚴?」李長安冷笑。
眼前似乎又飄過受傷男子割掉肉的小腿,面黃肌瘦奄奄一息的百姓,還有即將咽氣又被視作獵物的孩子。
「什麼是威嚴?朝廷威嚴靠的是這些貪官污吏嗎?」
「威嚴是冷冰冰地看著百姓餓死?」
「威嚴是敲百姓的骨,吸百姓的髓?」
「不把百姓當人的時候,朝廷威嚴就一文不值!」
「你說我殺他會損害朝廷威嚴?」
李長安一步一步朝林鶴鳴走去,
「錯,大錯特錯,朝廷威嚴恰恰就是被這樣的畜生損耗的一干二淨。」
「同知大人,記得下去之後,好好向死去的百姓磕頭認錯。」
林鶴鳴深吸一口氣,掌中五品文滴溜溜旋轉,濃郁的文氣彌散而出。
「李參議當眾對本官動刀,可別怪本官反抗。」
「要是手上沒個輕重,傷了李參議,可別怪我。」
周圍的百姓眼中不禁浮起擔憂之色,急忙說道,
「忠勇伯文道都已經廢了,而且听說武道也只有七品,怎麼會是林同知的對手?」
「忠勇伯這是在為我們說話,可千萬不能出事啊!」
……
而其他主事司務則皺起了眉頭,
「李長安到底想干什麼?」
「文道已廢,只有七品武道,逞什麼能?」
「是嫌自己死的不夠快嗎?」
「要不要去救?」
「救什麼?自作孽,不可活!」
人群中,薛世清還是忍不住把消息傳了上去。
水雲閣中,
鄒伯勛騰的一下子站起身,眼中精光流轉,
「李長安要當眾斬同知,同知也動用了文。」
「不行,李長安絕不是對手……」
話音未落,便大步走出水雲閣,準備飛去四海糧倉阻止這場廝殺。
然而,下一瞬,
一股龐大到好似山岳般恐怖的威壓,轟隆隆席卷上空。
壓得整座府城內的所有文士無法抵抗,紛紛彎下了腰。
所有鎮撫使驚恐地瞪大雙眼。
這……這是三品威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