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是听說過鐵砂掌的,只不過一時間沒想到而已。此時經肖風池和黃杞提醒,便立刻恍然大悟。
「貧道之前還推測凶手的手指畸形但卻天生怪力,偏偏沒想到還有鐵砂掌這種可能,如此一來便更加合理的。凶手僅憑一人便將高知縣滿門殺盡,一定是個武林高手。
這也能夠解釋為何高知縣骨骼碎裂程度與摧玉手如此相像。這兩塊布是從高知縣身上穿著的貼身衣物上剪下來的,凶手當時應是隔著衣物用鐵砂掌力逐寸捏碎了高知縣的骨骼,因此才沒有在體表留下淤青印痕。
作案時間和作案手法現在基本弄清,可以得出結論,凶手是一個擅長鐵砂掌的武林高手,而且此時應該還在城內。」
「咳咳,顧道長怕是有所不知。昨夜確認張若愚伏法身死後,本官便已解除了封城令,今早城門開啟後百姓便已經可以自由進出了。凶手此刻怕是早就已經逃出了城去。可惜真相發現的還是晚了些,不然憑顧道長的本事,一定能將真凶抓捕歸案。」
戚承言痛心疾首道。
「不不不,凶手此時仍在城中並未離去。」
顧清卻是信心滿滿的保證道。
「這是為何?」
戚承言費解的問道。
「因為動機。難道大家就不奇怪,凶手為何要殺害高知縣滿門嗎?」
「不是為了寶藏殘圖嗎?」
「可人根本就不是張若愚殺得啊,除了張若愚以外沒人知曉高知縣手中有一份寶圖殘片,所以這個動機是不成立的。」
顧清解釋道。
戚承言皺緊眉頭細思片刻後點了點頭。
「的確如此。本官記得高知縣府中各個房間被翻的亂七八糟,金銀財物多數不翼而飛,那就應是劫財殺人嘍。」
「也不是劫財。」
顧清再此搖頭否定了戚承言的猜測。
「當日勘驗現場時,貧道在一個木箱子里找到了一顆明珠,而且高知縣兩位夫人頭上的金簪、珠飾也都還在。這些都是價值不菲的寶物,凶手若是為財而來,不會視而不見的。
而且長樂縣中有許多家財千萬的富商豪紳,劫掠他們難度低、收益大,怎麼算都比搶劫一縣之尊的知縣來的實在。」
「既非為寶,又非為財,那到底是為何?」
「諸位且想,高知縣與城中其余人相比有何不同之處?」
顧清目光環視眾人,神秘一笑問道。
「官位!」
「權勢!」
何淑萱與沈守正幾乎同時月兌口而出道。
用詞雖不同,但所代表的意思卻是一樣的。
「官位也好,權勢也罷,都只是表象。最根本的不同其實是手中掌握的信息資源。」
見眾人一臉懵逼的表情,顧清才意識到信息資源這種名詞他們是沒听過的,于是便解釋道。
「簡單地說,就是官位越高的人,越是知曉許多底層人所不知道的信息、資訊或是秘密。貧道認為,高知縣就是因為知曉了某個秘密才被人殺害。」
所有人還是一臉的不解,顧清也懶得浪費唇舌解釋,反正等一會他們就會明白了,于是按照自己的節奏繼續說道。「于是貧道就找到耿捕頭,去了一趟府衙案牘庫,將近期所有高知縣處理審閱過得卷宗、奏折副本、文書翻閱了一遍,還真從其中發現了一絲端倪。」
說罷,顧清從耿忠捧著的那摞文書中取過最上面的一本,展開後交給何淑萱。
這是兩月前由京城吏部發來的派遣通知,大致內容是長樂縣原縣丞已任滿三年且政績考核突出,調任別處重用。著原黎城縣主簿戚承言赴長樂縣就任縣丞一職。
何淑萱將文書中的內容讀了出來,眾人目光不由得都想戚承言看去。
「顧道長你這是何意?」
戚承言臉色變得有些難看,瞪著顧清冷聲問道。
「貧道是何意一會戚大人您就明白了,先听貧道把話說完。」
說著顧清又取過一本文書打開,將里面的內容展示給眾人觀看。
「這上面記載,戚大人是五月初十來到長樂縣報到上任,吏部調令文書是四月初五自京城發出。據貧道所知這種調任文書通常為一式三份,吏部留存一份,其余兩份應分別有驛馬送往長樂縣和黎城縣。
貧道著耿捕頭去城外驛站打听過,文書從京城發出到黎城縣大概要四到五天的時間。戚大人接到調令後花費三到五日交接,乘坐驛站馬車趕來長樂縣要八九天的路程。
如此按照時間計算,四月初十調令到達黎城縣,四月十五戚大人自黎城縣驛站啟程,即便路上耽擱些時日,最晚五月初怎麼也該抵達長樂縣了。
可戚大人您卻是整整晚了十天,煩請戚大人解釋一下,為何會晚了那麼久?」
「原來道長是問這個,旅途之中偶感風寒,體力不支,便休養了一些時日。這個在與高大人見面時,本官就已解釋過了。」
「敢問戚大人你在那座城池養病?是在朋友家借宿,還是住在客棧?若是前者請問您的那位朋友姓甚名誰?若是後者,不知大人可還記得客棧的招牌?」
「這個…應是在浣溪縣的一家客棧里住了數日,當時本官病的有些糊涂了,客棧招牌卻是記不太清了。」
戚承言低頭沉眉思索片刻後答道。
「哦,記不清店名了。那客棧樓分幾層,掌櫃年齡幾何、有無胡須,店中小二幾人,招牌菜式都是什麼?這些多少總有些印象吧。」
顧清繼續不依不撓的質問道。
「呵呵呵,看來顧道長是在懷疑本官的來歷啊。可你只是一個方外道人,有何權利來質問朝廷命官。」
戚承言沒有回答顧清的問題,而是冷笑著喝問道。
「十年前顧道長就已加入飛魚衛,因破獲文登府破獲稅銀失竊案與捉拿吳王余孽立有首功,由指揮使大人親自下令,授予顧道長百戶之職。
飛魚衛乃陛下親軍,掌直駕侍衛、巡查緝捕,司偵查、逮捕、審問等事宜。文武百官,皇親國戚,飛魚衛皆有權先捕後奏。」
何淑萱在一旁冷冷說道。
戚承言聞言一愣,一直沉靜如水的眼神中出現了一絲慌亂。看了看何淑萱,又看看顧清,最後還是搖頭道。
「本官乃是天子門生,金榜題名的士子,不屑與爾等粗鄙武夫爭論,要抓便抓,待到了京城,本官定當去敲響登聞鼓,于陛下面前鳴冤,並狠狠告上爾等一狀。」
說罷,便閉目垂首,擺出一副委屈氣憤的姿態。
「戚大人覺得委屈是吧。既然如此貧道倒是有個法子能讓您自證清白。剛剛您不是自稱天子門生,金榜題名嗎。貧道這里有一份黎城縣縣令發來的考公文書,里面記載了戚大人您在黎城縣擔任主簿時的各項政績,上面還有您的親筆簽名呢。
守正去取筆墨紙硯來,讓戚大人揮毫潑墨寫下自己的名字,而後與考公文書上的字跡比對一下。」
「好 !」
沈守正答應一聲站起身來。
「放肆!這里是長樂縣衙,不是飛魚衛衙門,豈能容爾等肆意張狂。這里不歡迎爾等,耿忠,逐客!」
戚承言突然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來大聲怒斥道。
朝著不知所措的耿忠吼了一聲後,便要拂袖離去。
顧清見狀連忙朝肖風池使了個眼色。
肖風池听了半天卻是听了個寂寞,到現在還是滿頭霧水不明所以。
不過他卻記得一個真理,只要是顧清說的就肯定沒錯,顧清讓做啥,自己便做啥。
于是腳步橫跨攔住戚承言的去路。
而戚承言卻好似看不到一般,徑直朝著肖風池魁梧的身軀撞去。
肖風池正想著是將他推回去,還是干脆用小擒拿將之擒下,便听顧清突然喝道。
「老肖小心!」
小心什麼?
沒等肖風池的腦子反應過來,後腦汗毛卻是瞬間炸立起來,身體先于大腦感知到了危險並做出反應,右臂橫在胸前,左腳朝後退出一步。
啪!
廳堂內響起一聲清脆的炸響,肖風池身形趔趄後退三步止住身形,甩了甩酸麻的右臂後抬起一瞧,只見右臂衣袖已經殘破不堪,小臂上赫然出現一個青紫色的掌印。
那掌印看起來形狀有些古怪,除卻大拇指外的其余四根手指印竟是一般長短。
「鐵砂掌!嘿嘿,夠勁,有點意思,想不到戚大人還是個高手。」
肖風池忍著右臂傳來的劇痛,齜牙咧嘴的喝道。
「什麼戚大人,他就是個冒名頂替的冒牌貨。黃宗主您也別干看著了,快去幫老肖將這個殺官冒名的凶徒拿下。」
顧清後退幾步站到牡丹仙子身邊後朝黃杞喊道。
「啊,冒名頂替?」
到了此時,黃杞都還沒搞清楚狀況。
「不用幫忙,剛剛是一時大意了,區區鐵砂掌而已,老肖我一人足矣。」
肖風池大吼一聲,揮動雙拳朝戚承言撲了過去。
兩人在廳堂門前 里啪啦的打了起來,顧清不懂武藝,便對黃杞問道。
「老黃,你看他倆誰更厲害些?」
「肯定是老肖啊,戚大人…啊不是,是鐵砂掌練到頂天也就是二流高手的層次,剛剛若不是出其不意的偷襲,他根本就踫不到老肖半個毫毛的。我現在還有點懵,顧道長你給解釋解釋到底是咋回事唄。」
黃杞先是點評了一下正在戰斗的二人水平,而後向顧清討教道。
沒等顧清回答,便听到一聲悶哼,戚承言如遭雷殛,身體不停抖動的蹭蹭蹭朝後退開,而後口吐白沫,仰頭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