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清波和李濤強他們最近沒來看賬目？」王振濟有些意外︰「以他們的背景，不應該對此人忌憚吧？」
「他們確實是都看過了，听說你要來，在等你的意見！」陸梅勤無奈地聳聳肩︰「先前他倆打過電話了，有點事耽誤了，九點半左右會到。」
正說著，知言就再度敲門進來︰「董事長，鄧監事和李監事來找您了！」
「請他們進來吧！」陸梅勤忙道。
于是，幾分鐘後，擎網科技的三位監事就在陸梅勤的董事長辦公到會齊了。
「振濟，你怎麼看齊副總這個賬目問題？」李濤強首先發問，眼神十分平靜，語氣倒是挺親熱。
王振濟的眉頭微微皺起，反問︰「他是天生就愛錢，還是因為缺錢才這樣愛錢？」
「他從小的家境不算差。」李濤強顯然是了解過這位齊副總，如數家珍地回答︰「所以花錢也大方。以前見過別人給他父母送錢送禮物，對這個不排斥，算是家庭環境如此。工作之後，剛開始在基層做事的時候，收斂了一些，不過後面為了建立人脈關系，又開始收了，因為他收錢後能辦事，而且辦得漂亮，送禮的人往往能夠得到意想不到的回報，在這方面的口碑倒是挺不錯。」
「但是現在上面嚴查經濟問題，他還這樣做，難道是料定上面不會大動他？」王振濟十分疑惑地問︰「不可能吧？」
「他就是踩著這個合格線，按最高標準來定價的，如果要查，頂多也就是一個警告處分。」一直沒有開口的鄧清波沉聲道︰「為了這麼一個不痛不癢的處分，去和他交惡，有點不合算。」
王振濟的目光微閃。
不合算？
不，我不這麼認為。
「他現在在不在公司？我想找他談談。」
鄧清波和李濤強對視一眼，齊齊看向陸梅勤。
「應該在公司，我讓知言去叫他。」陸梅勤微微一笑︰「要不要給你們單獨安排個會議室？」
「可以。」王振濟點點頭，再看向鄧清波與李濤強︰「兩位要不要一起聊聊？」「好！」鄧清波和李濤強再度對視一眼，先後應下。
……
十來分鐘後，王振濟一行人在董事會議室里，見到這位被請過來的，負責與當局溝通的公關事務部齊耀華齊副總。
面容說不上俊俏，但十分順眼，常年帶著笑，只是眼神稍稍有些飄忽。
衣著比較得體，說話也十分清楚，看得出來，是個交際能力不錯的人才。
王振濟、鄧清波與李濤強按年齡大小依次而坐，而這位也就依次打招呼，只是在王振濟身上停了停。
李濤強便介紹了王振濟的身份，頓時引得齊耀華笑容微僵，但立刻就恢復了︰「原來您就是王監事！久聞大名啊！咱們公司若是沒有您的鼎力評估，怕是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成立。」
這馬屁拍的，配合著這笑容，這語氣，難怪李濤強和鄧清波都不反感此人。
王振濟十分理智地道︰「齊總說笑了。芯片的事，關乎國防，領導是早就已經有了自主研發的想法，就算沒有我，也還有其他的會計師會去評詁。我不過是適逢其會，趕上了時機。」
「今天找齊總過來，想來齊總心里也有數。擎網科技創立初期，資金比較緊張，該用在刀刃上，而不是在公關的範圍內瘋狂的開銷。現在當局提倡廉政，如果有人敢違規做事，齊副總應該向公司匯報，我們監事和董事會向相關部門和領導去反映。」
齊耀華的笑容依舊，只是眼神多了些凌厲︰「王監事這話我就不認同了。既然國家定了這個標準，我們在標準內行事就好了，何必苛求？」
「做為一名有追求有信仰的公職人員，」王振濟毫不猶豫地反駁︰「應當是時刻嚴厲要求自己，廉潔奉公，而不是事事都踩在合格線上，肥了自己，損了公家。」
「當然，我也听說過，齊副總的業務能力很強，以前幫不少公司解決過很多困難。我想，齊總總不會是一切以金錢開道吧？如果非要以金錢才能辦成事，那麼，金錢才是最重要的，齊總坐不坐這個職位，不重要。」
見齊耀華的臉色微變，而李、鄧兩人也為之動容，王振濟又放緩了臉色︰「當然，我能理解齊總的心情。想來是從小的家境優越，讓您習慣了大手大腳。不過，以前您在其他公司怎麼做，我不管，也管不著，但既然我做了擎網公司的監事，我有義務時刻監督和提醒公司的管理層盡量廉潔高效地辦工。」
「我做事對事不對人。對于一切不合理的開銷，就算它合規，我也會想辦法來控制，哪怕是陸董，如果將來的哪一天，他做了有損公司利益的事，我也一樣會找他商談。」
齊耀華這回終于不再笑了，不悅起來︰「王監事，你也是有錢人，听聞你發跡之後，也是開豪車，住豪屋，十分享受的。」
「對！」王振濟十分平靜︰「我是十分享受的，但這些開銷我都是自己付，沒有拿到公司來報。我甚至可以告訴你，我昨晚入住的是臨溫的豪華總統套房，一晚上5萬元。我這次是來擎網出差，也代表知恆前來，但這一晚的消費我不會拿到擎網或者知恆來報，是我自己出。我在知恆的出差補助是按主管算，一餐30元餐費，一晚300元住宿。我的報銷單據有時候是25元，有時候15元，不會餐餐按30元去報。」
一旁的李濤強忙一拍桌子︰「齊耀華，請注意你說話的態度！難道王監事好意提醒你，報銷時要實事求事，不可夸張數據，還錯了？」
「李監事，我做為公關部的負責人，出去請人吃飯談事，肯定是要選良好的環境吧？」齊耀華十分悻悻的︰「環境好，價錢自然高了！」
「齊副總怕是還沒有完全了解近期內京、匯兩地的政治局勢。」王振濟眉頭一挑，冷笑道︰「這兩年里，京城已經加強了對這兩地的經濟巡查，拿下了一大批不作為的、以及喜歡奢侈消費的公務員，近期又調整了匯金金融界幾位監管公務員的職位，為的就是要狠抓東部沿海地區的地方當局工作風氣，提倡廉政。」
「在這個時候，有報復有能力的公務員們，只會不斷地收斂之前漫不經心的奢糜風，不敢再去那些高檔場所。齊副總搞出來的這些單據，是不是真有這麼高？」
「想想以前的陳年茅台酒一瓶賣多少錢，現在又賣多少錢？您是覺得臨溫市經濟稽查局的那幫注會們是瞎子、蠢貨？」
「擎網是一家全新的企業，也是被上層領導寄予了厚望的高科技企業，絕不允許企業高管人員貪污成片！齊總自己不妨好好想想。你也算是出身京城的名門。不過，老一輩的創下現在的名聲不容易，您現在又不缺錢花，為了區區一點錢而敗壞，值得嗎？」
齊耀華的臉色再次變了，意外地看著神色肅穆的王振濟。
王振濟和他深深地對視。
這時，李濤強又在一旁開口了︰「齊耀華，我們也知道，你是一個有能力的人。不過，你知道為什麼當初公司剛剛成立的時候，並沒有第一時間把你聘來嗎？就因為，你是有能力，但你同時也愛錢。而擎網科技的錢，籌來不易。」
「後來，你在八一廣場的重建上指揮了一場十分漂亮的仗，拋開這場仗的經濟因素不說，你的應對和種種措施都相當有效，所以，領導們才重新開始考慮，要不要再給你一個表現的機會。」
「也是因為王監事在幾次投資項目的評估和知恆集團內部廉政建設上，有著較強洞察力和自我約束力，所以，領導們才決定聘請王監事來公司任職。」
齊耀華頓時一怔，臉色開始變幻未定。
王振濟朝著這位適時助功的李濤強監事微微點頭，再正色看向齊耀華︰「齊總，公司的賬目是今年才完全搭建起來，很多開銷是在上個季度才超支，如果能改，現在趕緊改，還來得及。我想，齊總的事情很多，有些地方怕是記得不太清楚，或者是記錯了，對吧？」
說完，王振濟便將手里的資料往齊耀華面前一放︰「今年還有四個月的時間，我希望等我下一次再來臨溫的時候，這些問題都已經解決了。」
說完，他再朝著旁邊的李濤強和鄧清波點點頭︰「我們給齊總一點回顧和自我檢查的時間吧？」
李濤強與鄧清波會意，一起點頭並起身︰「那我們先去監事辦公室？」
王振濟笑笑︰「好！」
……
等來到他們三人在擎網科技的監事辦公室，鄧清波便提醒王振濟︰「王監事，你覺得齊耀華會改嗎？」
「一般來說，能被金錢打動的人，往往不是一個意志力很堅定的人。他這次被任命為副總，心里應該也有數，上面對他的印象，就是能做點事，但也隨時能夠被調整。」王振濟澹澹一笑︰「如果我只是單純的股東，他未必會在乎，但我還是監事，連董事和股東都受我們的監督，何況他一個小小的副總？現在的問題是明顯的，如果我堅持，你們倆肯定會站在我這一邊，除非他想離開擎網，否則，他就得好好考慮考慮我的建議。」
「王監事，我是沒想到你會這麼強硬。」李濤強異樣地看著他︰「所以，當初梁教授沒讓你考進當局職能機構做審計，有點虧。」
「老師曾經想過，是我拒絕了。」王振濟微笑著道︰「我姑姑和姑父一生教書育人，生活清貧，我希望能在物質上給予他們良好的回報，在職能機構里肯定不行，只有從商。」
「優秀的人，做什麼都容易出彩。」李濤強感嘆道︰「王監事現在也是身家上億的富豪了！」
王振濟謙虛地笑道︰「承長輩之蔭罷了。沒有老師的支持和我叔叔的遺澤，我頂多也就是個百萬富翁。」
李濤強與鄧清波對視一眼，李濤強便笑道︰「王監事太謙虛了！梁教授的支持是一回事，您自己有能力能撐得住，才有今天的成就。對了，你現在有錢了，不考慮在臨溫買房？」
王振濟目光一轉，反問︰「二位有何打算？」
李濤強頓時笑道︰「我們現在住的都是公司分配的宿舍，不過，臨溫的房地產最近幾年一直在上漲，我們也在考慮買一套自住的房子，這樣裝修起來更合心意。王監事要不要考慮大家買一起，平時工作好串門？」
王振濟頓時笑了︰「這麼說來，你們有看中的房子了？」
李濤強點點頭︰「看了幾處高層小區，有一個離公司稍稍近一些，四房帶電梯，一家老小都可以入住，也方便。王監事要不要去看看？」
王振濟欣然應下︰「好！晚上下了班，我們一起去看看。」
……
擎網科技的午飯是提供專門的工作盒飯，王振濟就和李濤強、鄧清波一起，在監事辦公室吃了，而後，見這兩位前輩各自放下靠椅來假寐，王振濟笑笑，告辭離開，回到了下榻的酒店，而後給梁風去了電話。
听他講述了這一上午的事情之後，梁風沉吟一陣，道︰「你做得沒錯，領導們讓你去當這個監事，就是要讓你唱白臉。齊耀華這事，我也會通過你師公那邊打聲招呼，讓他們盡量改過來。」
「買房方面，你低調些吧，用不著買太大的，跟他們一起，買個四房或者五房的，以後皎眉帶孩子來看你的時候有地方住就好了。否則，你買大別墅，就和群眾月兌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