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中輝這時又笑著看他︰「振濟，你現在已經暫時結束了注會考試，是時候好好管管審計委員會的事了，這是你的強項，對吧？」
王振濟汗顏︰「呃，是的。」
余中輝又環顧眾人一圈︰「還有誰對這份贈股比例有意見的，不妨提出來。」
等了十數息，沒有人提出反對，余中輝點點頭，起身︰「行，散會吧！」
胡方圓忙叫起來︰「那我要給出的股份比例……？」
「咱倆私談吧！」余中輝澹澹地道︰「不需要他們幾個參與。」
得，岳父這樣子真霸氣！
王振濟朝著屏幕上的廖玉升揮揮手，起身離開座位。
……
等王振濟回到財務部時，就見廖玉升發來了微信︰「剛才真爽，總算是體驗了一把股東話事者的感覺了。不過，你岳父和麥董有沒有批評你啊？」
王振濟笑笑，回了訊︰「我從來就沒有打算只做應聲蟲。我相信你也一樣。之前不出聲，只是因為沒必要。今年大家的開銷都很大，自然要好好把握到手的財富。」
至于上市之後，股價是不是一定大增？素來對財務報表的真實性持一種半懷疑態度的王振濟並不想過度地樂觀。
美榭爾的事情確實是解決了，但並不代表美榭爾的事情以後不會被人翻出來說事，也不代表上市以後就不會有類似的事情發生，所以，守住眼前的財富，謹慎行事，不要一味地被虛幻的未來許諾而騙，這便是王振濟目前的看法。
不過，在這人人皆盼著上市的時候，王振濟覺得不宜把這些唱衰謹慎的觀點說出來。
畢竟誰都想要個好口彩。
……
另一邊，韓立新也把麥民文邀請到自己的CEO辦公室，關上門，倒了壺茶，而後笑著打趣︰「民文啊，今天差點翻船了吧？什麼感覺？」
麥民文哭笑不得︰「怎麼，你還真想我和振濟撕起來？」
「廖玉升今天讓我很意外。」韓立新微微一笑︰「前幾次的股東會議，他哪次不是只當背景板，湊數的！」
「他現在要升格當父親了！開銷大！」麥民文倒是看得通透︰「手里的錢又投入到兄弟公司去了，他之前就隱晦地托賀峰問過我，上市前的未分配紅利，是不是先分配的好。不過，我那時還在核算，並沒有給賀峰一個明確的答復。」
韓立新往舒服的沙發上一靠︰「這孩子們一成婚，一生子，干事業的態度都變了不少啊！倒是民文你，現在有那麼一點點虛浮。」
麥民文一愣︰「虛浮？我已經很忙了，怎麼虛浮？」
「你還虛浮在你財務總監的角色里，忘了你還是一個股東。」韓立新十分認真地道︰「民文，不是我說你。你應該明白，余董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麥民文再怔︰「余董？當然是重情義，又比較霸氣的。」
「余董是有一定控制欲的。」韓立新十分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他之所以對我們倆比較容忍，那是因為我們倆首先是他的同學。你初中，我高中，第一關系是平等的。即使對胡董，他的態度也是居高臨下的，因為他首先的合作伙伴是老胡董！他對胡董，有一種看老友弟弟的兄長情。」
見麥民文逐漸若有所思，韓立新又嘆道︰「而他因為年輕時的沖動，缺席了皎眉的童年和少年，堪堪趕上青年時期的尾巴，所以，自責的他對皎眉才會寵愛和放任，不敢太控制，怕萬一控制不得力，皎眉一生氣，往馮家偏得更多。」
「是，林香君給他生了個兒子，但偏偏又有先天的心髒病，所以，他的情感重心還是在皎眉身上。如果皎眉找了個普通的男朋友，或者是實力稍差的富二代，他可能就會把這份控制欲轉到女婿身上。」
「先前讓我們安排送車鑰匙，送房子，就是想控制振濟的生活。但他完全沒有料到，偏偏振濟的二叔是過世的陸董，而他的事業起步，靠的就是那一位老前輩對陸董的欣賞，他對陸董一樣是慚愧的，再加之振濟有梁風這麼一個權威的老師，他也不好對振濟太過嚴厲。」
麥民文瞪著韓立新好一陣，才嘆口氣︰「所以，他把控制欲都轉移到對公司的絕對掌控上？」
「對！」韓立新鄭重地點頭︰「你看，我這一悄悄地敲邊鼓，你就明白了嘛！他既然不想失去掌控力，那自然就不想在公司初上市之期，招來太多的外來資金。所以，未分配利潤如何處理，是他需要權衡的問題。」
「換了是你，如果你知道一家將上市的公司，提前將未分配利潤給原股東們分了，你會不會減少對它的投資？」
麥民文頓時悻悻地瞥他一眼︰「所以，今天就我一個人做壞人！」
韓立新樂了︰「你負責守緊公司的錢袋子，本來就應該當個鐵面無私的惡人！小年輕們有想法，敢出聲，是好事，你也不要介意。振濟不是打了圓場嗎？他並沒有否定你的專業，他只是提醒大家的立場不一樣。就算是趙董，投資我們公司，不也是為了賺錢嗎？現在匯金的監管環境這麼嚴，大家還是想辦法先守住眼前的利益吧！」
「行！」麥民文沒好氣地瞪了韓立新一眼，一口氣喝干眼前的茶水，再道︰「我知道，你不就是因為把振濟招進了公司，所以你覺得你才是他的伯樂，對吧？」
韓立新微笑起來︰「以後余董肯定是讓皎眉接你的班，管財務；你著力培養皎眉，我自然要好好磨練振濟，給他一個敢發聲敢表態的機會。他是個聰明人，看得清形勢，也十分重情義，我估計，他稍後怕是會來找你。看在皎眉的份上，你就對他好些！」
「知道了！」麥民文懶洋洋地從沙發上站起身來︰「不會嚇倒你的愛徒的！」
韓立新頓時哈哈大笑︰「哈哈，他可不是我的愛徒！他有兩個名正言順的老師呢，我哪有資格當他的老師！」
麥民文鄙視他︰「還裝！他就差沒有叫你一聲老師而已！走了！」
……
回到財務部，麥民文便拍拍手，通知財務部諸人︰「余董和韓總剛才與胡董仔細討論過了，我們知恆會從後天開始，正式向上級主管部門遞交上市申請。所以，從今天開始，大家要打起精神，密切關注我們經手的任何財務帳冊。如果發現有新的問題，第一時間上報，我們會第一時間處理好！」
王振濟頓時長長地松了口氣。
而後，他期期艾艾地從座位上站起來︰「麥總，我有事想跟您說。」
「行，來我辦公室吧！」麥民文平靜地點頭，率先一轉身，進了總監辦公室。
王振濟忙放下手頭的工作，關電腦屏，起身，跟進。
……
關上總監辦公室的門，拉下百葉窗，麥民文再示意王振濟在會客沙發上坐下︰「什麼事？」
「麥董，我剛才在17樓反對您的意見，希望您不要介意。」王振濟誠懇地道︰「我不是懷疑您的專業。」
麥民文的眼神微閃，嘴角泛起一絲澹澹的笑︰「怎麼，我的度量就這麼小？」
王振濟正色道︰「我知道您寬宏大量，但我還是要跟您說一聲對不起。這個意見，我應該早點跟您溝通的，是我沒有做好。」
麥民文看他的眼神稍稍柔和了些︰「對不起就不必說了。其實，站在股東的角度，我也希望能夠提前分配利潤。只是站在公司上市這個立場上，考慮到不分配後的股價，一般都比分配後的要略高一些，我必須要盡一個財務總監的責任，向股東們說清楚。」
「這里，也涉及到一個外界印象的問題，你只是財務主管和股東，立場不一樣，自然態度也不一樣。」
「所以，我不會怪你。你和小廖一前一後的反對，圓了我的心願，我反而更高興，一點點面子上的損失，不算什麼。」
「好了，沒事了，你安心工作。以後再遇上這種股東會議，我們也提前商量一下，免得被胡董笑話。」
見麥民文的神色溫和，並不半點勉強和不自然，王振濟心里一松，笑了起來︰「好！下回，我一定提前向您求教。」
……
模清了麥民文在此事上的態度，也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態度，王振濟便釋然地離開了總監辦公室，回到自己的主管位上。
只是等到稍後，他再走進經理辦公室，向蒙利匯報完工作後，蒙利便玩味地看著他︰「王主管，不錯啊，膽肥了，居然敢和廖主管一起反對麥總了！」
王振濟並不意外地苦笑︰「蒙經理，我可不是質疑麥總的專業。不過是立場不同罷了。當然，我也有錯，應該在開會之前，先和麥董好好溝通的。」
「每一位注會，都有自己的想法。」蒙利微微一笑︰「你是一個有主見有想法的人，麥總也一樣，而你們又不是同一個人，難免會有意見不統一的時候。麥總作為財務總監，他的建議沒錯。你和廖主管做為投資者之一，想法也不能算錯。以後這種事情，只怕還會經常發生。」
王振濟猜測著他的用意，而後謹慎地回答︰「我認可你的意見，不過，我們注會之間，只要利益一致，一般來說，思考問題的方法都是相同的，只不過是最後的態度有可能不一樣，這個還是需要多多溝通。」
「對啊，你是股東，麥董也是股東，所以，在一定程度上，董事長應該要提防你們倆個聯合，因為你們同屬財務部。」蒙利的臉上掛著一種奇怪的笑容︰「從這一點上來看，你和麥董的意見出現分岐，對董事長來說，反而是好事。」
王振濟訝異地看著他。
是啊，這一點，自己是沒有想到。
其實，對于岳父大人來說，如果每一次，韓董、麥董、自己和升哥的意見都保持一致的話，那也是很危險的。
這一次，升哥意外搶先反對，自己出于支持表哥以及維護個人利益的出發點來聲援，雖然是從某種程度上，打了麥總的臉，但何嘗不是減少了岳父對自己和麥董的懷疑？
或許，也正因為此，所以麥董才能迅速想開，並暫時釋然了升哥的反對？
隨後，王振濟干笑起來︰「蒙經理，韓董和麥董，一直都是余董的左膀右臂啊！」
「任何一位股份比例超過5%的股東，都會在一定程度上引起最大股東的警覺。」蒙利悠悠地道︰「何況他倆的股份加起來超過了10%。如果再加上你的12%，你姑姑的8%，哪天說不定就能威脅到他董事長的位置。」
「麥董也就罷了，韓董那麼厲害，一旦擁有了大量的資金，你又怎麼能確定，將來的哪一天，他不會把余董架空？」
「不會的！」王振濟立刻搖頭︰「韓董雖然有事業上的野心，但如果是真的想動手腳，他早就動了。」
蒙利不屑地笑笑︰「現在他和余董在公司的發展方向上還能保持一致，所以他很盡職。如果哪一天，他倆的意見出現了重大分岐，你以為，他真不會動用他的影響力來推遲余董的決定?」
王振濟不吱聲了。
別人的事，自己確實是無法來保證。
「當然，作為你的經理，我還是要提醒你，這種質疑麥總提議的事情，盡量少做。」蒙利揚起眉頭︰「麥總其實還是很負責任的。」
王振濟微微一笑︰「這是自然。」
……
不到一小時，王振濟就先後收到賀峰與馮皎眉的微信來訊，意外于今天這場股東會議的事故。
王振濟只好一一打電話來解釋，而後嘆氣。
韓立新與麥民文顯然不會將這種事情向外傳，所以，傳消息的人必定是胡方圓胡董。
這是有心要借這個機會來分裂自己這邊的戰線。
然而，自己卻不好再公開發表任何言論。
等晚上回到了名都公館，王振濟就收到梁風的微信︰「回來了嗎？吃完飯，來我家一趟。」
得，估計也是為了此事吧？
王振濟迅速用完晚飯，而後走到隔壁，敲響了梁家的門鈴。